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泣云有些懵懂:
“什么彩头?我怎么没瞧见?”
楚禾忍不住戳了戳她的额头:
“亏你擅弓.弩,那么大一张挽月弓摆在外面都瞧不见?”
孟泣云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他们是在看今年的彩头…我过来的时候在想事情,所以没大注意…”
她顿了顿又说道:
“阿禾,我哥哥方才来信,说他部下的将士们巡逻时,在巨鹿原的山谷中发现了很多脚印,都是新鲜的。可我想着,巨鹿原以西是王军司管的领地,如今天子又在青都,能有什么企图呢…”
楚禾想到先前谢照衡的确预料过,王军会在青都陷入混乱的时候强行冲进青都,眼下还真如他所料。
她面儿上也不意外,只轻飘飘道:
“让子兰将军加紧防备便是了,王军还能闯进来不可么?”
孟泣云叹了口气:
“你还真是心大…不过你注意到没有,这回除了护卫天子的王军之外,赵家也有亲兵,估计下午要一起围猎了。”
楚禾手中剥出来的一瓣柑橘停在嘴边,有些意外道:
“赵家不是文臣,还有私属军队?”
孟泣云朝帐外努了努嘴:
“你去瞧瞧不就知道了?穿蓝色军服的。”
楚禾闻言果然站起身来,走到猎帐外面远远地看了一会儿。
孟泣云跟着她一起走出来,似是无意地开口道:
“就连王军将士们都觉得这宝弓稀罕,你看赵家的兵士怎么就不稀罕呢?”
顺着高台的方向望过去,果然少见蓝色军服的身影,楚禾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却没放在心上,只笑了笑道:
“约莫是好东西见多了,不稀罕这穷乡僻壤的彩头罢了。走,吃橘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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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围猎还尚未开始时,赫绍煊便回到了猎帐,陪她一起用了午膳,又在帐内小憩了片刻。
今日是围猎第三日。
依照规矩,今日天子和诸侯都要亲自领着各自的军队进行一场围猎,以讨个来年的好兆头。
楚禾亲自给赫绍煊套上软甲,又细细系好战袍。
她忽而想到今日孟泣云跟她说的话,本想再多加提醒赫绍煊一句,谁知还尚未来得及开口,没想到赫元祯却提前造访猎帐。
他那道清晰温雅的嗓音响起:
“将士们都已就位了,皇兄可准备好了?”
赫绍煊似是看出了她欲言又止,于是轻轻覆在她耳边道:
“等我回来你再细细说给我听。”
说完,看着她逐渐红透的脸,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便径自走出了猎帐。
楚禾不想见赫元祯,想着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便没有出去见礼,只躲在帐中偷闲。
等谈话声和马蹄声走远了,楚禾刚准备躺下小憩一会儿,却见楚兴横冲直撞地跑进猎帐里,焦急地拉着她的手说:
“姐姐,我方才瞧见二姐姐见了那个坐轮椅的老头,他们好像在偷偷说话,还怕被人听见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看到有小天使问了,我就解答一下~
虽然不可以剧透,但是可以说的是,后面会是男主和男二男三的角逐。
虐是肯定不会虐的(虐弟弟除外),但是修罗场是确定的了。
虽然真的不可以剧透,但是答应你们HE就是一定HE,所有正面角色都会HE(惨的都是弟弟)
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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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一听见楚兴说“坐轮椅的老头”, 当即便明白过来他说的是赵郁, 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方才还昏昏欲睡的神识立刻便清醒了过来。
楚禾扶着他的肩膀,有些紧张地问道:
“他们说的什么,你可曾听见了?”
楚兴见她如此, 眉宇间微微蹙起,努力想了一阵儿, 脸上显得有些垂头丧气:
“对不起姐姐, 我隔得远, 只听见二姐姐说‘戴风罩’、‘青军册’…”
她怔了片刻,心中暗暗念了一遍, 沉吟片刻说道:
“是‘代凤诏’,‘清君侧’…”
闻言,楚兴脸上写满了困惑,脑袋耷拉得更低了。
楚禾轻轻安慰着他道:
“小兴发现了这件事, 已经帮了姐姐很大忙了哦。你年纪还小, 等长大以后, 自然会明白这两个词的涵义…现在…还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时候。”
安慰了楚兴之后, 她一双美眸便染上了一层寒冷的阴霾。
倘若这是一场阴谋,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孩子可以轻易听得懂的?
只是, 就算她一下便猜到了这两个词是什么, 可若是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也实在解不开这其中的奥义。
“代凤诏、清君侧。”
楚禾忍不住又无声地念了一遍,手中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袖, 目光也漫无目的地落在青石地上。
赫元祯尚未立后,后宫之中所设最高的位份也不过是楚明依的贵妃之位。
以宫中的惯例,若无帝后,则顺位由最尊贵的妃嫔代掌凤印。自然而然地,这治理六宫的权力便会落到楚明依身上,可称之为“代凤诏。”
可是,这清君侧的涵义呢?
尚且不说楚明依手无一兵一卒,这“清君侧”用得实在太过牵强。
在乱世之中,举凡天子身边有奸佞作祟,诸侯才会以“清君侧”的名义,号召天下义士们掀起兵马勤王保驾。
可是如今天子尚且在东巡,而且随同天子出猎的,只有赫绍煊所率领的东尧军,还有各家的亲兵。
若要清君侧,势必要给赫绍煊扣一顶犯上作乱的帽子。
楚禾唇边冷冷一笑。
楚明依凭什么能办到这些?难不成她要靠赵家那不足一两百人的亲兵?
就在这一刹那,楚禾的脑中却忽然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仿佛将先前那些不同寻常的痕迹全部串联到了一起,整合成了一幅完整连贯的阴谋网!
谢照衡的预言,巨鹿原山谷之中的脚印,赵家亲兵反常的行径…
仿佛无数根脉络在她面前逐渐清晰了起来,通向一个可怖的陷阱!
楚禾忽然跌跌撞撞地站起身来,连鞋都没有穿,赤足奔出猎帐。
她焦急地四处张望,却已看见周围空空如也,只剩一些留下来守卫营地的东尧兵士。
立夏瞧见她这副模样,连忙走上前来问道:
“娘娘,何故如此惊慌?”
楚禾朝她作出一个手势,让她暂时安静下来。
而她自己则深吸了几口气,一边平息着那颗几乎要跳脱胸腔之外的心脏,脑中飞快地想着对策。
此刻她还能去找谁?
赫绍煊不在营地,子兰将军不在营地,哥哥、泣云他们统统不在…
楚禾脑中忽地想起谢照衡,忽然朝他的营帐奔去,也便不顾立夏在身后焦急的呼声。
谢照衡原本留在帐内处理公务,却忽然听见帐外响起楚禾的声音,于是便连忙放下手中的狼毫,走出了营帐。
他见楚禾长发凌乱,面色潮红,甚至还赤足站在草地之中的模样,连忙拱手询问道:
“王后娘娘为何如此惊慌?”
楚禾大口大口地呼吸了一阵,强迫着自己那颗狂跳的心脏平息下来,沉着脸走到谢照衡面前问道:
“丞相,代凤诏是否可代天子之命调遣王畿境内所有王军?”
谢照衡略一迟疑,点头道:
“倘若是特殊时期,代凤诏的确可调动大军…王后娘娘这是听说了什么?”
楚禾来不及跟他解释,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情道:
“丞相!王上危险,我怀疑楚明依凭借代凤诏调集了巨鹿原以西潜伏的王军,将以清君侧的名义攻至东尧防线!王上他在巨鹿原…还有我哥哥和泣云,他们会不会深陷敌阵?”
谢照衡脸上忽地浮起错愕的神情,低头沉思片刻,开口道:
“王后娘娘…您先冷静,王军决然不会贸然开战…容老臣想想对策…”
若是平时,楚禾听了他的话定然会冷静下来。
可是今日不知为何,一股强大而又磅礴的恐惧萦绕在她周身,就算时值阳光温暖的春日,也无法使她缓和下来。
她沉声道:
“丞相,无论对策如何,一定要警示王上!”
谢照衡略一思忖,觉得她所言有理,便立刻命身后的亲兵道:
“去将那匹烈焰马牵来,再寻一个马术精湛的骑士前来领命!”
转眼的功夫,楚禾便看见一个兵士牵着一匹长着火红鬃毛的骏马走来。
她心一横,也不顾谢照衡阻拦,转身便夺过那名兵士的缰绳,翻身跃上马背。
谢照衡急道:
“这是烈马,王后娘娘这是要干什么!?”
那兵士见她如此轻而易举地便攀上马背,也吓了一跳,连连附和着谢照衡的话,劝楚禾下马。
谁知那马匹受了惊,又尚未被驯服,正是烦躁之时,这样陡然感觉到背上一沉,下意识地便发了怒,竟将前蹄腾空、高高扬起,口中发出一阵愤怒的嘶鸣声——
楚禾竟分毫没有慌乱。只见她双手紧紧地攥住缰绳,双脚卡紧脚蹬,腰臀稳稳地坐在马背上,口中发出几声哨鸣,竟强令那匹烈马平静了下来,不安地在原地兜转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