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兄,这便是你的不是了,同在一个屋檐下,你怎能对婉柔妹妹这般不上心呢?”叶皓轩不怕死地接了句。
陆铭:“……”他感觉自己气得头顶都似在冒着青烟。
“兄长,我和叶哥哥甚是投缘呢,你竟不知吗?”说着,以手掩唇,状若含羞,“叶哥哥何时再来府中拜访?”沈婉柔也不知自己为何要在兄长跟前这样去夸赞旁的男子,只觉自己已做不了嘴巴的主,她愈是看到兄长的脸色因她的话而一寸寸冷却下来,嘴巴便说的愈欢。好似只有这样,心中因瞧见他同叶文瑛亲近而横生的一股子郁气才能得以稍稍纾解。
“时候不早了,子衿你且先回去罢。”陆铭板着一张脸,下了逐客令。
叶文瑛面上顿时流露出几许不舍:“陆哥哥……”
沈婉柔见状,忙紧跟其上不甘示弱,睁着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向着叶皓轩依依惜别:“叶哥哥慢走啊。”
陆铭:“……”
“婉柔妹妹,你我很快便能再次相见的。”叶皓轩走近沈婉柔几步,似是还想多说些什么,还未开口便被一道冷冽男声所打断。
“慢走不送。”是不容置喙的语气。
叶皓轩便偏过头看向自家幼妹:“文瑛,你先随沈姑娘一道去前厅说说话,我与陆兄有要事相商。”沈婉柔遂领着那一步三回头的痴情少女出了屋子,向着前院行去。
“若玉,你这次怎会受此重伤?”现下房中只剩他二人,叶皓轩便也收起了脸上漫不经心的笑意,“你莫要和我说,手下暗桩影卫不可胜计的东厂厂督,夜间出行时会不派死士相护。”
“我这样做,不正是合了六殿下的心意么?”陆铭一哂,眸色幽深,晦暗难明。
“此话何意?”叶皓轩闻言显得有些激动,“你是说,你遇刺这件事,与六殿下有关?”
陆铭不置可否:“你觉得呢?”他一面说着,一面细细观察着叶皓轩面上的神情,见他似是并不知情,便接着道:“出了这样的事情,对谁最不利,又有谁,最受益?”
他静静看着叶皓轩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沉寂,最终只余苍凉灰败后,不紧不慢出声:“子衿,我知你有风云之志,只不过行事前,须得细细三思。”默了默,终是加了一句:“那晚将婉柔故意弃于林中之事,望你日后莫要再犯,否则,你我便再无一丝情分。”
“你竟早就知道了……”叶皓轩喃喃。
“是。我当时便料想到了。而且我还知道,你是受谁的指使行的此事。”陆铭承认得痛快,“所以今日,我便郑重其事地与你说清楚,沈婉柔,无论是谁,也不要妄想去动她一分一毫,你们知道我的手段的,若是惹恼了我,我陆铭便是自伤一千,也要换伤她之人八百。”
“你为何这样看重她?”叶皓轩盯住他的眼,“你是不是对她动了心?”
安然放于锦被上的右手骤然紧握成拳,用力到每一个指节都微微泛着白:“我不过是将她视为亲妹。”
“是么?”叶皓轩轻哼出声,唇角菱儿一般轻轻翘起,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莫不是你已动了心,却还不自知罢?”
他敏锐觉察出陆铭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与茫然,潇洒地“啪”一声撒开手中折扇,反倒自在地把玩了起来:“可是怎么办呢,若玉。我对你口中视作幼妹的女子,好像生了些不一般的心思。”
陆铭闻言,眸中因霜雪堆砌而淡淡泛起了琉璃色:“别去招她。”
叶皓轩转身畅然大笑出了门:“那我们各凭本事便是。”
他的话音已然散去,陆铭却依然紧握右拳,用力到掌心都在隐隐作痛。脑海里浮现出小丫头那总是分外鲜活的一张脸,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与他一起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笑靥,每一滴眼泪。他都记得那样清楚。
这便是动心么?他不知道。在她出现前,他不曾爱过别人。
千丝万缕的情愫如无数根蚕丝将他一颗累累伤痕的心层层包裹束缚,乱成了一团麻,怎么也理不清。他隐约觉察出叶皓轩所说确是一语中的,可更深一层的恐惧牢牢笼罩着他。陆家满门枉死的一百四十一条人命,滔天权势下的万丈深渊,还有那极其隐秘,让他不能向外人道的,如今仍旧没有起色的身体。
这便是动心么?不,不是。这只是他对她的兄妹之情。他只是将所有有关于美好纯净的希冀,都存放到了她身上而已。
他承载的东西太多太多,压得他喘不过气,她便像他阴暗枯燥生活中,唯一的一束光,他本能地便想要抓住。对,就是这样。只是这样。
陆铭觉得自己想清楚了,只是背后利箭所伤之处,却突然间剧痛了起来,似箭矢依然深埋皮肉中,叫嚣着要穿胸而过,在心脏处停留了一阵,便化作了一只鸟,穿出前胸,吱吱地叫着,飞走了。
“沈姑娘,虽说咱们只见过两次,可每次见着你的时候,我都觉得甚是亲切。”叶文瑛端着盏茶,用瓷盖轻轻拂去了漂浮着的茶沫子。
“怎么这样说?”沈婉柔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因为我心里钟情于陆哥哥,他的家人在文瑛眼中,便也就如我的家人一般了。”谈起心仪的男子,叶文瑛显得有些娇羞,稍稍低下头,颊边红霞晕染如画。
沈婉柔一听这话便又莫名来了气,心中想着兄长与眼前女子琴瑟和鸣的场景,便又是酸涩又是恼怒,只觉独属于自己一人的兄长被旁的女子抢走了,登时委屈得不行。
可兄长总归是要成家的。总会有人,占据兄长心中最重要的位置,从此与他相伴一生。
只要一想到这点,沈婉柔便觉住在陆府的这数月,与陆铭朝夕相处的点滴都成了一场巨大的空欢喜,如今只留下空荡荡的失落与难过。
要是兄长一辈子都不成家就好了,亦或者,要是一直陪在兄长身边的人,是她就好了。
她被这大胆的念头吓住了,心中甚是茫茫然不知所措。兄长,是她敬仰的人啊。她怎对他起了这等歹念?
她在心中怒骂自己的自私卑劣,仅仅是因为恋上了与兄长待在一处的感觉,便萌发出了这样的想法,是她不对。
摇摇头将自己不甚清醒的大脑中那些可怕的念头驱赶走,她再一回神,发现叶文瑛还在一旁絮絮叨叨着自己与陆铭的欢乐回忆,沈婉柔本没想听的,可这耳朵也不是摆设,不由自主地便越听越仔细,听着听着,便又和自己生起了气。
于是,自己和自己生着气的沈婉柔回到房中,碰上刚给自己洗脑完的陆铭,两人一时间皆是无话。
半晌,陆铭侧过头来瞅了她一眼,语调波澜不惊:“叶皓轩送你的物件儿你都丢掉,为兄重新给你买更好的。”
“为何?”沈婉柔正在气头上,闻言直接顶了回去。
“为兄让你丢掉,你听话便是。”
“不要,我才不要丢掉!”被愤怒冲昏了头,沈婉柔今日出奇的英勇无畏。
嘿,好家伙。现在为了个叶皓轩,甚至都愿意来顶撞他了。
陆铭只觉刚刚好不容易给自己梳理好的心绪一瞬间便被全然扰乱,弹指就被打回了原形,情绪失了控制,他也不明白自己不悦个什么劲:“你便这样看重他送的那些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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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他的美色
“那是叶公子送念念的, 又不是送兄长的, 怎样处置念念自己来决定!”她梗着脖子厉害得不行。
“你不是答应过我, 要与他保持距离的吗?”陆铭皱着眉,难得没有柔着嗓音同她说话,“如今却又是怎么一回事?”
“说不定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还不允许提前处好关系么……”她噘着嘴小声嘟囔。
陆铭一听这话,只觉五脏六腑的怒直向着心脉而去, 眼前一黑:“你说谁和谁是一家人!”
“叶家姑娘不是心悦兄长吗!”她比他更来劲, 语调里的酸意直教人无法忽视, “兄长不是也和她处的挺好的……”
心口处燃烧正盛的火气在听到沈婉柔这满含委屈的控诉后,陡然便像是被一捧清水给浇灭得透透的, 甚至在火气消散的下一瞬,一股不知缘由的欢愉情绪就立时蔓延了整个胸臆间:“念念是在气这个?”他微一挑左眉,眼中似笑非笑。
“叶家姑娘手都伸到兄长领口处了,还停留那么久……”她闻言, 不假思索便将心中的酸泡泡开始往外倒, 可是倒了一半, 突然发现有些不太对, “诶?谁生气了!我可没生气!看到兄长有如此桃花,念念心中高兴还来不及呢!”
他看着她咬牙切齿的小模样, 忍不住轻笑出声:“你不喜旁的女子亲近我?”
沈婉柔闻言一扭头, 小脸鼓起活像只白白嫩嫩的小包子:“爱亲近不亲近!”
“嘶。”只见床上的男子忽然皱起了眉,面上浮现几许疑惑,“念念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啊?”她不情不愿地答。
“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好大一股酸味。”说着,他还煞有介事地用手在鼻端扇了扇,“酸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