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应道:“这杜若寺看似清冷了些,但听闻有位颇为盛名的住持师父,这应是有人的。”
姜卿儿正要说话,转眼忽瞥见远处雪地中身披蓑衣斗笠的男子迎雪行来。
他肩覆一捆柴火,满身霜雪却身形修长挺拔,步伐沉稳地踩在雪地上,斗笠遮去半边容颜,只见棱角分明的下巴。
见有人走近而来,护卫远远地扬声唤道:“老乡,我等想借寺中避下大雪,你可知为何不见和尚开门?”
那老乡步伐微顿,似乎是望了一眼,没有回话,他只是缓缓走近,带着满身的冷冽寒气。
踏上台阶,在寺门前他将肩处的枯柴放下,单掌向众人施礼,声线清沉道:“寺门未锁,施主推门入寺便可。”
言罢,他将斗笠取下,只见那眉目深邃,瞳如星辰,轮廓分明,清隽沉峻,未见一丝发缕,气宇间隐约带着一抹冷峭,蓑衣之下是一袭白色僧衣。
见此,随行几人顿住,不曾想这斗笠蓑衣下是个青年和尚……
姜卿儿微失神,这和尚…生得倒是极其好看。
想此,她嫣然一笑,柔声道:“风雪交加,一时迷了眼,身旁护卫不曾看清大师面容,认为山野村夫,望大师莫怪,奴家一行欲借寺庙避雪,不见有人,这才不便随意出入。”
“无妨。”那清冷和尚掸去细雪,上前推开寺门,淡淡道一句:“施主请。”
姜卿儿浅浅福身,美目盼兮,柔语道:“谢大师慈悲,奴家扬州城烟云坊舞人姜卿儿,不知大师法号。”
和尚微颌首,神色清和,“贫僧法号弘忍。”
言罢,他便拾起枯柴入寺门而去。
姜卿儿望着那身披蓑衣的身影,弘忍……这和尚瞧都不瞧她一眼?
作者:ps:朝代架空,勿考究,一切剧情为感情服务。
双c,1v1
第2章 不妄念(2)
杜若寺地界不大,香火也不旺,或许是清寂惯了,弘忍向来事事平淡,一心求佛,清寂些也无谓,便让寺中的越云和尚带两个小沙弥回扬州去过冬,身在郊外实为严寒。
如此,寺中只剩一两和尚,伴着呼呼雪声,也听不着敲门声,自然也没来开门。
弘忍言少沉默,不曾询问一柔弱女子大雪之日还在山间外奔波,以他所想,既是区区避雪借宿有何不可。
姜卿儿随着那弘忍行过寺院,转眸好奇地张望着寺中环境,清幽半旧,不见几个和尚。
很快便到了宝殿,殿中的佛像眉眼慈悲却又庄严肃穆,蒲团上有一名年纪不到十二岁的小和尚,他身着灰色僧衣。
正以为是在参禅诵经,弘忍却走上前去,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那小和尚光溜溜的脑袋上一敲,咚一声地作响。
小和尚栽了一头,他慌张地惊醒过来,听声向来是敲得疼得紧了,一声哎哟,他立稳身影抬头便是一脸冷肃的弘忍:“师父……你何时回来的。”
弘忍轻睨他一眼,眸色微沉。
“徒儿正苦思经文,一阵想不通,便有周公约我悟禅了。”小和尚揉着脑壳怂里怂气道。
原来是在打盹儿,姜卿儿噗哧一笑,这小和尚打着坐都能睡着。
恩翠本就是个活泼好话的性子,忽打趣说道:“这周公还信佛的?”
“来香客了?”小和尚见来的一行人,他起身合掌行礼,转移话题喜道:“贫僧越思见过施主。”
姜卿儿笑道:“小师父不必多礼,奴家一等是叨扰寺中清净了。”
越思忙道:“不叨扰不叨扰,既来之则是缘之,若供佛燃香也是好事。”
此时的弘忍将蓑衣脱下,着里的僧衣微湿,他抬眸道:“严寒冰霜,天色渐黑,这位施主前来敲门避雪,你倒是什么也没听见。“
越思支支吾吾不敢做声,弘忍掸着蓑衣上的雪,停顿了下,同姜卿儿缓缓道:“若不嫌弃,便让越思引几位施主前去休整。”
姜卿儿摆着手道:“不嫌弃,只是有劳大师了。”
弘忍便瞥了一眼越思,越思得了意,行上前引人前去,他道:“女施主请,这天寒得紧,寮房中较为暖和。”
一行人便搓搓手,出家人慈悲为怀,入门而来,不问半点缘由,不曾推迟,便主动借宿于人,还真是多有打扰,明日可要多给些香火钱。
出了殿门,姜卿儿回首轻瞥尚在殿中的弘忍和尚,他手揽蓑衣,侧颜疏朗,目光转向慈和的佛像。
弘忍正合掌给佛祖施礼,无喜无悲道一声:“阿弥陀佛。”
外面鸟雀难相觅,冰天雪地,风雪交加,似比先前更为肆虐,也显得殿中那白衣僧人更为清冷。
姜卿儿收回目光,心绪微动,轻声细语:“生得如此好看,怎偏偏当和尚了呢。”
语态油然而起的可惜之意。
行在前侧的越思耳朵尖,听她细语,嘿嘿一笑,“这话可不止一位女施主说过,莫看我师父长相不凡,其实又冷又凶,我没少挨他尺棍的打。”
姜卿儿道:“是吗……”
随行的护卫接话问道:“听闻杜若寺住持大师品貌不俗,费尽辛劳来烧香拜佛的皆是女香客。”
越思应道:“风雪交加,寺院偏远,女香客都不来了,施主你这话可不能当我师父面说啊,他不喜听,冷脸一板,许久都好不了。”
姜卿儿见小和尚一脸慎重模样,便笑了起来,如此说来,方才护卫说的‘杜若寺住持颇为盛名。’是盛名在于容貌了吗?
转念又一想,姜卿儿便又问道:“怎这般年轻就当上住持了?看似而立之年未到。”
话语间已行到后院走廊,清过积雪的羊肠小道又堆积上了白雪。
“老住持圆寂得早,寺院早年比如今还小呢,唯有弘忍师父入寺最为年长,便为住持了。”越思不避讳地答她,反正多的是女施主询问师父的事,他早已习惯。
越思推开房门,寺院的里总是漫着淡淡的香纸味,寮房里也同样有着,房内桌椅素洁干净。
“天色也渐黑下来了,这间较为暖和,便就给女施主暂住。”
待越思离去后,姜卿儿与恩翠便在房中坐下喝杯热茶,寺院清苦,不见有炭火,光是一杯热茶也足以暖身。
马车已被车夫牵去修理,只能等明日雪停后才能回城了。
恩翠站在身旁,手里捧着热茶,“还真是运气好呐,遇见一寺院,要不然今晚可真得在马车冻一晚上了。”
姜卿儿道:“往后要多来这寺中俸些香火才是,拜佛燃香尽当为自己积福。”
“扬州城里的金水寺,主子平日都懒得去祈福,此地偏远,往后主子可别忘了。”恩翠笑道。
主子一向懒散,那些掷千金万金给她买金银首饰的士族贵人,她都懒得理睬,何况这穷巴巴的杜若寺?怕是到时,让人送来些银两作答谢,便随之忘了。
姜卿儿微扬起唇,暗自思酌,“不会的。”
恩翠笑而不语,她将冷却的汤婆子拿起,“翠儿去讨要些热水把汤婆子暖上。”
言罢,二人不再闲谈,恩翠便出了房门。
正此刻响起了钟声,深沉绵长,一下又一下,回荡在整座寺院,整整敲了一百零八下。
姜卿儿微抬首望向窗外,她虽鲜少接触佛理,还是知晓晨钟暮鼓的缘由,只是这荒郊野外,寺内仅又两名和尚,还费辛劳敲钟作何。
钟声停下不久后,越思小和尚端着斋饭送来,不过是些馒头粗粮,萝卜咸菜。
寺中吃食实为清淡,姜卿儿是很久没吃过这般清苦的膳食了,自从她成为烟云坊名妓之后。
用过膳食,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只是这天地间的白雪映衬得黑夜不够黑罢了,风雪仍在吹刮着。
婢女恩翠止不住地打瞌睡,姜卿儿便送她睡下了,恩翠比她小上一岁,是姜红鸢给她找来的小婢女,跟了她三年,虽平日有些口不遮言,但心思简单。
姜卿儿望了眼睡着的恩翠,寻了被褥给她盖上,便出房门去透气。
寺院内的禅房中幽幽传来清沉的诵经声,在喧闹繁杂的烟云坊呆久了,如今在寺中借宿,竟显得格外的宁静祥和。
姜卿儿身在烟云坊数年,并不是一开始就如此风光无限,虽身为坊主老鸨义女,受过的苦不比坊内其他女孩来得少。
自幼习舞,姜红鸢向来严厉,行错事,说错话,练舞不精,皆会挨打挨饿,这条路是她自行选的,尽管会哭,但从未后悔。
而现如今她的风光不过刚开始,年十五正值花容月貌,得姜红鸢推捧,一曲双剑舞惊艳扬州。
姜卿儿寻着诵经声来到禅房前,她拢了下衣袖趴在简陋的房门前,透过纸糊的窗户缝隙往里瞧。
里面檀桌上燃着一盏明灯,房内昏明,墙面之上画着偌大的一字‘禅’,占据了整面墙。
只见那僧衣和尚盘坐在蒲团上,身前摆放着木鱼,他阖目诵经,手中捏着木制锤轻轻敲击。
望着那清肃的背影,姜卿儿心绪微动,自来在烟花之地长大,她见过众多形形色色的人,这种浑身散发着清心清欲,一派正像的人还未曾见过。
好歹败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子纵多,这和尚都没正眼瞧她,皆说佛家弟子不近女色,她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