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濂下床去剥了油纸,将里面的腌鲜鳜鱼倒进小锅中,端出去热了,没会子他再进来,托起她靠在垫子上,又把小炕案架好,才放了锅上去让她吃。
“他们这些人精我不盯着点,五日都弄不出个结果。”
鳜鱼肥美,吃一口那肉香就能吸引人,傅晚凝连吃了好几口才得闲回他,“他们不怕上头发现了治罪吗?”
“一层套一层的,有的时候高官难做,他们这些小吏更缠人,不和他们周旋事儿都难办成。”
魏濂瞧她吃的香,加一句话道,“南边儿有一点邺都比不了,美食遍地,想吃随处能买到。”
“……那不回了?”傅晚凝傻问道。
魏濂禁不住笑,“咱们耗在这儿,过个把月没什么事,等久了,邺都定有人动作,那我就鞭长莫及了,好歹等隐患除掉,才能安定下来。”
傅晚凝喝掉鱼汤,撇撇嘴。
魏濂剥着核桃吃,“你养两天,过后再去香山寺吧。”
“香山寺远吗?”傅晚凝打了个饱嗝,放下筷子不吃了。
魏濂撤了案,看她躺倒,也脱靴上床,“咱们做马车去,一个时辰就到了。”
“你不出去了吗?”傅晚凝往后挪,给他腾地方。
魏濂张嘴打哈欠,眸子水润,“累一天了,昨夜也没怎么睡。”
傅晚凝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张一下唇话没好意思出口。
魏濂闭上眼,叹息出气,环着她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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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一过,傅晚凝能下地了,魏濂便带着她上香山寺看庙会。
香山寺朝东,他们去的早,朝阳的辉光洒在庙宇上,如神光临世。
魏濂和傅晚凝入寺庙时,那庙中的香火气扑面而来,正中央有一棵巨大的菩提树,如伞般遮了小半边天,树上缀着朱红的丝带,风拂过就沙沙作响,带着那丝带飘扬,散发着佛性。
那树下聚集了不少人,正有一个老和尚在念诵佛经,他们走过去已不能往里钻了,人围了一圈,只能听见那繁沉的念诵声。
傅晚凝眼含着些微兴奋。
“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吗?”魏濂笑问道。
傅晚凝摇首,诚实道,“只觉静心。”
魏濂指了指那棵菩提树,“这座香山寺身价最高的就是这棵树了。”
“为何如此说?”傅晚凝望了望那树,枝桠蔓展,仿佛能将苦难的人们悉数庇佑在底下。
魏濂搀住她绕过树,进神殿内去看佛像,“那棵树是先帝遣人从南洋运回来的,原本应该生长在邺都,只是可惜邺都气候不适合它生长,不得不将它移植在这里,没想到现时已这般大了。”
傅晚凝抖一下睫,自觉不应话。
有和尚在门边摆了案台,瞧他们过来,便叫道,“公子,夫人,要不要算一卦?”
魏濂按她坐在板凳上,“你想算什么?”
傅晚凝踌躇着,“我好像没什么可算的。”
“当真?”魏濂抬脚坐到她身侧,一手按在台子上,“我倒有一算。”
“公子是想算姻缘还是运势?”那和尚取出卦签来对着他道。
魏濂微笑,“老师傅,你帮我算算我近日会不会遇上仇杀?”
“请公子抽一签,”那和尚敛眉一笑。
魏濂伸手挑了根签出来,目光落到那签文上,“残月未还光,何必非语伤,户内防人厄,祈福保青阳①。”
“公子这个是下下签了,”和尚抚一把胡须,皱眼给他解释,“公子早先因口舌与人结恶,此后恐遭其压制,除此,公子近日亦有杀身之祸,小人所为,公子须小心。”
魏濂心内一晃,脸色转为平常,他自袖里摸出一吊钱递给了他身后的小和尚,向和尚拜了拜,道,“多谢老师傅指点迷津。”
那和尚望向傅晚凝,“公子的夫人好福相。”
魏濂瞧一眼傅晚凝,她被夸了第一反应是看他,他便牵住她的手跟和尚道,“老师傅谬赞了。”
那和尚点点头,未在多话。
须臾过来个僧人,引着两人进了东边厢房,进门就看到满桌子的斋菜,香的津液沁出。
落座后,傅晚凝新奇的望着面前的几样菜,“闻着肉香,真不是肉做的?”
“你吃吃看,”魏濂夹一筷子什锦罗汉斋放她碗里,顺手拉过来一只小碗倒了点米汤给她喝,“香山寺的斋菜是一绝,往前我曾有幸吃过一回,现如今也是托了你的福才过来吃一次。”
傅晚凝饮着米汤,香糯入鼻,她再吃那斋菜,着实滑口绵密,“那师傅的卦准吗?”
魏濂夹起一块素排骨沾了点醋,“进香山寺的人多来找他求卦,我虽不信神佛,但对他有几分信服。”
傅晚凝不免起忧,“他说你犯小人了,小人难防,你记得和谁有过节吗?”
魏濂把素排骨放她碗里,拿帕子揩去她嘴边的汁水,道,“跟我有过节的人多了去,哪里能记得住,不过我来江南,必定有人不想我回去,派些人来杀我也正常。”
“……我总感觉你不尽心,”傅晚凝埋怨道,她心里怕的很,可他一点不在意。
魏濂温笑,“他们想杀也得杀的了,这一路还不见杀手出现,左不过这一两日,矿山一定我就走,宫里那位可不想我这么快回,怎么着也得拖死了我才顺心。”
傅晚凝犹豫着道,“太后娘娘真会对你下杀手?她瞧着很,很把你当心底人。”
魏濂睨一眼她,将筷子置一边,“恶心的吃不下了。”
傅晚凝赶忙闭嘴,愧疚的瞅着他。
魏濂往她额上敲一下,道,“只要是男人,太后娘娘都能当心底人,我这个太监可没男人在她心里重要。”
傅晚凝才识情滋味,听话就岔了道,嘀咕着声道,“太后娘娘都那般大了。”
于她而言孙太后和她娘一般辈,晚辈看长辈都是敬着的,她很难理解孙太后的作为。
魏濂笑出声,“她才三十二。”
傅晚凝沾几粒饭进嘴里,“……那么疼。”
她留了半截话,头都快低到碗里。
魏濂坐到她的板凳上,勾着她的脸往上抬道,“就疼一次,往后就不会了。”
傅晚凝咽下嘴里的饭,绵软着声道,“咱们在寺里。”
不能瞎来。
魏濂舍不得放她,“那回去了呢?”
傅晚凝的手按在他的臂膀上,眉尖泛出一层清忧,她没脸了。
那一桌子菜都变得索然无味,魏濂锁着她的眼睛缠问,“嗯?”
第40章 四十个串儿
傅晚凝坐不住, 眨好几眼道, “我不想说。”
魏濂松手, 目露悲哀,“都有夫人了, 谁还想过太监的日子?”
傅晚凝捏紧筷子,来回思索数遍才斟酌道,“……你说话总没边,我要是应了,你胡来怎么办”
笨了这么多回总算聪明一次。
魏濂克制着想笑的冲动,还是一副心酸状,“在你心里我就是这般?我把你捧手上疼,哪会伤到你?你偏不信我。”
傅晚凝便有动摇, 她捺住他的手,“我信你的。”
魏濂故作灰心的扫掉她的手,“你方才说的, 我还没忘。”
“……听你的, ”傅晚凝拽一下他的衣裳哄道。
魏濂显一丝笑, 端坐好直板板道, “吃饭吧。”
傅晚凝偷看了他的面色,瞧不出个苗头,只得作罢。
斋饭后又在寺里晃荡一圈, 魏濂给傅晚凝买了个福袋,她没见过福袋,走一路盯着手里的福袋看一路, 出寺庙时,她终于没忍住把福袋拆了,结果里面放着张叠好的符纸,再没有其他好东西,她把福袋扣上腰间,和魏濂道,“这张符纸真的会保平安吗?”
魏濂送她上马车,“买个心安。”
傅晚凝半倚在小榻上,微合眼道,“那你不买。”
“你我不都一样?”魏濂也睡倒,伸手带着她往怀里滚,“困了?”
傅晚凝枕着他,眼是一点都不想睁了,“吃的有些撑。”
魏濂按着腹给她捏,“贪嘴。”
傅晚凝扒他的手,着慌道,“别闹我。”
魏濂反压她的手,“出寺了。”
傅晚凝面红耳赤,腿往下抵,就要蹦开,奈何他早有准备,一手就把她固住,连腿扑腾都没用。
傅晚凝求道,“在马车里……”
魏濂的眸色呈出暗,深的像要把人吸进去,他翻身起来靠到凭几上,捞起她来拎直了坐在腿间,“不经逗,惹我一身火还想跑。”
傅晚凝挺直了腰肢,抖着声说他,“你,你不分场合。”
魏濂快速的在她脸上啄一口,看她又气又羞,便又在她唇上偷了个香,“想的紧。”
傅晚凝周身也如火起,她呕着眼望他,“你忍忍。”
魏濂那修长的手爬到她的腰背处,只那么一动,她就往他身上倒去,他说,“软的扶不起来,非依着我。”
傅晚凝自感屈辱,摁着他的手还想立起来。
马车骤然一震,傅晚凝被晃的直砸到他胸前,车帘掀起一角,“老爷,夫人,咱们被人围住了。”
魏濂放傅晚凝在小榻上,“我出去看看。”
傅晚凝抓他的手,“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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