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两。”姜红鸢回应。
潘秀才一惊,瞬间低耸了双肩,“小生……”
二楼的姜卿儿兴来,插句话:“三千两吧,这秀才穷。”
姜红鸢寻声抬眸瞪了姜卿儿一眼,“五千两,不得还价,若给不起,便把潘生请出去吧。”
未等潘秀才多言,烟云坊的打手们将他拖起,拽出大厅,他无力抵抗。
如柳的泪水流下,忙念着潘秀才:“公子……”
最后这闹剧,在如柳的泪眼汪汪中结束,姜红鸢将众人清走,晚上还要接客呢。
姜卿儿只叹一声,自己摸回了房间,不一会姜红鸢追了来,戳着姜卿儿的额头,“这事,你少给我插手。”
姜卿儿有些无辜,“我哪有插手,顶多是插话,这潘秀才瞧着也不能那么差嘛,人家可能一时怀才不遇,若真中了状元呢,莫欺少年穷。”
“你怎和如柳一样的笨。”姜红鸢气恼,“那秀才能有什么能耐,不过是坑蒙拐骗,科举这么容易的吗,如今朝廷腐败,能是状元探花的早早定了人选,哪有他的份,这百无一用是书生,如柳是着了他的道。”
姜卿儿想了想,还是认怂道:“你说得都对,好了嘛。”
姜红鸢顿了下,“咱们这地,花言巧语的男人多了,又有几人是真心。”
“若男人不说花言巧语呢。”姜卿儿道。
姜红鸢道:“连骗都没兴趣。”
姜卿儿蹙了眉,一屁股坐在窗边的棋盘旁,“好了好了,这话你该和如柳说,我这病着呢。”
姜红鸢没好气看她一眼,便走开了。
这烟云坊由姜红鸢一手处理琐事,还不是她说了算,莫看为烟柳之地,正因烟云坊大,牵连官府,富商,各类有权有势的人,她自然事先考虑坊里。
此刻姜红鸢有心将花魁换人,但是坊里几个红牌又有的争了。
扬州街上的雪融了不少,将近过年,天总会放晴的。
翌日,人人忙着招揽客人,唯有姜卿儿忙里偷闲,之前常来点灯的小公子们要不是都无趣而归,要不是找了其他红牌寻乐。
下午时扬州小霸王也也来了,点着名要见姜卿儿,支酒许多,她却故病避而不见,与陆家的事,先让姜红鸢去应付下。
也不知厢房热闹,恩翠听一些茶水女说那小霸王还带了个戴帽少爷前来,也不知是谁家公子。
姜卿儿兴趣不佳,就怕露了面,陆元澈又把她叫去与他划拳喝酒,别的客人都是吹笛作曲,吟诗作对,弹琴作舞。
偏偏这个小霸王,不是带她赌场一日游,就是逗蛐蛐,溜狗,就爱听姜卿儿在身旁道:“陆少爷好生厉害,奴家实在佩服。”
完了,他还乐呵呵道一句:“知我者卿儿也。”
和他在一块,‘陆少爷好生厉害,好生威武。’都快成姜卿儿的口头禅了。
重要的是这家伙划拳技术极差,姜卿儿还得变着法输给他,运气赌技也差,若不是她在,陆元澈在赌场就没赢的机会,一输就砸赌场。
今日陆元澈来,应不只是为了寻姜卿儿来的吧,这花魁的热闹,他这样游手好闲的人怎能不凑呢。
姜红鸢便让红牌如画前去陪他,注意划拳定不能赢他,这是姜卿儿特意告诉交代如画的。
直至傍晚天色昏暗,灯火星点,烟云坊的花客越来越多,很快宾客满座,皆在大厅内打茶围,怀抱娇娘,等候开场。
姜卿儿没能闲住,找了个不起眼的厢房,等着看今晚的好戏,也不知那潘秀才找不找得到到五千两来给如柳赎身。
这厢房小,靠着门口,姜卿儿觉得闷得慌,便稍微推了点窗户透气。
忽瞥见烟云坊正对前方的柳树下有一个戴斗笠的僧人孑然而立,身上的白色僧衣尤为显眼,虽看不清容貌,就那顶竹编斗笠,她一眼便认出来。
姜卿儿眼里掠过诧异,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撑高了点窗户,探着小脑袋瞧,还真是那人,得,这和尚怎么在这?
亏自己之前信他是个正经和尚,果然让她瞧见和尚喝花酒的证据了吧,还想来看花魁。
姜卿儿在房间里端来椅子,手里的团扇掩着脸盯着远处的和尚,等着他进坊楼里来,却见和尚一直站在原地不动,似乎是看着烟云坊的招牌。
这是在搞什么鬼?
盯他许久,不见动静,姜卿儿有些坐不住,便起身带起面纱,出了厢房,在楼里凑热闹的恩翠见到,凑近来忙问:“主子这副装束,是要去哪啊。”
“我去坊间转转,不用跟来。”姜卿儿应了一声,下楼朝门外走去。
对街柳树下的白衣和尚,双手合起掌,立在胸前,一眼看上去极不容易亲近,拒人千里的感觉。
姜卿儿蹙眉思索一下,拢着身上衣裳出坊楼的门。
此时的弘忍低着眸,心绪微沉,口中诵念着佛经。
自陆元澈寻到杜若寺与弘忍偶见后,如同一只聒噪的乌鸦围绕在杜若寺,用尽法子要他承认与他相识,弘忍置之不理,诵经听禅。
转眼不留神,陆元澈拐走了小徒弟越思,大摇大摆带着小和尚去了烟云坊。
弘忍为此找寻而来,坊楼前的莺莺燕燕扯衣挽手的,他只好退街对面的柳树下,看望烟云坊的灯火红袖,止步不前,无可奈何。
“阿弥陀佛。”
弘忍斗笠下的剑眉微紧,抬首再望烟云坊,坊楼里走出身着一袭红衣的女子,面戴轻纱,身姿娇丽,莲步轻移,她低着首,时不时用手绢掩口轻咳,呈病弱之态。
她并未看路,似乎朝他而来,弘忍往墙边挪了一步,给这位‘病弱’女子让道,怎知她又转向了他,见女子眉目有些眼熟。
二人渐渐走近,姜卿儿故作脚下一滑,娇弱地朝他扑摔过来,就像选好朝哪个方向摔似的。
弘忍未有细想,连忙伸手将她扶住,姜卿儿抓住他的手臂,在他的臂弯里抬起首来,眼带秋波地望着和尚斗笠下的容颜,心道:嗯,果然是杜若寺的弘忍和尚。
姜卿儿轻轻咳了一声,双肩微动,攥着绢的手掐出个兰花指,惊讶的语气:“弘忍大师!你怎么在这?”
弘忍双眸微眯,这又是要作什么妖?
作者:姜卿儿:大师,奴家是正经人,不作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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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妄念(6)
“奴家是那日来寺中避雪的姜卿儿啊,大师可还记得我?”姜卿儿欣喜说道。
弘忍微顿了一下,将姜卿儿扶正,“贫僧记得施主。”
她眉眼带喜,抓着他的手掌,低下首来蹙着眉头,忽唤一声:“哎哟……”
姜卿儿看向自己的脚,道:“奴家的脚好像扭到了。”
弘忍低首瞧了一眼被姜卿儿紧紧抓住的手,又看向她因疼痛而轻抬的右脚,看样子像是真扭到脚踝,便将她扶靠于身旁的街墙,俯身欲要替她查看脚踝伤势。
姜卿儿拦下他,当然是她装的,就将脚往后藏了藏,忙道:“应该不是很严重,活动活动就好了。”
弘忍本想着伤势要紧,抬眸盯她片刻,只见那双清眸掠过半抹心虚,他面无情绪道:“贫僧越礼了。”
姜卿儿并不在意,揽住他的手,“岂会,奴家还要多谢大师呢。”
说罢,她又轻咳几声,弱柳扶风的姿态学得有模有样,轻声道:“近来奴家着了些风寒,身边没个人,只能自行出来去抓副药,怎知出来便遇见大师了,你我可真是有缘。”
弘忍唇边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还算有缘……吧
他挣脱她的手,立掌施礼,微微低首,“施主开心便好。”
“额……”姜卿儿微顿,瘪了下唇,转口问道:“不知大师怎在烟云坊前,不是和尚吗?”
想到越思还在坊楼里,弘忍眸色微微沉着,“弟子越思随行陆家少爷在烟云坊里头。”
姜卿儿愣了下,这回是真的诧异了,“越思?”
弘忍颌首。
姜卿儿细想一下,难怪之前恩翠说陆元澈带了个戴帽少年来烟云坊,就是越思啊,这就是弘忍在柳树下徘徊的原因?
她道:“越思怎会和陆少爷在一起?”
弘忍面色不改,闭口不答。
姜卿儿又道:“如此,大师便进烟云坊里去寻越思,在门口柳树下作甚?”
弘忍望了望坊楼里的花娘,眉头轻蹙。
见此,姜卿儿面纱下的朱唇笑起,“也倒是,大师是佛门弟子,不好进出烟柳之地。”
她说着,又一把抓起弘忍的手臂,扫视一眼他的着装,“不过没关系,来烟云坊的和尚不在少数,皆是改装扮相来的。”
姜卿儿扯着弘忍的袖口,“街那头便是布庄,大师换件衣裳,再带个帽子,奴家引你进去,到时便说是奴家招揽的客人,正好上次借宿之恩,奴家还未答谢,请大师去喝杯茶,好好谢礼才行。”
弘忍回道:“出家人不言谢,无须如此劳烦,施主若能帮忙,替贫僧将越思叫出来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