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朝守城的卫士亮了身份文书,那守城将士行了个礼:“我王前几日就接到丹巴大人前来的消息,早早等着了,使者请随我来!”
大都城并不大,进了城后就是热闹的互市,与中原的互市不同,这里买卖的大多的牲畜或者其余制品,也有一些人背着少许的青稞在卖,说来,其实也并不繁荣。
因为老楼烦王刚去不久,城里有些地方现在还挂着黑布以示为王挽丧,西戎国家崇尚纯洁的白色,便将黑色作为丧葬之用。
他们一进城,就有许多人明里暗里朝他们投来打量的目光,这样□□裸的眼光盯得人背后发毛,还好不太久就到了大帐。
大帐是西戎部落对于王的居所的称谓,是一座修着圆顶的建筑,还是比较高大华丽的,将外墙漆了雪白的颜色,尖尖的圆顶是蓝色的,很有异域风情。
守城的卫士像驻守大帐的卫士通禀了,一行人在外头等了一会儿,里头跑出来一个领头一样的人物:“小人赤仁,奉王命来迎接诸位使者,请随小人来——”
如今的楼烦大半是塔南当家,虽说玉面军的主力在领将带领下并不太买塔南的账,但是他毕竟是正统王室,所以双方一直处于:塔南想降服玉面军这头老虎,这老虎却亮着牙齿警告他:‘你若敢来,小心被咬断喉咙’的局面。
“噢!欢迎远道而来的使臣!”
塔南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张开双手,好像非常高兴,赤仁向他行礼:“叩见吾王,这便是绵诸赞普的使者——丹巴大人。”
塔南从台阶上迎下来:“许多年前,你与顿珠成亲的时候,我还送去过礼物,记得吗丹巴?”
南宫孝宽便是扮成了丹巴的模样,他也笑着迎上去,说:“当然记得,吾王送来的礼物,顿珠非常喜欢。”
南宫孝宽曾在三国交界的崇云府住了十多年,模仿起西戎的口音还是有模有样的,看样子塔南并没有怀疑,他很高兴地拍了拍南宫孝宽的背:“这些年怎么变得如此单薄,草原的男儿应该比山还强壮才是!”
塔南已经很老了,多年前北堂曜在南朝见过的那时候已经有七十多岁,如今恐怕快八十了,不过走起来还是很利索的,他将一行人迎进大帐:“准备了一些食物,希望丹巴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草原上的饭食来来回回都是那些,酒过三巡,南宫孝宽掏出羊皮卷:“不喝了,该说正事了,我的王吩咐丹巴带来信件,希望能和楼烦国合作。”
塔南接了过来,却搁在了一旁,并不急着看,他说:“丹巴远道而来,应该让你的朋友们都吃饱喝足才对。”
“赤仁,去把白玛叫来,为客人跳一支舞蹈。”
赤仁行礼:“是。”
南宫孝宽和北堂曜默默对视了一眼,不知道塔南在卖什么关子。
很快,赤仁又回来了,跟着回来的还有一个女孩,看着不过十几岁的样子,穿着华丽的舞衣,她的声音非常娇柔,盈盈一拜:“叩见父亲。”
塔南哈哈大笑,向众人介绍:“这是我的干女儿,叫白玛,今年已经十八岁了。”
白玛生得高鼻深目,眼睛里亮晶晶的,有一些妩媚,她说:“今天来了好多陌生的面孔呢。”
说着媚眼直往几人身上看,尤其流连在北堂曜身上,他扮的是丹巴身边的护卫,被白玛盯着,直觉得背后发凉。
“这些都是绵诸来的勇士。”塔南笑道:“跟白玛你,还是一个部落的。”
南宫孝宽一惊,浑身都警惕起来,塔南叫来出身绵诸的白玛,意思是对他们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白玛,为丹巴跳一支舞吧!”
白玛也不推脱,叫乐师奏起了熟悉的乐曲,便舞蹈起来。
西戎的舞蹈和中原国家的不同,它十分讲究力道的美感,大多的从生活中的动作演变而来的,比如骑马,放羊,纺织、搡捣奶茶等。
白玛跳的就是由骑马演变来的马舞,手上拿着小鞭子,时而扬鞭,时而跨步。
最后一个动作,她忽然一翻身滚到了南宫孝宽这里,手一撑,直直落到了南宫孝宽怀里,甚至另一手拿着鞭子微微抬起他的下巴。
“......”
“好!”塔南带头鼓掌起来,白玛搂着他,“啵叽!”一口亲在南宫孝宽脸上:“你接得好,奖励你的。”
她的舞衣本来就薄,这一扭动,肩膀露出大片,北堂曜默默后退了一步。
南宫孝宽赶紧推开她:“白玛这舞蹈跳得真不错......真不错!”
白玛临走还摸了一把他的胸膛,小声说:“虽然你瘦得像猴子,但是我喜欢你哟,想要我的话晚上来找我~”
塔南哈哈大笑:“白玛被我惯坏了,吓到丹巴了。”
白玛又行了个礼,跟着赤仁退下去了。
塔南这才拿起刚才搁在一边的羊皮卷仔细看了起来:“绵诸这一次的决定,有一些欠考虑了。”
南宫孝宽现在的身份是绵诸的驸马,不好多说什么,塔南看完以后才说:“大荔的国土虽然很好,但是我楼烦没有这个能力去享用。”
北堂曜不动声色地打量塔南的神色,发现后者一双浑浊的眼睛也与他对视了一眼,塔南忽然说:“丹巴,你身后的这位勇士,长得很熟悉。”
两人都是一惊,南宫孝宽笑说:“可能塔南大人很多年以前去绵诸,见过。”
塔南忽然发出“桀桀桀桀”的笑声,小声里渗透着诡异,这下南宫孝宽笑不出来了。
塔南说:“我说他很熟悉,是因为他长得太像我那个二十多年前,就失踪了的侄女。”
只一句话,大帐里的气氛立马就不一样了,南宫孝宽说:“人有相似,吉玛公主的美貌我很小的时候也是听过的,她是雪山上最美的雪化成的......”
塔南的眼睛来回打量两个人,忽然说:“绵诸的兰庭公主也很美。”
见几人看过来,塔南舒展了一下身子:“说吧,你们是谁,你根本不是丹巴。”
大帐里的气氛一时间降到了冰点,北堂曜总算知道为什么一路过关都显得那样简单,原来是塔南有意放进来的。
塔南继续说:“我让白玛进来跳舞,白玛是绵诸人,她一早就认出来,你不是丹巴。”
“原来接到消息的时候我还不信,草原上谁有这么大的能力,能截杀绵诸的使臣。”塔南又发出了“桀桀桀桀”的笑声,笑了一会儿才停下来,死死瞪着两人:“原来是我的侄孙,北廷的......丧家之犬!”
他难得说了一个成语,说完后更加惬意地望着几人。
既然已经被拆穿,那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南宫孝宽说:“谁给你递来的消息,可真快。”
塔南惊讶于他的淡定,随即哼道:“谁递来的消息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你与他,还有你们这些人,今天会死在这里!”
“你方才提到了吉玛二十多年前就死了。”北堂曜说道,看着塔南苍老的面孔,继续问:“还知道吉玛的儿子,是北廷的王爷,你知道得挺多啊。”
塔南阴险地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吗?”
“因为这二十多年来,有关于她的,你的,所有一切,我都知道!”
“你一直在监视我?”北堂曜问,手已经轻轻压在了腰间弯刀的刀柄上。
“我可没有那样多的时间!”塔南否认道:“有得是人盯着你,因为你的出生根本是不应该的!”
“吉玛当初不明不白跑到了北廷,也是你干的?”
塔南更加狂妄了:“她非常容易受到蛊惑!只和她说了兰庭马上要嫁去北廷,北廷是个遍地都是黄金的国家,她便去了!”
“所以,吉玛去北廷,是被你骗去的?”北堂曜说道:“你甚至勾结了兰庭吧?你们两人联手将吉玛送进了北廷皇室,过着那样的生活?”
堂堂楼烦王的女儿糊里糊涂被送进了宫,糊里糊涂成了景怀帝的妃子。
若吉玛是别的身份还好,偏偏她是楼烦王唯一的子息,是楼烦下一任赞普。
“从吉玛丢了以后,哥哥就找啊,找啊,一直找到前些年,不知道哪个蠢货听说了你的消息,说给他听,他非要我去南朝看看。”塔南哼道:“刚好南朝的圣皇帝开朝圣,我便去了,在那里见过你一面!”
“所以你进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谁!”塔南瞪大了眼睛,十分得意:“你们很勇敢,也很愚蠢,就带着这几个人就敢只身闯了我的大帐!”
“那吉玛通敌叛国是怎么回事?”北堂曜问道,这件事也是萦绕在他心头最多年的问题。
“只要活着,有一天就她可能回来!既然这样,死在北廷好了!”塔南不在意地撇了撇手:“我只不过没想到,你这个小野种会活下来。”
“你当初应该和吉玛一起死在北廷才对!”塔南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疯狂的表情:“凭什么吉玛死了那么多年他都不传位给我!明明我才是楼烦的王!”
南宫孝宽悄悄拉了拉北堂曜:“我怎么觉得他不太正常?”
北堂曜也皱紧了眉头:“再看看。”
塔南站直了身子,指着他们:“不过今天你死在我的手里也没有关系,我会送你,去见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