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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后成了权臣掌中珠 (归去闲人)


  时相索性搁下书卷, 抬步往书房外走。便在此时,灯笼光芒映照的甬道上,管事匆匆走来,身后有人昂首健步,衣角轻扬, 熟悉的玄色官服下身姿岿然,正是他等候多时的盛煜。
  庭院里碰见,盛煜颇歉然地拱手道:“有些琐事耽搁了,劳相爷久等。”
  “都是为君分忧,无妨。”
  时相说着,带他进了书房。
  因中书省就在皇宫南衙,虽是朝堂重地,却被章氏安插了混杂耳目,盛煜又不好劳烦相爷往玄镜司那座防卫严密的衙署跑,先前两人合力办私藏军械的事时,他便时常趁空到时相府上拜访,闭门商议。
  对于这座书房,盛煜亦不陌生。
  管事掩门退出去,时相请盛煜进了内间,盘膝坐在矮案旁的蒲团上,斟两杯热茶。
  “盛统领今晚过来,仍是为章绩的事吧?”老相爷须发花白,将茶杯推到盛煜面前,“今早皇上安排此事时,特地叮嘱,捕人时不可闹出太大的动静。镇国公府防守严密,章绩出入又有暗卫随从,这几日更是深居简出,不好出手。盛统领可想过对策?”
  “暗杀容易捕人难,尤其是章绩。”
  盛煜眉头微皱,并不避讳。
  时相颔首道:“是啊。老朽虽知章家势大,却没想到章绩一介小将,身后防守竟不逊于皇子。卫王与梁王两位殿下出府时,虽有仪仗卫率相护,身手却未必如章家死士凌厉。近来事端频频,章绩必定更为谨慎,若在城内行事,怕会闹出不小的动静。”
  “所以,此事须安排在城外。”
  见时相颇好奇地瞧过来,盛煜缓缓吐出两个字,“诱捕。”
  设法诱章绩出城,哪怕仍须刀兵相见,玄镜司却能尽量选个偏僻隐蔽之地,不惊动人。
  时相笑而颔首,“老朽也有此意。诱饵呢?”
  “盛某想到的诱饵,兴许跟相爷所想的是同一人。”
  稍显昏暗的烛光下,隔着窄窄的桌案,两人老谋深算的目光撞在一处。
  时相会意,掀须而笑,“章念桐?”
  “是她。”盛煜那张沉肃的脸上,也稍稍露出点笑意,“章念桐曾为太子妃,熟知东宫、后宫之事,与各府女眷往来时,定也探过许多内情。她虽被废,在章家的地位却仍举足轻重,只因被长公主看着,内外消息不通。她若修书,章绩定会去见。”
  这般考虑,与时相不谋而合。
  那座道观在京郊偏僻处,周遭并无闲人,唯有观中的道士和长公主的护卫。只需永穆帝跟长公主打个招呼,不理会动静,玄镜司想如何出手都行。
  且如今章家被玄镜司逼得节节败退,只消抛出足够诱人的饵,章绩很可能上钩。
  至于这诱饵——
  “玄镜司彻查兴国公之事,对章家步步紧逼,早已令章家深为憎恨。当日章念桐不惜血本,在镜台寺设伏刺杀盛某,便是为此。如今既要诱捕章绩,不妨就以玄镜司为饵,信的内容盛某都已想好。”
  盛煜声音稍顿,道:“唯一作难的,是谁来执笔。”
  这封假冒的信送到章绩手里后,为免有诈,章绩定会请镇国公夫人亲自鉴别字迹。是以这封信的笔法、笔力皆须与章念桐的毫无二致,叫人瞧不出丝毫破绽。且此事机密,事关重大,执笔之人非但得有高超的领悟临摹本事,还得行事稳妥,值得信重。
  盛煜手头并无这样的奇才。
  ——哪怕是同为女子的魏鸾,想在一两日间便将章念桐的字学得真假莫辨,也是极难。
  时相倒是想到了个人,既有这本事,也可信重。
  他稍加斟酌,便道:“老朽身边倒有合适的人,只不知盛统领是否信得过。”
  “是哪位?”
  “便是老朽那不成器的孙儿。他虽没大本事,书画上却极有天赋,许多东西一点即透,虚长二十来年,读书毫无长进,成日净琢磨书画。京城里都称他画师,其实他于书法也知之甚深,古今的书法名家都揣摩得熟透。章念桐的那点笔力,他应能拿捏得准。”
  盛煜听罢,微微沉吟。
  时虚白的名声他自然听说过,书画双绝,享誉京城。
  若由他来摹字,想必能做到真假莫辨。
  且时相行事向来持重,对子孙约束甚严,那时虚白虽瞧着性情放荡不羁,一副闲云野鹤的模样,却从未闹出半点出格的事。身在相府这么些年,亦从未如某些高官子弟般玩弄权柄、私传消息,此等大事,由时相亲自交代,应是信得过的。
  遂颔首道:“只不知令孙是否愿意蹚这浑水。”
  “盛统领稍候,老朽后晌已叫他回府,咱们这就去问。”
  老相爷说着,便带了盛煜,往时虚白的住处走。
  ……
  时虚白此刻正对酒作画。
  他身上并无官职束缚,凭着手中那支画笔,亦可将日子过得安稳无忧。寻常避着相府的访客,或是四处云游,或是到别苑逍遥,抑或住在村舍农户、深山庙观,行踪甚是飘忽。今日既被祖父召回,便老实在屋里待着。
  锦绣绫罗非他所好,相府里堆着整箱的白衣。
  后晌他兴致正好,才在白衣上泼墨挥毫,这会儿墨迹干涸,正好披了当外袍。
  听见院门口的说话声,时虚白停笔望外,瞧见是祖父来了,便搁下画笔迎出去。他素来放浪形骸,闲居在府中更是了无拘束,懒得束发戴冠,满头青丝散散的披在肩上,踏着夜风走在甬道时,墨染的白衣飘飘,黑发微散,闲逸如世外仙人。
  时相见惯了这姿态,不以为意。
  盛煜印象里的时虚白,是那日街上偶遇,衣冠严整的清贵公子,陡然见此做派,微愣。
  时虚白也显然愣了下。
  旋即,面不改色地朝他拱手,“盛统领。”
  “时公子客气。”盛煜脚步未停,跟着他爷孙俩进了书房。
  掩上屋门后,时相将事情说给孙子听,盛煜边觑时虚白神色,边打量这间书房——比起南朱阁里的整齐简洁,这书房显得有点凌乱。窗边的长案上,零散堆着纸笺画笔,旁边养着几盆睡莲海棠,两件衣裳随意搭在案台,沾了墨迹。靠墙的书架上琳琅满目,长案上的画才描了一半。
  盛煜的目光在那幅画上微微停顿。
  隔着几步看不真切,但凭轮廓判断,上面似是在画美人。
  他不由想起了时虚白偷画美人的传闻。
  目光上抬,看到书架的上堆了许多卷轴,最上面两层却码放得格外整齐,都拿锦盒装着,向来里面的东西都比底下的贵重。
  会是画的魏鸾吗?
  盛煜被这突然跳出来的念头惊了下,赶紧收心回神。
  旁边时相将因果说清楚,郑重道:“此事你无论出手与否,皆不可向外透露半丝消息,包括府中双亲、府外挚友。至于这封信,朝政的事我向来不强求于你,若能助力最好,若不愿插手,权当今日没说过这些话。”
  “孙儿明白,绝不透露!”时虚白神色郑重。
  时相轻轻颔首,等他的回答。
  时虚白则稍稍迟疑了下。
  朝堂上阴谋算计的纷争太过繁杂纠缠,一旦沾身,很容易被卷进旋涡。他幼时听惯了祖父所讲的那些朝夕翻覆、善恶莫辨的故事,对此并无兴趣,亦无意插足。但祖父难得朝他开口,这件事听起来也关乎重大……时虚白不由瞥了盛煜一眼。
  他生了颗玲珑剔透的心,当然察觉得到盛煜微妙的态度。
  这男人不比他长几岁,却能深得帝王信重,与德高望重的祖父同座议事,手腕能耐自是出众。而魏鸾嫁入曲园后,虽不及原先传闻的太子侧妃那样贵重,看她行事于气色,仿佛并未在曲园受委屈。且敬国公府安然无恙,应有盛煜的功劳。
  朝堂险恶,但愿她所嫁的是值得托付的良人。
  时虚白轻扬墨染的衣袖,径直到临墙的案上取了支笔,漫不经心地在指尖打转。
  “既是祖父开口,盛统领又亲自跑这一趟,我若推辞,未免太狂妄。”他淡声说着,手腕微扬,熟练地将画到一半的画轴卷到旁边,而后倚案抬眉,“不知盛统领手里,可有她亲笔写过的书信?”
  “有。”盛煜自是有备而来。
  时相知道这孙子的脾气,未料他答应得如此爽快,稍加思索便猜得缘故,遂轻笑了笑,道:“既如此,你便揣摩她的笔法,这封信如何写,盛统领也会告知。天色已晚,我老骨头熬不住,先回了。”
  说着,朝时虚白摆摆手,示意他不必送,竟自走了。
  屋里便只剩下两个大男人。
  时虚白神情淡泊如旧,将那摞书信展开,粗略扫过。盛煜姿态威冷,也不急着走,抱臂站在旁边,目光只在书架长案间逡巡。等他将那十数封书信挨个拆完,才道:“够吗?”
  “够了。不难仿。”
  “时公子倒很有把握。”
  “时某不会别的,书画上总还有点天赋。”时虚白说着,修长的眼睛微抬,看到盛煜玄衣贵重,那双冷厉锋锐的眼睛并没看他,而是落在书架的顶端。仿佛察觉他的目光,盛煜忽而扭头,见时虚白正瞧着他,便紧紧盯住,道:“那些锦盒之中,莫非就是京城盛传的美人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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