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只手揽上她的锦被,楚禾身子一轻,被凌空举起。她惊叫了一声,感觉自己似乎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身子又重重落在了床榻上。
楚禾怯怯地从被窝里探出两只眼睛来,借着昏暗的光线望见他的脸贴得极近,细长的眼眸带着朦胧的睡意,唇角稍带三分笑:
“看什么?我怕你睡到半夜掉下去压死我的貂。”
楚禾看了一眼离床榻八丈远的貂窝,嗫嚅道:
“我睡觉不会掉下床去…”
赫绍煊却打了个哈欠,就在这离她极近的地方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我睡觉会踢人。”
楚禾闻言,下意识地往床榻里面挪了挪,尽量给他腾出一点地方。
第一次跟赫绍煊同床而眠,楚禾有些睡不着,一双眸子仍然紧紧盯着他,生怕自己睡着了又被他戏弄,或者半夜又来了刺客。
只是她撑了一会儿,眼皮止不住地打起了架,浅浅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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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她被赫绍煊从床上提溜起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还暗着。
楚禾以为赫绍煊出城巡视,必定会带着半数禁军,浩浩荡荡地摆驾行宫。
可奇怪的是,赫绍煊身上穿着一件粗布青衫,头发也用一根布带高高束起,唯有脸颊两侧留了些许长发,看起来不像是个诸侯王,倒像是一个青衣剑客。
他看见楚禾醒来,指了指一旁堆叠整齐的粗布衣裳:
“换上它。”
立夏和敛秋两个立刻走上前来,替楚禾穿起了衣服。等她到铜镜前一看,才瞧见自己身上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红色罗裙。
虽说料子粗了些,红色却极配她,衬的她面若桃花,肤色胜雪,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楚禾这下明白了过来,赫绍煊这是要微服私访。
她想着,举凡是诸侯,或多或少都会在都城之外修筑行宫。等赫绍煊巡视完了,或许会带着她直接入住行宫。
想到了这儿,楚禾便跟着他上路了。
青蓬马车载着她颠簸了小半天才停下。赫绍煊挑起轿帘来,眉眼带着些笑意:
“到地方了。”
楚禾走下马车,瞧见周围像是荒郊野外,空荡荡的路上只有一个赫绍煊身边的侍卫站在原地等着他们。
九元和十元长相类似,楚禾也分不清到底是哪一个。
只见他面前有一辆小毛驴拉的平板车,车上载着些城里的货物。赫绍煊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根小皮鞭,熟练地跳上车辕,转过头来望着楚禾:
“上车。”
楚禾有些懵懵懂懂地上了车,小心翼翼地不让自己干净的衣衫碰着那些货物。
赫绍煊唇角露出一丝笑,轻轻一挞小毛驴的屁股,平板车便慢悠悠地往前走。
他们走进一座炊烟升起的小村庄,迎面早起去下地的农民见了赫绍煊,非但没有行礼,反而纷纷露出两排洁白的大牙招呼着他:
“嘿,尤生回来了?这回又带了啥好东西?噫,咋娶了这么漂亮的新媳妇回来?得请喜酒啊!”
楚禾低下头来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崭新的粗布衣裳,看起来还真像是民间新嫁娘的爱穿的大红喜服。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尤生”熟练地与乡亲们交谈着,甚至还带了一口熟练淳朴的东尧话,活像是个地地道道生活在这儿的农民。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收看《大型诈骗男团欺骗无知少女并拐卖到乡下》系列节目
究竟是微服私访,还是cosplay?
敬请期待下一集——乡村爱情故事。
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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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禾还没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小毛驴便拉着他们停在村口一处小土院儿跟前停了下来。它像是认家一般,就着门口一棵柳树的阴凉地儿下面打起了盹。
赫绍煊回头看她一眼:
“怎么,还要我抱你下来么?”
楚禾连忙摆了摆手,自己从车上跳了下来。可因为跳的太猛,她一脚踩在一块石头上,一下子没站稳便扭伤了脚,疼得她包着两抹泪花在眼睛里打转。
赫绍煊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来便往家里走。
邻居家一个模样泼辣的少妇从屋里走出来,隔着院子里的矮墙笑着说:
“哎哟,尤生这回走了两个多月,没想到是娶媳妇去了?”
楚禾脸上浮起一层极浅的红晕,瞧见赫绍煊低头看了她一眼,眼睛眯起一丝笑意:
“是啊,宋姐。改日请你们喝喜酒。”
那个叫宋姐的脸上登时便笑开一朵花:
“得嘞。倒是你走的这段时日,多少媒人找不见你,都上我这儿来求说和。这下行了,我都给你回了她们去。”
赫绍煊一边抬脚踢开屋门,一边笑着回道:
“多谢宋姐。”
他们进了屋里,赫绍煊将她放在土炕上,楚禾环顾了一遍屋子,发觉这是个干净朴素的农家土房。屋里陈设简单,却是窗明几净,到处都让收拾得亮亮堂堂的,一点儿灰都不染。
土炕上摆着一床崭新温暖的棉被,还有一对儿鸳鸯枕头,看着就暖和得不行。
赫绍煊从小柜里找出一瓶红花油来,顺手将柜上摆着的一双红艳艳的布鞋拿过来,比量了一下楚禾的脚,笑骂了一句:
“子兰越活越像个小姑娘,成天净整些这种东西。”
楚禾却一把揽过他手中的布鞋,仔仔细细地抚了一遍,惊叹着那细密的针脚道:
“这鞋虽是粗布做的,可这上面的小花儿绣得真好。”
赫绍煊挑了挑眉,忽地矮下身子来,将她脚上的鞋袜褪去,露出一只洁白香软的玉足。
楚禾“呀”了一声,连忙将脚从他手中抽了回来,藏在宽大的罗裙下面,脸上涨得通红一片。
“别…我…我自己来就好。”
赫绍煊却不由分说地握住她的脚腕,轻轻一用力按在她扭伤的地方,楚禾立刻便吃痛地喊了一声,眼里揉了些泪花。
他抿起一抹笑,往手上倒了些红花油,慢慢地揉着她的脚腕,眼里尽是细心。
楚禾像是想起什么,望着他低垂的头颅问道:
“你…怎么还会这些?”
赫绍煊没抬头:
“常上战场,跌打损伤是难免的。”
楚禾嗫嚅了一阵,又想起方才遇见的那些人,忍不住问:
“你…以前常来这儿么?他们怎么都叫你尤生?”
赫绍煊给她慢慢按摩的手忽地顿住了,楚禾清晰地看见他那修长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转瞬间却又恢复如常。
“小屁孩,问题怎么这么多。”
他说着,下手更重了一些,疼得楚禾再也不敢开口问他问题,一个人乖乖坐在床榻噤声不语。
赫绍煊的手带着温度,揉了好长一段时间,楚禾便不觉得疼了。
他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来,望着她红透的脸,眸子里的认真细致顿时荡然无存,又恢复到平常那般漫不经心的模样。
“休息好了就下床去做饭,我要出一趟门,将那些货物都挨家挨户送了。”
楚禾一惊,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让我做饭?”
赫绍煊摘下墙上的斗笠带在头上,唇角挑起一丝笑:
“乡下人都是男人下地干活,女人在家里做饭带孩子。你不做饭,难不成我们两个一起饿死么?”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等他走了,屋里就剩楚禾一个人空落落地。这回出门,赫绍煊不让她带侍女,他自己身边的随从也没带出来,像是真铁了心要微服私访。
楚禾低头看了看床上那双崭新的小布鞋,又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已经沾上灰尘的合欢花绸缎绣鞋,还是忍了忍,穿上那双旧鞋,一瘸一拐地走到了院子里。
她仔细打量了一遍四周,发觉除了主屋之外,东西两侧还各有一座结实漂亮的土房,一间是厨房,另一间则是柴房。
她慢吞吞地走到小厨房里,只见案板上摆着各种蔬果,甚至还有一条鱼和一块肉摆在案板上,看起来都新鲜的很,显然是今天早上才送到的。
九元和十元那两个侍卫想得虽然周到,可这些东西摆在她面前,她也还是不会弄呀。
楚禾踌躇了一下,小心地将案板上的鱼和肉提到一边去,从菜篮子里挑了两样绿叶菜,举起大砍刀切了起来。
她正切着菜,却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一声甜腻腻的娇嗔:
“尤生哥,你在家么?”
楚禾一惊,手里的大砍刀“当啷”一声掉到地上。
外面的人听见动静,立刻便寻了过来。
人还没进门,楚禾便瞧见一个窈窕婀娜的身影穿着一件粉红罗裙,扭着腰走了进来,还带进来一阵浓浓的脂粉香气,熏得她忍不住缩了缩鼻子。
那女子是当地财主家的女儿姚春桃,生的倒有几分姿色,一张银盘一般的圆脸上挂着明艳的笑,却在看见楚禾的一瞬间僵在了脸上。
她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珠,上下打量了一遍楚禾,在她脚上那双绣鞋上停了好一会儿。那可是云锦绣的缎子鞋,她求了爹几次都没能要来一双!
姚春桃眼里闪过一丝嫉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