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十三笑得有点儿坏,“事情闹大了, 证明的是梁王就算在外祖父、舅舅的地盘儿, 说话也没分量。相反, 闹事的见了他就偃旗息鼓,证明的是什么?”
丁十二恍悟, 抚掌笑道:“证明的是他在两广的地位之重,做一做文章, 说只手遮天也不过分。如果皇上没让锦衣卫查梁王, 才适合把事情闹大, 让他在那边得罪一些人。”
“这事情只是探探虚实, 梁王回来之后,才见真章。”洛十三颔首一笑, 懒懒地窝到软榻上。
见过两位长辈之后,他的心情一直不错。
贺师虞、何岱的意思一致,日后若是告知太子景家后人的事,也不会提及云初和他与十二楼的关系。
那是何岱的女婿,却也是储君, 犯不着埋下遭人忌惮的隐患。
两位长辈还说,要时不时与他和云初聚聚,喝几杯。
这事情容易,他答应了,也是有自己的小算盘:没事见见他们,有机会就提醒他们,凡事听云初的安排,别又好心办坏事。
他打心底觉得两位长辈可亲,但想到他们做的事,真会后怕得心惊肉跳。他们豁得出去,他不行,无论如何,要保证云初与贺颜前路顺遂。
只有真的经历过失去的人,才会明白何为珍惜,何为不可失。
而对于十二楼的真正势力,他与云初想法一致,没跟两位长辈交底。没必要,他们是真真正正的好人,他跟云初不是,说多了,全无益处。
出了会儿神,洛十三去了捕风楼。
他没事就来这里,整合所得的各路消息。
云初与他建十二楼的目的之一,便是找到仇人的软肋,以及绝对奏效的保命符。
不论背负多大的仇恨、冤情,想要那个罪魁祸首清算旧账,都不亚于蚂蚁撼动大树。所以,只要用得着,就算是歪门邪道,他们也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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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被陆霄摆了一道之后,贺颜、许书窈、何莲娇商量之后,看帐合账的速度明显慢下来。
当时许书窈说:“又不是真正的差事,我们不用急着做完,可以认认真真地看帐,从里面找出些门道。”
何莲娇不明白,“什么门道?不就是一笔一笔的流水账么?”
贺颜已经明白许书窈的意思,笑着解释:“可以做些比较。比如同是四五月份,往年与今年开支相差多少,大多数能在账面上找出原因,有一些就不能,要请教陆师兄。现在想想,这差事其实特别好,我们能知道很多事。”
“我不是特别明白。”何莲娇说道,“看帐的时候,你们教我。”
贺颜、许书窈点头说好。
再看帐,何莲娇经过点拨,慢慢摸出了门道,不由喜上眉梢。账面中,有各类物品、食材涨价降价的幅度,也有学田每年的收成差异,更显示出了学子们的住宿伙食情形一年好过一年。诸如此类,她总结出很多心得,想着全是过日子用得着的经验,便用笔记下。
陆霄观望两日,揣摩出她们的心思,便有些不好意思了,得空会主动跟她们说一些账面上的事。
有了差事之后,许书窈午间去藏书阁的次数明显减少。
罗十七借故来说事情的次数则明显增多。
贺颜、何莲娇见了,总是会心一笑,暗地里,不免替两个人着急。
何莲娇悄声道:“应该有一段日子了,事情怎么还没有眉目?”
贺颜也有些无奈。
何莲娇目光一闪,出损招:“要是罗师兄总磨磨蹭蹭,不给个明确的说话,我们就好生敲打他一番。”
贺颜失笑,“不大好吧。”
何莲娇想了想,叹气,“让他们继续磨蹭吧。这种事还真不能管,害得两个人生了嫌隙,便是作孽。”
贺颜点头。
许书窈不知道两个手帕交的心思,私心里,其实也有些着急。
她自幼丧母,与现在的许夫人,一直不对付,仗着父亲偏疼自己,这些年过得还算舒心,但那位名义上的母亲要是在她亲事上做手脚,她并没把握安然应付过去。
而三个女孩都不知道的是,罗十七也早已抓心挠肝。
他一见许书窈就喜欢,做派温柔娴静,开心的笑的时候,会现出两颗小虎牙,这样的反差,不知多可爱。
早在三月,他鼓足勇气,对她说,午间得空的时候,能不能去藏书阁,他有一些问题要请教。
她答应了,每隔三五日,便到藏书阁与他见面。
也算是有问题要请教吧,想打听她的喜好。可不知怎么回事,一见到她,脑筋就不转弯儿,总在辞了她之后,才意识起该打听的没说两句,没用的倒是说了不少。如此,用了很长时间,才确定她一些喜好,着手准备礼物。
而在考试之后,他心里愈发忐忑:虽说南北两院的功课不同,但许书窈成绩斐然,他却是次了一等,没来由地觉得有些配不上她。
越是如此,越怕别人先自己一步入了她的眼。到这两日,他下了狠心:豁出去了,起码稍稍往前走一步。
这日午间,两个人如约来到藏书阁,在二楼转了一阵,站在长窗前。
正是用饭的时候,这里除了一楼的掌书,只有他们两个。
许书窈今日穿了一袭月白,落在罗十七眼中,只觉她样貌愈发的清丽脱俗。
一面闲谈,许书窈一面有意无意地打量着罗十七。
她最熟悉的外姓少年,只有蒋云初,如果说他是月光,那么罗十七就是阳光,笑起来的样子煞是悦目。
她可以确定,自己是喜欢他的,心里其实巴不得每日都能见到他。到底是女孩子,总得矜持些。
罗十七踌躇一阵,终于鼓足勇气,郑重地问她:“在你看,我要是送女孩子画作、乐器,失礼么?”思来想去,觉得这样最稳妥,要是直接说送她,她说不行可怎么办?
许书窈却是心头一惊,怎么想,都觉得他这话与自己无关,想送她东西的话,委婉的方式有很多。她的笑容险些僵住,但是强迫自己平静地应声:“哦?想送给谁?我可以帮你转交。”
“不用不用。”罗十七心里乐开了花,面上也绽放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现出雪白的牙,“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什么,我先走了啊。”他这就回去检查礼物,尽快送她。
许书窈张了张嘴。
罗十七不待她应声,急匆匆走开去,几息的工夫,许书窈就听到他下楼时仓促的脚步声。
合着这么久,都是自作多情?许书窈在原地愣了好半晌,黑着小脸儿离开。
下午,贺颜、何莲娇都察觉到了许书窈情绪不对,有时显得很失落,有时显得很气闷,问她怎么了,却绽出笑脸,说没事。直觉让她们不做他想,确定是罗十七惹好友生气了。
“这可不行。”贺颜说,“晚间要仔细问问窈窈,如果是罗公子的不是,我可饶不了他。”她不能没事找事,让先生或蒋云初收拾一下那小子,总非难事。
“嗯!”何莲娇用力点头,“我帮你!”停一停,又问,“颜颜,你以后也会对我这么好吗?”
贺颜笑出来,“当然。”
何莲娇笑着搂了搂她。
临近傍晚,有仆役来传话:“贺大小姐,罗公子来找您,说有事相求。”
许书窈的脸色立时不好看了。难不成,他要托颜颜把礼物送给意中人?那这不是更让她没脸么?但也没别的可能,他要是惦记颜颜,估计早被蒋云初打折了腿了。
贺颜留意到书窈的神色,便也有些恼火了:这个罗十七,办事实在是欠稳妥。她当即去见他。
罗十七站在夕阳光影中,手里拿着一个装裱好了又用纸张厚实地封起来的斗方。
“什么事?”贺颜淡淡地问他。
罗十七腼腆地笑着,扬了扬手里的斗方,“能不能帮我转交给许师妹?”
贺颜微微侧了侧头,狐疑地看着他,“怎么不当面交给她?”
罗十七茫然地道:“那样好么?”
贺颜则反问:“这样好么?”
“那、那我听你的吧。”罗十七向她求助,“能帮我请她出来么?”
贺颜面上有了笑意,“等着。”转回去,走到许书窈面前,悄声道,“要送礼物给你,让我先跟你递句话。”
许书窈意外,“送我礼物?”
贺颜笃定地点头,“是啊。”
许书窈不由扶额,回想一番,知晓自己是会错了意,一时间心情有点儿复杂,高兴,也有些因误会他而生出的歉意。
何莲娇与贺颜一起推她出门,“快去吧,横竖也没什么事了,你只管先一步回住处。”
许书窈赧然地笑着,顺势出门去见罗十七。矜持什么的,这次就省省吧,不想再出什么岔子。
相见之后,两人望向对方的视线,都有着难以压制的喜悦,不消说什么,便已通了款曲。
晚间,许书窈红着脸,跟贺颜、何莲娇说了原委,“误会他了,平白憋闷了一下午。”
贺颜与何莲娇笑得不轻,后者完全放下心来,前者则没有。
许家的事情,贺颜最是清楚,担心许夫人出阴招,让书窈的姻缘不能如意。她巴不得罗十七这就开始张罗提亲的事,却偏又不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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