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于家这小子不简单。”
“如今西戎三部只剩下楼烦一家。”钟景清想了想说:“他这分明是来打听绵诸的归属问题。”
绵诸是南朝同楼烦一起拿下的,分猪肉自然也应该有楼烦一块。
“玉面军如今都掌握在鲜于小子手里。”钟启山捻了捻胡子。
钟景清点头:“不知陛下意下如何,若真喜欢,尽数一统西戎诸部又有何不可?”
“你还太年轻。”钟启山摇头:“陛下冲冠一怒,不过是因为绵诸将手动到我南朝头上来,至于楼烦么......”
“看着是日薄西山之势,真啃下来可不比绵诸容易。更何况连年征战国家也吃耗不起。”
钟景清点头:“是孙儿狂妄了。”
延武帝也不过登基两年,更何况北边还有个韬光养晦的惠成帝一直虎视眈眈,此时开战实在不是时候。
“不过孙儿是没想到九王爷竟然会是楼烦王的外孙。”钟景清撇撇嘴:“他们兄弟之间的争斗不死不休的,前些日子还听闻西关城频频有大动作。”
北边真是不太平。
“相信不久陛下的旨意就会下来,咱们尽等着就好了。”
“是。”
* *
云州城进了六月,早已经是郁郁葱葱的模样了。
因为紧临西北黄沙漫天的地貌,云州城从三代前就鼓励农桑,种了许多树木,一到季节云州城内内外外都是一片绿意。
“殿下瞧瞧,採绿的手多巧啊。”掐红手里捏着件小衣裳在卫珉鹇面前比划着:“这莲花、仙鹤都是极好的寓意呢。”
卫珉鹇的指头滑过那上面精致的纹路:“为难你们老惦记着,都已经做了一箱子了。”
“殿下这说得什么话,小世子是殿下的心头肉,咱们能给小世子做衣裳是福分呢。”
说着将那小衣服叠起来仔细收着了,卫珉鹇摸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叹了口气,掐红知道她在叹什么,安慰地说:“前方战事很顺利,殿下莫要担忧了。”
“我话都没说,你也知道我要说什么?”
掐红嘿嘿一笑:“奴婢跟了殿下十来年,要是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那还怎么伺候主子啊。”
“殿下!”採绿匆匆从园子里跑回来,一脸的喜气:“殿下!好消息啊!”
卫珉鹇和掐红回过头,掐红问:“什么好消息?”
採绿擦了擦额头,俏皮地说:“殿下猜一猜,真的是好消息!”
卫珉鹇瞧她这样子,笑了笑说:“是祖父他们胜了?”
採绿眼睛滴溜溜转了转:“不止,这虽然也是好消息,不过跟奴婢要告诉殿下的这个比起来不算什么!”
“哦?”卫珉鹇想了想说:“那是什么?我猜不着。”
採绿扶她站起来:“驸马爷回来了!”
卫珉鹇手里的帕子一下掉在地上:“你、你说什么?”
“驸马爷回来了,刚进了城门,这会儿估计都到前街了!”
“真的!?”
前些日子听钟启山发回来的家书中就提到北堂曜助了钟启山一臂之力才两个月的时间就拿下了绵诸。
卫珉鹇太久太久没见过他了,腾地一下站起身,腹下跟着一抽,掐红和採绿没发现她这一下,都满脸喜气地扶着她要往外面走。
“掐红採绿......”
“殿下?”二人这才瞧见她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殿下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要生了?”
卫珉鹇一愣,怎么这么巧。
上次与北堂曜一面就只有短短几个时辰,这一下被生孩子一耽误,会不会醒过来又见不到他了?
“没关系,扶我过去——”
“殿下莫要逞强,奴婢们还是先扶您去房里!”掐红和採绿立马搀着她往后院走,其实这个时候离真正要生还有很久,去见他一面也来得及。
只是卫珉鹇被两人硬架着,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
卫珉莺站在院子门口,手里还端着一碗牛乳羹,看着像刚要给卫珉鹇端去的,瞧见被架回来的人吓了一大跳。
“殿下估计要生了!”
平地一声惊雷,整个将军府都被卫珉鹇要生了的消息弄得忙碌起来,还好医女和接生婆子都老早前备好的,卫珉鹇光舅母就有四个,更不提数个表嫂,个个都是生产过有经验的妇人,一下乌泱泱挤到她这方小院落。
下人也利索,烧水的烧水,准备小衣裳、剪子、包被、熬药、切参片的,有条不紊。
北堂曜刚进将军府的门,就见里头空荡荡的,他将马鞭交给门房:“舅夫人不在?”
门房恭敬地说:“六殿下临盆之喜,夫人们都去撷棠院守着了。”
“什么?”北堂曜一愣:“要生了?”
“是、是啊......哎!九王爷,您不能去啊!”
* *
“六殿下这是头胎,身子骨又一直不太健朗,方才就昏过去好几回哩。”
“嫂子这说的什么话,六殿下吉人天相,没事的。”
“古来女人生产无不都是鬼门关滚一遭,大嫂担忧也有几分道理,她还是个小姑娘......”
“你们都在吵什么!”大夫人一拍桌子,扫了一下屋子坐的七八个媳妇:“有这碎嘴的功夫不如进去替一替接生的婆子?”
大婆婆一开口,底下几个媳妇就不敢说话了,最后还是钟景清的妻子小林氏小声说:“婆婆息怒,媳妇几个不是故意的。”
“大夫人,九王爷回来了,正往后房里去呢,小的们拦不住他,您快去劝劝吧!”门口的婆子焦急地说:“女人家生产,男人去做什么啊!造孽哟!”
“九王爷回来了?”大夫人腾地一下站起来,都不用身边的丫头扶了,颤颤地都冲出去了,后面二夫人、三夫人和四夫人还有底下好几个儿媳妇跟着就出去了。
“爷,您不能进去啊!”
“里头有好几个婆子和丫头,还有医女,没事的!”
“大夫人来了!大夫人来了!”
众人让开一条路,北堂曜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对大夫人说:“舅母。”
大夫人有些诧异,上次九王爷来的时候还不叫她舅母的呢,打量了一下北堂曜,她柔声说:“老身知道九王爷焦急,但这事不是您焦急管用的,您还是随老身去后院先用一盏茶......”
“啊!”卫珉鹇睁大了眼睛,口里是参片的味道,掐红焦急地扶住她的身子:“殿下醒了,您不能睡过去啊,小世子还等着您使劲呢!”
接生的婆子也急啊,她比了比说:“都两个时辰了都开不到合适的大小。”
一旁伺候的医女端过来一碗参汤凑到她口边:“您要留住力气,跟着婆子的手使劲,可别把力气浪费在不对的地方!”
卫珉鹇只觉得下身跟要裂开了似的,身子的疼痛带得脑子都迷迷糊糊地,她颤抖着嗓子问:“王爷、王爷回来了吗?”
掐红用力点头:“回、回来了!王爷方才才到的,您加把劲,加把劲能见到他的!”
卫珉鹇大口喘着气,一张脸煞白煞白的,冷汗净湿了额边的发:“那就好,那就好......”
她手脚冰冷得厉害,心里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一听到北堂曜回来就好了,用力攥着接生婆的衣裳:“婆婆,告诉我,告诉我怎么生!”
接生婆摸了摸她的肚子,又探手试了试,心虚地说:“这、小世子的胎位不正,难怪这样难生......”
屋里其它几个有经验的婆子医女一听便在心中大呼不好,历来胎位不正的孩子要不是下生就死了,要不就是耗尽了母体最后一点力气,最后落得子生母死的下场。
无论哪个下场都不是她们这些人承受得起的啊!
“这、老身帮小世子调一调,若是能调过来还好。”
“若是不能呢?”
接生婆低头瞧见她一双乌黑的大眼睛,不忍地说:“您留留力气吧,姑娘扶住主子,老身要使劲了。”
“啊!”
房里的人惨叫连连,房外的几个也好不到哪去,医女匆匆走出来到大夫人身边:“里头那位夫人恐怕是要难产了,接生婆婆要我出来问一问大夫人,是留大还是留小......”
“什么留大留小!”北堂曜只觉得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你什么意思?”
医女被他吓了一跳,颤颤巍巍说:“孩子的胎位不正,脚冲外的,历来这样的胎生下来就......”
北堂曜立马甩开身边的人直直冲屋里奔去,屋里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尤其几个接生婆子,尖叫着说:“产房来男人做什么!出去!出去啊!”
掐红看清来人大叫了一声:“王爷!”
卫珉鹇刚过一阵劲儿,恍惚间闻到北堂曜身上的味道,整个人就被他搂进了怀里:“王爷?”
她一张脸煞白,大大的眼睛快没了往日的神采,北堂曜接过她的手:“嗯,乖,我在......”
“您......”
卫珉鹇感受到了不同,费劲地抬头一看:“你......”
腹中的孩子却不知道她想瞧一眼夫君的冤枉,狠狠一蹬,害得她下身渗出了大片大血,接生婆子惊喜地说:“成了成了!夫人用力啊,小主子瞧见头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