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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阉之女 (瓜子和茶)


  小手突然捏住了他的左耳垂,随之是秦桑的惊呼,“你居然扎耳朵眼?!”
  朱闵青挣开她的手,冷声道:“不可以吗?”
  秦桑嘻嘻笑着,偏要揪他耳朵仔细瞧,“你小时候被人当做女孩子养吧?是不是也穿过裙子?是不是也涂胭脂?”
  “住口!”朱闵青额上青筋霍霍直跳,只觉脸上烫得厉害,他用力吞下一口空气,冷声道:“那是为了好养活,不是扮女娃娃!”
  小手依旧捏着他的耳朵不放,随着轻微的刺痛,耳朵上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你给我戴了什么?”
  “……不戴耳环,会长死的,白挨疼……”
  “胡闹,我一个大男人戴什么耳环!给我取下来!”
  回答他的是秦桑浅浅的呼吸声。
  朱闵青愣了半晌,内心挣扎许久,还是抑制住叫醒她的冲动。
  月光清如白银,他耳边闪着莹莹微光。
  只有风声,天地显得很静,他回头看了看沉睡的秦桑,慢慢远去了。
  豆蔻经过小常福一番紧急醒酒,待朱闵青二人回来时,她已清醒不少,战战兢兢地服侍秦桑安睡,连多看朱闵青一眼也不敢,自然也没有发现崖岸高峻的大少爷耳朵上多了点东西。
  她只是纳闷,小姐的金丁香怎么少了一只?
  秦桑一觉睡到了第二日的巳时,依稀记得自己喝了杯酒,此后发生的事是忘了一干二净。
  至于那只耳环,她挥挥手,浑不在意地说:“昨天乱哄哄的,不知丢哪里去了。反正是普通样式的金丁香,就是有人捡到也不能说是我的,生不出乱子。”
  豆蔻指指外面,低声笑道:“昨儿个小姐给少爷挣了面子,今儿天不亮林嬷嬷就出了门,一准儿是听别人如何夸少爷去了!”
  秦桑叹道:“不说这人是好是坏,她对我那干哥哥还真上心,可惜她对我有偏见,不然有她帮忙可以省很多事。”
  豆蔻歪头琢磨了片刻,慢慢说道:“其实林嬷嬷刚开始也不待见奴婢,奴婢刚来伺候的时候,她不让奴婢进厨房,也不让奴婢靠近少爷,只让奴婢在外院洒扫的粗活,一年多以后才让奴婢进内院伺候。”
  “她戒心竟这样重!”秦桑微微诧异,即便是缙绅人家的少爷,也不至于防人防到这种地步。
  简直就像有人要害朱闵青似的,这个林嬷嬷不免太夸张。而且她言语间,隐隐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那副样子,竟和萧美君有几分相似,也不知她一个奶娘哪来的底气!
  秦桑不由想笑,然心里不知怎的咯噔一响。
  世人一切动作反应皆有迹可循,林嬷嬷这样做,是单纯的过度敏感,亦或是,朱闵青身份贵重?
  细想想,他是十年前被爹爹收养的,彼时爹爹早已入宫,寻常宦官无旨不得擅自出宫,爹爹又是如何在流民堆里遇到的他?
  爹爹对他的来历也是含糊其辞。
  秦桑眉头轻轻蹙起来,十年前都有哪里闹过灾荒,这个须得查一查了,不过不能让朱闵青去查,如此……只好去找崔应节。
  午后,林嬷嬷满面红光地提着一刀肉回来了,一进门就兴致勃勃道:“豆蔻,去剁肉馅儿,晚上我做焦熘丸子,少爷最爱吃这道菜。”
  说罢笑盈盈地对秦桑行了个礼,“街头巷尾都在传扬少爷的美名,小姐这事做的太妙了……京城第一公子,老奴晚上睡觉都要笑醒了。”
  秦桑笑笑说:“我哥有了名气,我也面上有光,本就连着藤一家人,胜败荣辱都是一样的。”
  林嬷嬷的笑容一滞,讪笑几声没有应答。
  秦桑又问:“你在外头有听到萧家的消息吗?”
  “并没有。”
  秦桑沉吟道:“可能要再过两日……”
  林嬷嬷不明白:“什么消息?”
  秦桑一笑,“我是说让哥哥给爹爹传个消息,那萧家小姐看不起哥哥,几次三番恶语相加,这回啊,我要叫萧家吃个哑巴亏,好好替哥哥出一回恶气。”
  她一口一个“哥哥”,听得林嬷嬷心头突突地跳,但她是为小主子谋划,自己也不好当场给她下脸子看。
  因此是腆着脸笑,不言语。
  秦桑见状不免好笑,暗想林嬷嬷见机倒快,一看自己有用,立时什么难听话也没有了,若是哪日自己派不上用场,也不知她会如何对待自己。
  秦桑预料得很准,两日后,萧家当街撒银子的“豪举”在京城是传得沸沸扬扬,连数额也翻了几番,有说三四万的,有说七八万的,没个定数。
  御史们坐不住了,虽然没亲眼看见,但风闻言事是他们秉持的原则——查后属实得嘉奖,不实不获罪——所以管他呢,先上奏一本再说!
  骄纵奢侈、贪墨枉法、吞并民田、侵占皇庄……,一时间,弹劾萧家的奏章满天飞,内阁的书案都快摆不下了。
  这日,朱缇捧着内阁关于萧家弹劾案的票拟,乐呵呵地踱进了南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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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南书房的青玉嵌红宝炉里燃着香,几缕轻烟飘飘袅袅,永隆帝手持刻刀,一笔一划雕着手上的玉石,迷恋而专注。
  朱缇轻手轻脚进来,屏声静气侍立一旁,安静得像是没有他这个人。
  过了小半个时辰,永隆帝欣赏一番,满意地放下手中物件,舒舒服服地伸个懒腰,胳膊还没收回来,就看到朱缇递过来的热帕子。
  “你这老狗,什么时候进来的?”永隆帝抹了把脸,笑骂道,“这回还算有点眼色,没打断朕。说吧,那帮大臣们是不是又寻死觅活地求朕上朝啊?”
  朱缇一躬身笑道:“上次陛下龙颜大怒打了他们板子,老大人们得了教训,行事比从前规矩不少。今日是另一桩案子,前后五名御史弹劾昌平伯贪墨、圈地,规制僭越。”
  永隆帝接过奏折草草看了一遍,皱皱眉头,又拿着内阁的票拟琢磨了会儿,“就按内阁的意思,交由都察院查证。其实昌平伯贪点银子是有的,僭越倒谈不上,也就是骄奢淫逸,这也是勋贵们的通病。”
  朱缇叹道:“老奴真替皇上委屈啊,您把修行宫的银子拿去修河堤,连买块好点的石头都舍不得。唉,萧家倒好,白花花的银子往街上扔啊,好几万两,萧家比皇上都有钱!”
  永隆帝愣了一瞬,再看内阁的票拟就不顺眼了,“你说的是,没有朕节衣缩食苦着自己,反倒骄纵着他们的道理。这案子交给你亲自办,脏银不要经外臣的手,直接入内帑。”
  朱缇心下了然,自是领旨而去。
  他动作很快,翌日便带人登上萧家的大门。
  昌平伯本身并不干净,吞并民田更是找到了实证。加之他不经吓,一听要抓他去诏狱,当即就认了罪,那是死也不去诏狱。
  所以不过三日就结了案。
  褫夺爵位,罚没脏银,不过皇上没夺掉萧美君母亲的郡主封号,好歹给萧家留了最后的体面。
  不过所有人都知道,萧家招皇上的厌弃,以后再也抖不起来了!
  萧小姐在城隍庙前一掷千金的“豪举”,彻底成了人们茶余饭后谈论的笑话。
  天已黑定,外面下着连绵的细雨,打得窗棂沙沙的响。
  今天是四月一日,秦桑的生辰,朱缇特地回了家,却先问起了另一件事,“朱闵青救人的事到底是真是假?”
  秦桑便把事情原委细细说了一遍,“总归仍是他救的人。当时我都不敢信我是爹爹的女儿,更不要提别人了,所以您别怪他威胁我,他对我还是很好的。”
  朱缇忍不住发笑,“我一句指责他的话没说,你就巴巴地替他辩解上了,唉,可真是女大不中留。”
  秦桑当即红了脸,笑嗔道:“爹爹莫说顽笑话,我是实话实话,没那个意思,他也没那个意思。您千万别误会,不然一个院子里住着多尴尬。”
  朱缇上上下下瞅着女儿,见她神色不似作伪,遂长叹道:“今儿你十六了,正是说亲的年纪,可我寻思来寻思去,满京城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选。”
  “我要守孝,三年内不谈亲事,再说我还想在您身边多留两年。”
  “好好,听你的,如果你有了心仪之人,可一定要告诉爹爹。”
  秦桑不愿多谈这话题,随口糊弄过去。
  门帘一掀,豆蔻急急忙忙进来,“老爷,宫里小平子传话出来,张昌去了南镇抚司,不知道干什么。”
  朱缇脸色一正,冷哼道:“敢把手伸进我的地盘来,看来我对他还是太客气了……”
  秦桑知道他要回宫,忙取来油伞,“张昌是皇上的大伴,情谊不同常人。爹爹要出手最好一击必中,若没有十足把握,还是观望观望再做打算。”
  “爹爹不是对付不了他,是留着他还有用。”朱缇温和地拍拍女儿的手,由两个小黄门服侍着,慢慢在淅沥沥的雨中远去了。
  秦桑亲自送出门外,温柔怯弱的雨丝带着凉意,轻轻飘落在她热乎乎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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