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整整十万的大军到了莘塔汇合后,不等认真修整,直直冲着绵诸部碾压过去。
绵诸自己的卫军也有十几万,双方算是实力均衡,绵诸依托有利地形,与南朝的军队来了好几次地形战。
这是在西戎地盘上的战斗,当然是他们西戎人更有优势,何况西戎人从来都是异常的剽悍,说以一当几都毫不夸张,钟启山的队伍一开始就遭遇的挫折,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绵诸部,竟然意外地是块难啃的骨头。
战争持续了数日,双方均有死伤,仔细算来,竟然是南朝这边损失得多一些。
* *
鲜于枢接到这消息的时候,塔南已经带着残部逃到绵诸去了。
“啧。”
“首领要告诉王爷吗?”副将小心翼翼问道:“毕竟是王妃的母国。”
鲜于枢点点头:“王爷这几日身子还好吗?”
当时北堂曜被抬回来的时候就剩一口气儿了,鲜于枢还以为好容易找回来的根儿又要断了,一群大男人急得差点哭出来,最后还是合苏想起巫师龙暝送的明丹,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给喂了。
后来还真醒了!
只不过身上的伤太重,这些日子一直在大都修养。
春天到了,楼烦各部落也知道他们即将迎来新的王,是吉玛公主的孩子,他完美继承了吉玛公主的血统,而且非常勇敢,一个人带着几百人就敢和两千人的塔南旧军战,而且还赢了!
就凭借这一点,得到了玉面军的承认。
北堂曜阴沉着脸在屋里看书。
南宫孝宽缩着脖子坐在角落的圈椅里,不敢说话。
陆海潘江在门外守着,个个噤若寒蝉。
他的脸色还很苍白,穿着单薄的衣裳,南宫孝宽更夸张,头上的伤还没好全,包得很是严实。
“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清楚。”
南宫孝宽一抖:“怪我咯?”
北堂曜轻飘飘冲他飘去了一眼,后者梗着脖子说:“当时也是你决定把抱青留给王妃的,你怎么就没想到浣剑十八骑里还有叛徒!”
“......”
塔南的人一箭把北堂曜射伤了,害得他命悬一线,若不是龙暝留的明丹,差点没救回来。
明丹是真的管用,不仅捞回来他的小命,醒来后还意外地想起了那段失去的记忆,随即脸黑如锅底。
浣剑十八骑的人不在,南宫孝宽和陆海潘江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北堂曜深吸了两口气:“备马。”
南宫孝宽知道他要干嘛,探出头说:“你别冲动,楼烦现在全靠鲜于枢镇着,你现在走了算什么?”
算算日子,卫珉鹇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了,她肯定没办法长途跋涉了,如果北堂曜也不过去的话,不是就生生错过了麟儿降生?
他可能要后悔一辈子的。
“大统领到——”
“怎么?你真打算全甩给我?”鲜于枢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拿着传递消息用的小纸筒:“绵诸和南朝十战六胜,你管不管这事儿?”
尾音还转了一个音儿,北堂曜看过去,接过鲜于枢手里的纸筒,打开看了看。
“......绵诸如此悍勇?”
卫瑜鹔的军队什么水平北堂曜还是有一些了解的,十万大军对十万大军,竟然几乎打成平手?
“绵诸不过是依靠天险和西戎人在体力上的优势罢了。”鲜于枢解释道:“绵诸境内刚好有一道天险——你看,在这里。”
说罢指了指大帐里挂着的地图,从图上看像一道裂谷。
“我们叫它一线天,虽然天下叫一线天的地方很多,但是那里,是真正的一线天。”鲜于枢继续说道:“前几日南朝败得最惨的一次就是在一线天里遭到了伏击,也是钟启山那老匹夫留了一手,提前派人上山去清缴才不至于全军覆没,否则他可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北堂曜皱眉,鲜于枢继续说:“攻打绵诸八天了,基本寸步难移。”
“若是玉面军呢?”北堂曜忽然问道,“依托地形,若是玉面军同南朝的队伍打起来,胜算几何?”
鲜于枢还真被他问住了,忽然有些兴奋地说:“你什么意思?鹬蚌相争,咱们也去分杯羹?”
北堂曜摇头:“延武帝不是个糊涂的,钟启山在战事上更是一把好手,没有金刚钻别揽那瓷器活儿,我的玉面军个个都是宝贝。”
“你的玉面军?”鲜于枢大惊小怪地看着他。
北堂曜斜眼:“很快是我的。”
也对,他现在只差一个继位仪式了,新一任的楼烦王。
“对了,除了这件事,我还有一些东西要交给你。”鲜于枢怀里一直抱着个盒子,原本北堂曜也没在意,直到他把盒子递给他:“我在塔南的屋里发现的。”
塔南?
北堂曜接过手,发现并不重,打开一看是一叠子信件。
西戎诸部之间的信件基本是用羊皮卷书写的,因为他们经常要迁徙,纸对于这样动荡的生活来说其实并不怎么合适,而这盒子里,是满满一盒子的宣纸信件,上头压着一块铭佩,一面刻着踏鬼麒麟,一面空空如也。
北堂曜见到那踏鬼麒麟的铭佩就是一惊,这东西是北堂昭的。一如他的腾云龙鱼和北堂晖的浴火朱雀,是北堂昭的身份象征。
北堂昭的东西,怎么会出现的塔南的房里?
“塔南曾说过,有得是人盯着你。”鲜于枢见他拿着玉佩,问道:“你已经知道了是谁,对吗?”
北堂曜摇头不答,伸手拿起盒子里的信件,上面并没有写名姓,而是互相以代号相称,内容也极其隐晦,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这些个互相问好的信件里,里里外外都是关于他的消息。
对的,关于北堂曜的。
最近的一封还是他们从沔城出发,去拦截丹巴使团的消息。
原来塔南就是接到了这样一封信,才会一路把他们放进大都,准备瓮中捉鳖。如果不是后来鲜于枢选择站队北堂曜,或许他真的要命丧于此了。
可是,北堂昭......已经死了好些年了啊!
南宫孝宽也注意到了北堂曜的脸色不虞,他说:“五月就是五年一度的泰山大祭天,你......今年得去吧?”
日子已经进入了四月,五月中旬就是三国联合的泰山大祭天,这一习俗源于百年前的大宗之国东秦,原本西戎三部是轮着来的,今年大荔王先过世,楼烦王紧接着也驾鹤西去,如今的绵诸也危在旦夕,最适合代表西戎的人,只剩下楼烦新王——北堂曜了。
何况,泰山大祭天,惠成帝北堂曦会出席啊。
太皇太后的死还不明不白的,因为北堂晖手握重兵,最后北廷中的风向渐渐全将矛头指向了无权无利的北堂曜夫妻,这样‘通敌叛国’、‘不忠不孝’的人,北廷百姓的口水真的差点淹死他。
听闻西关城,北堂晖早就点兵待战多时,只差一个契机便能揭竿而起,一举反了惠成帝。
天下动荡,狼烟四起,从来乱世出枭雄,他很明白这个道理。
北堂曜看着篇幅广大的西戎版图,手指轻轻滑过羊皮的图面,点了点绵诸所在的地方。
“我们,助南朝一臂之力。”
第一百三十五章
北堂曜也没想过,这一战竟然真的打了许久。
随着玉面军的插手,绵诸部竟然越挫越勇,几战几胜,如果不是有南朝源源不断的资源供应着打这一场持久战,恐怕十年八年都拿不下一个绵诸。
绵诸城破的那一日正好是六月初二,草原上的夏天很是温暖潮湿,南朝和楼烦的大批军队入主绵诸主城,在战火纷飞中,盛极一时的绵诸部终于是灭亡了。
整个绵诸王室,男人全死在了战场上,女人在城破前全部自杀,整个大帐只剩下一些奴隶,连个孩子都没有剩下。
那场面未免太过血腥和残忍。
钟景清在战场上受了点伤,胳膊还吊着,他一边巡视绵诸的大帐一边说:“日渥是那个样子的,没想到他的族人却血性。”
钟启山扫视了一周,吩咐:“都仔细找找,别放过一个。”
说着又问钟景清:“楼烦王呢?”
“他......今儿早上就没看见,说是去云州了,鲜于枢在帐外清点甲杖物资,祖父可问问他。”
掐指一算也知道,卫珉鹇临盆就在这几日。
“......”老将军点点头,转身出了大帐。
鲜于枢果然在外头,见这祖孙出来立马迎上来:“老将军,久仰久仰!”
“鲜于将军。”
“钟家军骁勇,晚辈真是神往已久,今日得见真人真是太好了!”
钟启山扫了他一眼,点点头:“鲜于将军出身名门,骁勇善战,后生可畏啊!”
鲜于枢笑着摇摇头:“说来,不知老将军可否在绵诸部中见过一个人?”
“何人?”
“我绵诸的王叔,塔南。”
塔南寻求绵诸庇佑躲到了这里,如今绵诸已经城破,却不见塔南身影,鲜于枢才有此一问。
“鲜于兄可去问问身边副将,他们知道得或许清楚一些。”钟景清认真地建议道。
鲜于枢本来也不是真要向这祖孙询问这事的,笑着揭过了这个话头,待他走后,钟启山和钟景清双双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