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闭眼,觉得眼前一团乱麻,有很多信息重叠着但是组合不到一起。
赵宗筹见沈辞犹豫,急切道,“辞儿,不能再拖了,万一陛下殡天,小景身子弱,宁王肯定会和孙皇后攒动母家孙茂军一族废太子,朝野若一边倒,盛京可真就要变天了!”
“你想做什么,逼宫?”
沈辞冷漠的看着他,“陛下还没死呢,你就先给自己找坟墓了。”
“你……”赵宗筹被他噎得一怔。
“我这都是为了你们。”他痛心疾首。
为什么辞儿就是不肯好好的和他说话呢。
沈辞眯眼看他,“你若是为了我,就把我大哥是怎么死的,何时死的,当时的因由说清楚。我几乎已经可以认定是宁王干的,真不知你有什么可瞒的?”
提到沈离,沈辞不痛快,胸腔污着一团浊气,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赵宗筹眸光不忍,嘴里嗫嚅着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
“你回去吧,再容我想想。”沈辞蹙起眉心,手指揉着太阳穴。
腿上的伤导致着他现在一用脑想事,就头痛的厉害。
琬宁心疼的坐到他旁边,替他揉按。
赵宗筹见沈辞不当回事,着急的火上眉毛。他没有子嗣,早已把沈家兄弟和谢怀景看成自己的孩子。
离儿早逝,小景身子不好,眼下还顶事的只有辞儿。
偏偏因为离儿的死因,他对自己心有芥蒂,再不像从前为师为父的敬他,什么都与他说,全身心的依赖他。
离儿死的太过惨烈,若是被辞儿知道了,他定是要发疯。
不能坐以待毙了,赵宗筹眼神闪过一丝果断,下定了决心,朝外走。
室内,琬宁坐在沈辞旁边,手指轻轻抚着他的太阳穴,银碳火时不时爆两下,煮药的小泥炉热气腾腾,看起来十分安宁。
可她却有种风雨欲满楼的感觉。
沈辞抬眼,捏了捏她的脸蛋,“宁宁。”
“嗯。”琬宁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叫。”沈辞闭眼,有点赖皮道。
琬宁抿唇笑,好像生了病的人都会比较脆弱,像孩子。
她还是头次见到这么平和的沈辞。
仿佛不是沙场的嗜血将军,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闲散郎君。
“不嫌累你就叫,反正我不累。”琬宁撇撇嘴,俏皮道。
沈辞手指绕着她发梢的头发丝,“除夕那日在家中等我,我来接你,坐沈府的马车进宫。”
他的声音有些缓,夹杂着疲惫。
琬宁“嗯”了一声,她停下手里动作,慢慢的把他的身子放平回去,轻声道,“我知道,你睡会儿吧。”
沈辞啄了啄她眼皮,没说话,显然默认。
琬宁低头替他掖了被角,他的被子很长,琬宁细细拨弄着,四周都掖得舒服方正,没有一丝褶皱。
再抬头时,沈辞已经阖眼睡着。
琬宁拿着食盒,脚步放轻走出他的房间,回家了。
小橘一天没见到她,趴在门口等着,见琬宁进来,两个前爪抱着琬宁的腿,攀岩而上,一下子就窜到她怀里。
琬宁顺了顺它柔软的毛发,心里才算踏实了一点。
不知道朝廷会如何变化,宁王会不会真的谋反。
她突然想起了谢怀景的病,有些担心。
加了附子草的药没有让谢怀景的病有什么起色,虽然精神比以往强了些,但是还是没有治到本上,只能说是续着命。
琬宁一时间没有更好的办法,可是就算是续命,也是需要材料的。
她猛然想起附子草还剩四株,敬国侯府里剩下的那些幼苗不知道被谁薅走了,都怪她没看住。
她得想办法,让仅剩的这些能多繁衍出来。
琬宁想到了一个办法,嫁接。
她带着剪刀和小铲子走到阴凉墙角下,看着那四株形状各异,长势喜人的草,犯起了难。
书籍中有典故,成年苗木嫁接的方式分为枝接和芽接。
她没有附子草的种子,只能靠着枝接的方式让它多多繁殖。
琬宁盯着地上看了一会儿,挑了一个看着年幼的枝丫剪断,随后再另一株成年的枝干上用剪子剪开一个缺口,将小幼苗插了进去。
小橘不知道从哪跑了一身土,溜到琬宁脚下,看着小草药,上去就咬。
琬宁拍了它的小脑袋,骂了句,“什么都吃,倒是不挑食。”
她拎着小橘的后颈皮,站起身往屋里走,期盼着新嫁接过去的小苗能成活。
接下来的日子,琬宁除了去后院看看嫁接的草药,便是去沈府探望。
在沈辞刻意的授意下,整个盛京都知道沈家二爷救了抚远将军后身子就大不如前,腿残着,还患了病。
除夕,大雪初霁。
本该是个喜庆的日子,可昭惠帝龙体有损,至今昏睡,大业宫里只着意添了些新年灯笼摆件,也没大操大办。
沈辞的腿好得差不多了,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只是太医嘱咐不可剧烈动作。
他洗了把脸,穿好衣裳,从衣架上捞了条腰带,低头穿着。
待会儿用过饭后,要去林府接琬宁一同进宫。
外面沈崇荇匆匆赶来,神色惊惶,“兵符没了!”
沈辞面色一沉,问,“兵符自我回京后就一直放在父亲的书房里,怎么没了?”
沈崇荇一脸懊恼,“我也不知道为何,我沈家宅邸重兵把守,书房更是重地,兵符竟不翼而飞了。”
大业朝的兵符有五枚,王符可号天下军队,在昭惠帝手里。
其余四枚,抚远将军有一枚朱雀符,孙皇后的母族之长孙茂军手里有一枚白虎符,玄武符存放在宫中,沈家持的是四符之首青龙符,可号令二十万大军。
如此重要的东西,竟然不翼而飞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除夕宫宴后,辞哥要带着宁宁泡温泉!嗯咳咳……我学习学习,尽量请大家喝汤哈哈!
第29章 大雪
沈辞眯眼, “能偷走这东西的必定对沈府宅子情形非常了解, 而且知道东西在书房, 应该是个熟人。”
沈崇荇抬头,“你猜到了?”
沈辞思忖着, 突然猛地想起前几日来到府上的赵宗筹。
“不好。”他飞快披上外袍,顺手抄了门口的弓弩箭袋朝外面掠去。
沈辞跑得极快,腿上的伤隐隐作痛,可他顾不得了,手指放在唇边,吹个哨子。
一匹毛发柔顺,黝黑锃亮的汗血宝马从马厩处飞奔而来。
沈辞扯过缰绳,踩着马镫, 一跃而上,驾着马冲出了沈府,朝着京郊方向绝尘而去。
长御军和赵宗筹的军队都在京郊十里处扎营, 他必须在大军进城前赶到。
能熟知青龙符存放位置的人很少, 沈辞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听来的, 并且偷了去。
那日, 赵宗筹火急火燎的来劝他早做打算,而后,他也不曾给过什么回信。
想来, 赵宗筹按捺不住,怕宁王一党想在除夕之夜废太子,哄骗朝野, 想带兵镇压。
可那样,就中计了。
寒风骤起,天色阴沉了下去,空中飘起了大雪,鹅毛般飘飘洒洒。
沈辞驭术极佳,一个半时辰的路程,他一个时辰就来赶到了。
沈辞朝远处看,黑压压的大军声势浩荡,显然就快到城门边上了。
他握着缰绳朝前架了几步,冷声怒喝,“赵宗筹,让你的军队退下。”
不远处,赵宗筹神色果绝,毅然决然的朝前走,丝毫没有停下的动作。
沈辞眯眼,左手撑着弓,右手把弓弦拉得满满的。
“嗖”一声,弓箭当当正正的射掉了赵宗筹的盔帽。
这一动作,极具侮辱性,可沈辞顾不得了。
沈辞驭马到他身旁,脸色极黑,怒呵道,“无君王之诏,擅自领兵,还偷了沈家的兵符,你疯了吗?”
赵宗筹一脸着急,“辞儿,今夜群众皆在,陛下昏迷,孙皇后越俎代庖,是拥立她儿子宁王的最佳时机,我不信他们没有动作,你拦我作甚!”
“糊涂。”
沈辞转身,指着城楼上,“你看那是什么?”
赵宗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眼看,瞳孔一缩,城楼上格与格间隙中隐约能看见蓄势待发的弓箭手。
“辞儿,这?”
沈辞哼笑,“你今日若真是领兵冲进城里,宁王一拿你一个准。”
早先沈辞便猜觉,谢扬稷不是个冲动的人,没有十拿九稳的机会他是不会轻举妄动的。也许,昭惠帝病重,给他下毒只是一个假象,想以此来蒙蔽他们的眼睛。
赵宗筹是他的师父,功夫卓越,手握重兵,却缺少智谋。
能折了这么一员大将,对东宫和沈府不可逆的损失。
沈辞冷冷道,“谢扬稷是想造成他谋篡皇位的假象,请君入瓮。你想想,你无诏动用兵符,领兵进宫,声势浩大,他若什么都没做,反而可以治你个谋逆犯上的罪名。”
赵宗筹恍然大悟,一拍大腿,斥骂道,“他娘的,给老子玩阴的,真是个孙子。”
沈辞对他这粗话见怪不挂了,睨了他一眼,“让他们退下,进宫吧。”
*
林府备好了马车,打算合家去大业宫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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