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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宵难得 (酒时醒)


  遥遥是他的,满心满眼都是他一个宇文寂,不能被任何人分担。
  而他宇文寂,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无耻之徒。
  什么尊贵颜面,他通通不要了。
  这场无声的战斗,终究是阴暗的自己获胜,也意味着,磐石赢了,他即将面临一无所有。
  双重危机感陡然升起。
  他这样无理蛮横,强势霸道的要求是低贱遭人唾弃的。
  遥遥受不住如此阴私偏执的爱恋。
  可这年的他已经不是孩童了。遥遥只是他的妻子,他们随时都可能结束。
  宇文寂再次亲手揭开另一个血淋淋的残酷现实,他拼尽全力克制才维系好的感情,怎么也握不住,那张冰冷得没有温度的婚书,只是他用来宽慰自己的借口,若遥遥不愿,他留得住人,留不住心。
  偏他贪得无厌,连人带心一起要。
  午时的微弱光影落在男人身上,他用玉冠高高竖起的发映衬出点点暗黑光亮,刚毅冷硬的侧脸泛着冷,那双望不到底的眸子,深沉幽邃,似要噬人。
  良宵就那么看着他,神色一点点暗下,从起初的张狂到后来的绝望。
  她仍旧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是开始心慌,心跳变得很急促,总觉有什么要宣泄而出,那时候,她想到了前世那场连绵几月的暴雨,将江都大坝冲垮。
  哗的一声,一切不复存在。
  这时,她看到将军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大掌紧紧握住她双肩,力气大得吓人。
  “遥遥,你到底,对我有几分情意?”
  “我……”良宵嗫嚅着,被他眼底的阴贽惊得心跳漏了一拍,刹那间脑中闪现无数念头。
  避子汤的事,他都知道了吗?
  然不待她深想,已先一步被推到右侧的石墙边上,男人倾身而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再怀里,头顶落下大片阴影,良宵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垂花门一旁,小满揪心的瞧着,眼看主子受欺负,当即便要豁出这条小命上去,被匆匆赶来的老黑一把拽住。
  老黑压低声音警醒她:“别害了夫人!”
  小满讷讷,由着老黑带去了已经凋零得只剩下的枯树枝的桂树下,远远的瞧着她的主子。
  她的主子,正在经受一场进退两难的考验。
  大将军的声音刻意沉下去:“今日我若执意不许你出这道门,你该当如何?”
  “若要你在他们与我之间选一个,你选谁?”
  “回答我!”
  良宵怔然,抓住他衣襟的手不断沁出汗液,分明那汤婆子已经在推搡之间掉到地上。但脑后是温热的。
  那是将军的大掌,垫在她与石墙之中。
  这让她莫名安心,分明眼前人已经变得十分陌生凶狠。
  可这样的问题她没法回答。
  可她再不说话,这个男人就要发疯了。
  良宵紧张的吞咽一下,在彻底斩断宇文寂最后一根弦时,颤巍巍的开了口:“疼吗?你的手,”
  这石墙上全是凹凸不平的石子,硌到肯定是疼的。于是她努力放轻了脑袋往后压的力道,也就不可避免的往他怀里去。
  良宵想起将军细心给她挑鱼刺时,温和唤她遥遥时,也就不是很怕。
  她在男人怀里长长的呼了口气,好端端的,她当真不知道将军怎的会突然变成这样,脑子一团浆糊,除了意识到他手疼,旁的一样都想不到。
  也是这句疼吗,将宇文寂自以为十分强势凶残的伪装全然击退。
  他都想好了,若遥遥执意要出门,若遥遥不选他,他今日就禁她的足,一个月,三个月,半年……
  一辈子。
  可这个女人是个憨憨傻傻的。
  顺着他的话哄骗他都不会。
  可他没得到回复,依旧躁动难安。
  “良宵,”宇文寂连名带姓的叫她,语气冰冷:“回答我。”
  良宵只觉头皮发麻,甚至后脑勺隐隐发痛。
  她只是出个门,和好友小聚片刻,仅此而已。
  不是逃跑不是私.会野男人。
  真是疯了。
  良宵猛地推开牢牢禁锢着自己的男人,推不动,她就大声喊:“你发什么疯?我只是出去一趟,岚沁与我是手帕之交,不是野男人!我也不好女风!”
  宇文寂的神色瞬间冷若寒潭,一字一句道:“你便是执意要去,执意要选他们是吗?”
  良宵咬住下唇不语,拿清亮的杏儿眸瞪他。
  这个男人不是疼她爱她的将军。
  是疯子。
  两人就这么僵持不下,直到良宵憋屈得眼眶泛红,嫣红的唇瓣被咬到发白发紫,身上的力道才缓缓松了去。
  宇文寂才抽开身,又被她这副隐忍委屈的模样逼得青筋暴起,脸色铁青着,竟直接撂下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口的狠话,逼她,也在逼自己。
  “你去,你现在就去,今日出了将军府的门便不要回来了!”
  良宵骨子里就是个有傲脾气的,这些日子柔柔和和的说话办事,全是因为将军,现在他变了,她也温和不了,脾气一股脑的涌上来,拿袖子胡乱将刚掉下来的滚烫泪珠抹去便跑出院子。
  宇文寂呼吸一窒,双脚如有千斤重,竟是迈不开步子追上去,就连一旁的小满,都早已撵了上去。
  原来他在遥遥心里,真的一星半点也比不上他们,她的故交好友,兄长亲族,那他到底是什么?
  心血来潮时对他一厢情愿的回应吗?
  不,她不是,他也不准。
  遥遥是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任何人都不能分走。
  而已经跑出遥竺院的良宵不知怎的,忽然顿住了步子,眼泪止不住的掉。
  小满撵上来时心疼坏了,忙掏出帕子给主子抹去,又气又急,直接破口大骂:“夫人,咱们去二公子那,大将军这个挨千刀的平白无故发脾气,也不知道作贱谁,您不理会他的时候比外边巷子那没人要的阿猫阿狗还要不值钱……”
  谁料良宵却愤愤道:“不去,我哪儿都不去。”说罢竟是往回走。
  小满有些糊涂。
  她的主子又道:“你叫二哥去陪岚沁,我不去了。”
  小满还想追上去,瞧见大将军的身影瞬间怂然,止步不敢上前。
  刚追出院子的大将军和刚转身回去的良宵同时愣住。
  良宵哭得更凶了,二话不说便扑到男人怀里,抽抽嗒嗒的哽咽出声:“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与母亲是个什么境况,你不让我回来你让我去哪?好端端的发脾气算什么?是不是瞧我不顺眼了还记恨我从前做的那些糊涂事?我对你有多少情意你都看不出吗?宇文寂你就是没良心的,仗着我对你的喜欢就总这样,说话说一半,一时好一时坏……”
  你这到底是糟践谁啊?


第58章
  ——你这是作贱谁啊?
  甚至在抱着哭成泪人儿的遥遥回遥竺院时, 宇文寂还在想,遥遥回来了, 哭着回到他的怀里,是不是代表无论如何,她选的都是自己?
  遥遥只能选他,良国公府不是好去处, 那里有处处算计她的母亲和姐姐,任何故交好友都不能成为她的最终归属, 但他们不可避免的,占据了他的遥遥。
  危机感无声无息的升腾而起。
  像是蛰伏在丛林深处的野兽, 四周是漫无边际的黑暗,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 是它残败的身体在泊泊流血,此时外界有任何一点儿声响便会被惊醒,因为这头兽清楚, 不是死于敌手, 就是死于这副身躯的伤残,可它想活。
  宇文寂知道, 自己已经疯.魔, 有些东西一旦泄露出来便有如覆水难收, 再难掩盖。
  他细心给她擦干眼泪, 露出那张清丽卓绝的小脸,细心将她身上的毛领斗篷取下,露出里面那件颜色鲜亮的石榴红襦裙。
  他再没有说一句狠话, 只将人紧紧抱在怀里,幽深黯眸疲累的合上。
  沉默中,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暗哑,透着丝妥协屈服的颓丧:“遥遥,今日我休沐,为何你就不能陪一陪我?”
  这年的宇文寂已经不是孩童,他再不能用哭闹来求得任何东西,但骨子里,他就是知道想要什么,先拼尽全力去争取,“岚沁有什么好,她比得上我好吗?外面这世道有什么好,有将军府好吗?”
  听听这说的是什么鬼话!
  良宵要被他气死了。
  她的将军不是这样的。
  她拿没什么力气的拳头去锤男人的背,“你不能拿这些来轻贱自己!”
  这些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可将军就是要一遍遍不厌其烦的问她:“非要选一样不可,你回答我。”
  良宵被他逼得想打人,可是挣脱不开这个怀抱,于是她狠狠咬在他脖颈上,咬到牙齿发颤,将军吭都不吭一声,她心里阵阵抽痛,到底是舍不得,眼泪不争气的掉下里,终是无力的趴在他肩头上,“我们不是早在几月之前就和好了吗?你今日,到底怎么了?”
  这是平平常常的一天,他们有说有笑,怎么会闹成这样啊?
  宇文寂身形一震,缓缓松开手臂,认真看着娇妻的眼睛,冷寂的眸光渐渐带上点点星亮,却是默了许久才开口:“遥遥,遥遥,”他拿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额头上眼睛上,“把我放在这些地方,时刻牵挂着爱恋着,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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