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张贤妃和先皇戏乐之时也并不一定回回都带上虞容璧,但虞容璧也算是在她身边耳濡目染。
斯人已去,即便是同一支舞,也早没了当年的形神。
姜瑶月捻了一粒蜜饯塞到嘴里含着,看见虞容璧眼眸低垂,竟是兴趣缺缺的样子,便道:“皇上不爱看?”
虞容璧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嘴上却道:“不是。”
怕被姜瑶月误会,便又补上了一句:“朕看得多了,教坊实在没有新意。”
“臣妾觉得很好看。”姜瑶月也不怕下了虞容璧脸子,直接道。
虞容璧摇摇头,也不欲与她争辩。
姜瑶月心中却暗道,虞容璧果然还是半大的少年,脑子还未怎么开窍,美人哪有看厌的道理?个个都有个个的好处,只等他尝过那滋味便知。
莫说是男人,便是她一个女子,面对如此景致也不禁心猿意马,几欲被迷得神魂颠倒。
等她当了太后,那时也不用理会外头的纷纷扰扰了,专叫人每天去寿康宫跳给她看。
她看了看一旁端坐着的虞容璧,人还在她面前活生生地坐着,也算是活蹦乱跳的,这样想似乎好像对虞容璧也不太善良。
姜瑶月忍不住偷笑出了声,惹得虞容璧侧目,问:“皇后又怎么了?”
“臣妾啊,是笑皇上不解风情。”
说罢她便指了指台上舞姬,不再理会虞容璧,继续看着乐舞。
等两人看罢出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雪比方才要小上了一些,地上却早就积起厚厚一层。
这回秦公公已叫人备妥了轿辇,一边小心伺候着二人往外走,一边道:“雪天路滑,皇上和娘娘还是坐了轿辇回去,也饶了奴才一颗心七上八下。”
姜瑶月自是无妨的,却不知虞容璧还要不要骑马,她有些可怜秦公公,便对着虞容璧福上一福,道:“臣妾坐轿辇回去,皇上也赶紧回紫宸殿去罢,这又是风又是雪的。”
她拉了拉虞容璧的衣袖,又接着道:“皇上也记得坐轿辇,否则臣妾不放心。”
虞容璧听罢颔首,算是应下了。
待陪着姜瑶月上了轿辇,虞容璧刚要转身离去,却听姜瑶月又叫住了他,道:“臣妾思来想去还有一事,白日里问了问虎儿,似是长公主与宣德侯夫妇二人关系不妙。”
虞容璧却颇有些不以为意,沉思片刻之后,只对姜瑶月道:“驸马是她当初自个儿挑的,父皇和母后都依着她,过一段时日再看便是。”
姜瑶月不置可否,既虞容璧不很关心,她也就罢了。
回了栖梧阁之后又是沐浴卸钗环,好一番折腾,姜瑶月才收拾妥当舒舒服服上了床。
因是雪夜,外头便更是安静。
姜瑶月一觉睡得香甜,到了半夜的时候,却忽被绿檀和王姑姑叫醒。
“娘娘,娘娘赶紧醒醒,长公主寻了短见,丹秋轩走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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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其实是有一些伏笔的,后面都会挑出来。
第30章
姜瑶月被绿檀和王姑姑从床榻上拽起来,又被紧紧簇着往外面去。
绿檀吓得脸色苍白, 连柳芽儿都把话说得颠三倒四。
“长公主说夜里不要人伺候, 把人都赶出来了。然后丹秋轩就走了水,火势倒也不大, 已被扑灭了......听说是长公主在里头烧了炭,想寻短见, 炭火把帷帐给燎着了!这可如何是好!”
姜瑶月心头一紧,也顾不得其他, 忙问:“那长公主呢?太后呢?”
柳芽儿却是摇摇头, 只道不知。
好在太后已早一步出来, 身后是由嬷嬷抱着睡得正酣丝毫不知发生了何事的虎儿。
她看见姜瑶月,竟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紧紧拉住她的手,双目通红道:“你没事就好, 你没事就好, 你要是出了什么事, 哀家怎么和皇上交代?如今要怎么办, 小蛮要怎么办?”
姜瑶月也是头一回遇到这等事,她定了定心神, 方才柳芽儿说火已被扑灭,那么想必人也早就被救出来了。
她向寿康宫里头望去,里面黑洞洞一片,果然飞檐之上也并未见火光。
姜瑶月想了片刻后,马上道:“王姑姑, 离寿康宫最近的是长春宫,那里暂且还未有妃嫔居住,你赶紧带人过去收拾出来,本宫与太后随后就来。”
而后才对着太后安慰道:“母后切勿担忧,长公主必定吉人自有天相。先随臣妾到长春宫去,若长公主还能挪动,等太医看了之后再说,也去长春宫休养,母后看着才安心。”
立于寒风中也不是个事,太后见姜瑶月的安排还算稳妥有秩,也稍稍安下了心,一边由姜瑶月陪着上了轿辇,一边对她道:“幸好发现得及时......若不是着了火,小蛮竟是......”
长春宫离寿康宫极近,王姑姑的手脚倒麻利,短短一刻功夫便带着人将长春宫的偏殿收拾了出来。
殿内点了安神香,姜瑶月向太后奉上王姑姑准备好的清茶,便听外头的人来报:“长公主无事,已被抬来长春宫了。”
太后听完张了张嘴,终是长叹一声,撑了额头没有说话。
因在场众人都不知道长公主到底是为了何事才寻的短见,姜瑶月也不知该怎样同太后说话,去看了一回虎儿之后,便各自歇去。
自是一夜难眠。
因着也睡不安稳,姜瑶月第二日早早便醒来,起了之后才知道虞容璧昨夜知道之后勃然大怒。
“差点烧了寿康宫,她要死也不必死在宫里!”这是虞容璧沉着脸说的第一句话。
长久沉默之后,虞容璧才道:“让段苍滚进宫来。”
太后一早便去了女儿身边陪伴,虎儿还懵懵懂懂的,不知为何早上醒来自己会换了个地儿,大人们也不会和他说发生了什么事,只由姜瑶月看顾着他。
宣德侯段苍是快晌午的时候才进的宫,虞容璧也不见他,宣德侯在紫宸殿外跪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末了虞容璧只派了人告诉他长公主如今在长春宫,叫他往长春宫去。
姜瑶月与虎儿一同用了午膳,才三岁大的孩童,虽全然不懂,却也有些觉出今日的不同,等乖乖吃完了饭,才问姜瑶月:“舅妈,娘和外祖母呢?”
姜瑶月愈发怜爱这个孩子,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她们今日有事,舅妈陪你好不好?”
虎儿点了点头,自己拿了一块儿糕点吃了,然后才由嬷嬷哄着睡着了。
一直等到虎儿熟睡过去,姜瑶月才放心离开,朝着长公主那边去了。
太医早就为虞令琼细细诊治过,万幸人并无大碍,只是一开始吸入了些炭气,也是天不亡她,炭盆很快就引燃了帷帐,里头火光才刚起便被外面值夜的宫女和嬷嬷们发现了,撞了门冲进去,几桶冰水往上浇,那火立时就被扑灭了。
虞令琼这会儿恰也正清醒着,只精神到底是不好,恹恹地躺在床上,才不过一日功夫,她的脸颊愈发削瘦,显得她的眼睛骇人又大又疲态。
姜瑶月进去的时候,太后似是轻声在与她说着什么,见到姜瑶月前来,便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姜瑶月近旁去后才看见太后一双眼睛红肿得和核桃一般。
虞令琼身子稍侧了侧,也不说话,闭上眼睛只作睡去。
姜瑶月与郑太后四目相视,皆是无声地叹了叹气。
毕竟是亲生母女,太后过去轻轻拍了拍虞令琼的肩膀,道:“段苍已到宫里了。”
隔了很久,才听见虞令琼沙哑又有些微颤抖的声音:“我不想见他。”
太后一时忍不住,又落了泪。
“不想见也便罢了,可你又什么都不与娘说,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将你养到这么大,你怎么忍心让娘揪着心?”太后哭道。
“段苍到底将你如何了?你自小在娘身边长大,你是什么性子娘最清楚不过,怎就逼得你想不开了?”太后的眼泪连着不断地往下掉,却又继续说着,“你便是要和离也无妨,可总得叫娘知道出了什么事!”
虞令琼仍是不说话,紧闭的双眼却颤动,止不住地渗出泪水来。
如此情景,连姜瑶月看着都心焦不已。
以虞容璧与姜瑶月所说看来,虞令琼骄横霸道,实在不像是遇事便寻短见的女子,她又是大梁的长公主,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尊贵,普通人倘或是逼上绝路没有法子,她哪至于没了路子可走?
太后急得竟上前捶打了虞令琼瘦骨伶仃的手臂两下,一边哭一边又道:“你说话啊!”
自虞令琼的喉咙中终于发出了轻微一声呜咽,如同一只受了重伤的幼兽。
她转过身来,才刚撑起身子坐起,太后便已将她搂进怀里。
母女两个自是又好一番哭泣。
竟是叫闻者也颇多不忍,几欲跟着一道落泪。
天家金枝,何至于此?
哭到尽情处,虞令琼才道:“娘,错了,女儿要嫁的不是段苍!”
姜瑶月与太后闻言皆惊。
**
昨夜的积雪早就被宫人清理干净,雪也已然停了,朦朦的日头开出来,照在人身上没有丝毫温暖。
碧瓦上的雪一滴一滴化开,有些砸到地上,有些成了檐上的冰棱子,冬日便更加寒冷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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