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君芙顺势倚坐在踏脚上,乖巧地趴在她的腿上,撒娇道:“姑母待芙儿如亲闺女,芙儿自然要孝敬姑母。”
太后面露慈母之色,摸小猫似的抚着她的头,说:“芙儿长大了,姑母必给你找个京畿最得意的人家。”
赵君芙心下转了几个弯,终说道:“姑母疼爱芙儿,芙儿都记在心里,只是……”
“只是什么?”
赵君芙抬头看向太后,欲言又止。
太后喜怒无常,脸上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撇开脚边的赵君芙,说:“你还在想着他?”
赵君芙拜倒,恳求:“朝政之事臣女不敢过问也不懂,只是鼠疫肆虐,若是染上准没命,芙儿求太后将他调回来吧,就算是更小的官吏,贬到更偏远的地方也成,只求保全他一条命。”
殿内安静极了,铜鼎里幽幽燃着沉香,太后的华丽裙裾在她眼前一动不动,半晌太后转过身来,附身捏住她的下巴,道:“他究竟有什么好,值得你蹉跎年华,想他这么些年?”
“当年他可是为了娶江氏,违抗了哀家的懿旨,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可值得留恋的?”
赵君芙摇摇头,“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忘不掉。”
那年宫宴之上,只是灯火阑珊处的一个点头之交,她便见之不忘,她自小就出入宫廷,见多了王公贵族,却鲜少见到这样出众的,从此芳心暗许,却从未向人吐露过心声。
她悄悄的喜欢着,却等来了他与江氏定亲的消息,她落落寡欢了几日,最终被太后得知,太后为她作主打算横刀夺爱,给两人赐婚。可是他铮铮拒绝了,表示此生只愿娶江氏为妻,从此便惹怒了太后,被太后视为眼中钉。
赵君芙非常了解太后,知道她听不得违逆她的话,借着朝政罢免了他,其实罢相断不会贬为偏于地区的知州,不过是借着朝政泄私愤罢了。
她为了能多见他几面,甚至不惜迎合与自己性格完全不同的江妙云,与她交好。为此,她成了顾府的常客,有时候能遇见他,可是他好像对她完全没印象,眼里只有那个江妙云。有很多次闲谈中,江妙云提到他们之间的恩爱,她总是又嫉妒又心酸,回去总要闷闷不乐一阵子。
她说:“可是现在江妙云已经死了,我……”
“糊涂!愚蠢!”太后打断了她的话,“你真是无可救药,你是什么身份,京畿没有好男人了吗,你要去给他做填房?”
赵君芙泪涟涟,哭道:“这是我唯一的梦想。”
“你想也不要想,哀家不会应允你!你若是嫁他,就是与哀家为敌!”
“那我去做姑子。”
“那你去吧,碧云观空的很!”赵太后气的转了身,难得训斥她:“你给我滚回去好好想想。”说罢旋身离开,不再理会她。
赵君芙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抹了抹腮边的眼泪,颓然的坐倒在地。
***
白常山夫妇直到官差赶来的那一刻,还在大肆卖着假药方,直到被枷锁一铐抓起来的一刻,汝河乡百姓才知道自己花大价钱买了假药方,一时恨的只想将他二人的头颅拧下来,奈何被官差押着近不了身,只能对着被封的药铺扔烂菜叶子泼狗血出气。
白重楼得了特赦,去狱中探望那两口子。凌娘子像抓了根救命稻草,扒着牢门央求,“爹,您是大人身边的红人,求您帮我们说说情,我们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白重楼痛心疾首,骂道:“简直财迷心窍,这等祸国殃民之事也做得出,还算个人吗?”
白常山自知理亏,揣着手低头缩在牢房一角,不敢面对白重楼。
“逆子,你当初不愿学医我不强求你,可没让你半吊子去害人,我白家素来忠厚,从没出过你这种不肖子孙!”
凌娘子以为他是来救他们的,却没想到句句珠玑,不禁道:“爹,您先别骂了,我们知道错了,求您帮我们求求情吧。”
“毒妇,你还有脸说!”白重楼横了她一眼,“你不配为我白家媳妇,今日我就作主休了你!”
凌娘子没料到他说出这样的话,一下子惊呆了。休书甩在了她的脸上,凌娘子看了一眼就将它撕了个粉碎,露出泼妇本性:“凭什么休了我,我可是为你白家生了两个子孙,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正争执着,狱卒过来说:“白先生,顾大人有请,说是皇上派了医官过来,请先生前去议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改了文名,这篇属于古穿组不改格格不入,没有新的读者点进来,大不了等我全部写完完结以后,我再叫编编改回原文名。
第14章
朝廷派遣了安抚使及十数名医官到檀州抗鼠疫,安抚使是发生灾伤或用兵时的特遣专使,事毕即罢。通常由朝中官员或知府知州兼任,此次朝廷却任命赵太后宫中的内侍郭通为安抚使,可谓是莫大的讽刺与羞辱。
郭通锦衣华服,端着十足的官架子,面南高座,一副拿着鸡毛当令箭,登堂入室的主人模样。完全不顾疫情当前,心中怨恨顾珩没有为他接风洗尘。
顾珩对着满堂的医官,说:“尔等一路风尘仆仆辛苦了,先让白先生将现状说一说。”
白重楼在下方,将前因后果及现状娓娓道来,又禀:“大人,近来发现有一些病例是在医馆传染的,经过诸位大夫的商议,我们建议指定几个医馆专门收治鼠疫病患,以减少传染。”
顾珩听了点点头,合理的建议他一律采纳,说:“明日便着手去办。”
郭通嫌他忽视了自己,斜睨着堂下的白重楼,“慢着,你什么人?”
白重楼拱手,“草民是汝河乡郎中,受顾大人之托救治病患。”
郭通蔑视道:“我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不过是乡野郎中也敢在这大放厥词。”
白重楼拱着的双手慢慢垂下来,不知该说些什么。
顾珩听不下去了,说:“白先生医术精湛,此次鼠疫多亏他发现的早,否则临近几个州府早已成灾。”
郭通转头看着顾珩,呵呵笑,“顾大人,眼下有着高超医术的医官多的是,用不着他野路郎中了。”
顾珩丝毫不退让,“郭公公,英雄不问出身,能医好病患就是好大夫。”
“好的很,好的很哇,看来顾大人是惜才如命,”郭通翘着兰花指,噙着尖细的嗓音,“咱家不懂这些个,只知道太后娘娘有令,一个月内要将这疫情控制住,想必顾大人身边人才济济早已想出对策了吧。”
“檀州每一个人都竭尽全力,不过这鼠疫谁也不敢妄言一月内尽除吧,诸位医官怎么看?”
堂下众人皆摇头,道:“吾辈定当尽心竭力,却不敢妄言。”
郭通一看顾珩轻而易举就将问题推了出去,不禁更气愤:“太后懿旨我看谁敢违抗!”
“那有劳郭公公行使安抚使权力,好生监督着,看是否有人玩忽职守。”
郭通本想杀杀顾珩的锐气,没想到他被贬为知州,还是一块又臭又硬的骨头。也不知松阳郡主看中他顾珩什么,临行前偷偷摸摸央求着他稍他一包东西。
郭通道:“松阳郡主有东西交给你,随后我派人给你送来。”
松阳郡主?
顾珩差点忘了这号人,眼下提到了才想起是亡妻的好友,她虽是太后侄女,倒也不必牵怒于她。
赵君芙给他稍来了一些潘家楼的糕点,还有一封书信,信中提及亡妻种种,提到三人同去郊外踏青的美好,多是遗憾可惜之言,惹得他愁思又起。
他这忙的,一沾枕头便睡着了,都许久没空思念亡妻了,也无暇春光,却不觉窗外已是春深似海。
那年约莫也是这桃红柳绿的光景,他与妻子刚成亲不久,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只想着二人世界你侬我侬。又有先前太后赐婚的事情,他本就要避嫌松阳郡主,根本不想三人成行。
奈何妻子说赵君芙难得来,赶人家走不太好。他当时心想,她这三天两头上府里来怎么算难得。妻子怪他小心眼。他无奈只得同意。
可想而知这一趟有多不爽,他计划中是与妻子坐马车,靠在一起说说体己话,举止亲密些也无妨。可赵君芙在场,他为了避嫌,不仅不能与妻子同车,反而自己像多余的骑在马上,眼睁睁看着她两人在车内嬉闹。
他不甘心,说:“天气那么好,不如出来骑马吧。”
他知道妻子马术好,肯定会应允的。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她说,“郡主不会骑马,放她一人坐车好像不是待客之道,不如我骑马载她吧。”
那本该是他的待遇,他的所想,如今……他更不悦了。
眼见着她俩同乘一骑,说说笑笑,而他形单影只,眼热的简直冒火。
赵君芙坐在她身后说:“我第一次骑马,好高啊,我有点怕。”
“怕什么,有我在呢,你抱紧我。”妻子抓着她的手抱住了腰肢。
他心里暗骂:你怕高,好好坐在马车里行不,非得霸占他的妻子。
他冷着一张脸,满脸的不爽,偏偏赵君芙还问他,“顾大人,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