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帮她拉开弓。
冯安安记起来,她“不会射箭”,所以此时李朝昀来教她。
四下无人,李朝昀开口道:“冯姑娘神似我一位故人。”
说着攥住箭柄,欲至于弦上。
冯安安笑道:“将军定是认错了。”仍握着箭,她同样不松手。
李朝昀眸现讳色:“她是李某旧主之子,是小少主。有一回维护小少主,李某无意中知道,她是一位姑娘。”
冯安安摇头,一脸无辜:“李将军在说甚么,我完全听不懂。”其实少年时,李节对她还是不错的,冯安安的记忆里仍存着许多温馨的片段。但日子过去太久,而人,都是会变的……
她想亲近,却不得不自我防护地疏离。
“冒犯了。”李朝昀说完,握住冯安安的胳膊,带她张弓,动作间又道,“李某护主,念旧。”
冯安安轻抿嘴唇:“既是如此,将军何故在这里?”
李朝昀不答,重归沉默。将弦拉至最大,对靶一松,利箭如梭射去,不仅正中红心,而且力道十足,直接穿透了草扎的靶子。
李朝昀缓缓道:“这十多年,我娶妻生子了。”
……
当天傍晚,肖抑便去了冯安安的帐篷。
冯安安问其来意,他左右而言其它,兜绕了半个时辰的圈子,而后才试探着问,李朝昀怎么突然要找她射箭?
据肖抑观察,冯安安之前与李朝昀,没交集的。
冯安安叹了口气:“唉,他从前是我父王的侍卫。”说着手肘放在桌上,指尖点着额头。
肖抑瞧着,心觉她愁眉苦脸也好看,淡淡罥烟眉。
她总是明亮鲜艳的颜色,偶尔罩上一抹灰色,也很令人心动。
冯安安令一只手在桌上轻点,仿若指尖的舞蹈:“他从前叫李节……”将李朝昀的过往,和她对李朝昀的疑惑,都说与肖抑,让他也分析分析。
肖抑刚要开口,忽听见,外头号角声起。
“呜——呜——呜——”一连吹了九响。
这是青淮军中级别最高的警报,意味着敌国进犯,云敖人来袭。
紧跟着,整座军营的灯火全亮起来。
“以后再跟你说。”肖抑站起转身,头也不回地出帐去。
他赶到时,已有三分之一的士兵在操场上集合。
不一会儿,将士陆陆续续到齐。
阮放着银盔重甲,腰配御赐宝刀,走上台前,声如洪钟,告知众人:刚刚收到烽火急报,云敖军三百人马,从巴尔布盟越过边境,渡过长河,进犯岳昌。烧了瑶宋东军最北边的一个小军营,劫了约莫八百石的粮草。
从数量上来看,这是一件小事。但从性质上讲,却是一件大事。因为云敖已经整整三十年,没有进犯瑶宋了!
三十年来,首现干戈!
两国边境要塞沿长河而建,凉玉在河的最西边,最狭窄处,青淮则在防线中轴线上,而岳昌,是防线东边的最末端。
凉玉距离青淮千里,青淮亦距离岳昌千里。
阮放命肖抑领五百兵,赶去岳昌探勘实情。
临行前,阮放单独唤肖抑入帐。
说是单独,他的外孙却在一旁,走来走去,老元帅则在吊灯下盯着案上地图,头也不抬:“明白为什么让你去吧?”
肖抑实话实话:“不知属下心中所思,是否是元帅所想。”
阮放抬起头来,注视肖抑。
两臂仍叉在案上。
阮放问肖抑:“依你之见,眼下最好的对策是甚么?”
肖抑一抱拳。
阮放道:“但说无妨,青淮军中没人治你的罪!”
肖抑与阮放对视,道:“若按兵法来讲,完全没必要舍近求远,青淮直直北方,无需拐弯便能到大都。不如围魏救赵。当然……这都是按书本来讲,实际未必能用。”
辛阳闻言,跳将起来,叫道:“如何不能用!咱们打过去,直接打到大都,要那些蛮夷的狗命!”
阮放回头,冲辛阳吼道:“安静!”
复又转回头,心平气和同肖抑继续对话:“是这样,人一旦从了军,多不得随心所欲。”
肖抑接道:“所以元帅才派属下去。”云敖可以肆意妄为,瑶宋却不敢动,阮放一世豪杰,却也手脚顾忌,派个副将带些小兵过去,云敖人难抓把柄,亦难动怒。
阮放道:“不知云敖那边是谁指挥的,有几人颇狡诈,你去了,多加小心。”
“元帅放心。”
“外公,为甚么不打嘛!”辛阳似乎不甘心,阮放命他住嘴了,他仍大胆嘀咕,“我们越谦卑,云敖狗越猖狂,会吠得更凶。我们又不是没兵打……”
阮放视若罔闻,嘱咐肖抑:“你去吧!”
肖抑亦把辛阳的嘀咕只当伴奏,他身不动,开口问阮放道:“既知难遂心,元帅又为何要从军?”
“保家卫国。”阮放不假思索答道,反问,“你呢?”
“亦如是。”
第41章
肖抑去岳昌,每途径一个州境,都会收到来自岳昌的新消息:云敖兵又来偷袭了——
云傲兵又又又来了——
云敖骑兵或乘船,或过桥,从巴尔布盟渡河,袭击东军的小营、副营。
一开始,云敖兵还劫掠粮草,到后来纯粹是兜圈子,连粮都不抢了。
就骑着马,一圈圈绕过军营,放几把火,欢呼着离去。
岳昌那边防也防了,但守不住,据说云敖骑兵不仅有**利刃,而且人人持有一种连珠,可以连发二十来箭,叫人难以招架。
肖抑连接线报,不觉眉头渐蹙。他吩咐身后一名专门收讯的小校:“除了岳昌那边的信,青淮和定北的信,以后你每日也要报给我。”
“喏。”小校虽然应答,心里却不明白:要青淮营的信尚且说得过去,去关注远在天边的定北营做甚么?哦,难不成肖副将定北营出身,还念着旧?
阮放其实同肖抑有一样担忧,且老元帅远比肖抑担忧得早。
早在肖抑前脚出帐,领命去岳昌,阮放后脚便招邓氏夫妻入帐。
命他二人,领一军两千兵,拔往定北。
邓稚吾和易夫人双双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愁云惨淡。
阮放寻常神色,斟酒两杯,为邓氏夫妻送行:“早些到达定北。”老帅嘱咐道。
“属下定不负元帅所托!”
邓稚吾夫妻往西赶,路至中途,遭到了伏击,不知是哪来的敌人,从样貌上辨别不是云敖人。夫妻二人的军队虽然没多大损失,但被敌人阻拦,耽误了行程。
青淮军还未赶至定北,凉郡的动乱已经抢先爆发了。
骚乱最先是从业阳开始的,继而迅速蔓延至凉郡全境。连凉玉这样的小镇都被波及,镇上有许多盲流作乱,打砸烧抢,定北军前去镇压,却根本压不住。
民不惧兵了!
吴愈即刻给皇帝上奏,快传瑶城,同时他也给阮放寄来了一封信。
吴愈同阮放交情甚少,老帅能读信,他本不报希望。阮放却不仅读了信,还将信交给剩下的参领们传阅。
辛阳亦夹在其中,读到信中说,骚乱的原因查得**不离十了,是云敖人乔装打扮,制造的混乱,辛阳跳将起来:“凭什么我们不能围魏救赵,云敖狗却可声东击西!”
阮放道:“莫说了,老夫要上奏陛下。”
之前岳昌遭袭,他就给陛下上书一封,许是山长水阔,至今未得回应。
事态越来越紧迫,他再次奏报皇帝,八百里加急,正式请兵。
阮放提笔手书时,辛阳为他磨墨,笑道:“外公这次又要加封天下兵马大元帅了!”
三十年前,云敖人同样来过一回,诸瑶宋将领不敌,节节败退。就在这个时候,身为文官的阮放挺身而出,打了唯一一场胜仗。
而后在一月之内,连胜三场。
举国上下,士气大振。
皇帝当时还是初登基的少年天子,意气风发又敢作为,他不顾众臣反对,直接封阮放做天下兵马大元帅,拔天下兵权给他。
阮放不负帝望,逆转局势,收复疆土,云敖军退回长河北岸,两国重新划河分治,复归太平。
皇帝那时是真热血,歃盟时亲自跑来青阳,与云敖当时的总帅会面,交涉。
阮放记得清清楚楚,当时他陪皇帝站在岸边,望滔滔波浪翻滚,任狂风吹乱发髻,皇帝扭头,豪气同他讲:“朕今年十六岁,不得渡河。待朕四十岁前,定要这大河造桥,填土,畅通无阻,直达大都!”
后来,天下太平了,兵马元帅没得做,皇帝仍是待阮放不薄的。先是封了骠骑将军,后又赐封地,赐金印紫绶,三十年积累,位同三公。
连太师顾晁,阮放都是不惧的。
所以辛阳说到这时,阮放自己也笑了,容光焕发。
王沐笑道:“阿阳得在理,元帅您这奏章一上,不出三日,陛下的委任诏书就该到了。”
李朝昀亦是含笑期待神色。
整个青淮营都跃跃欲试,只等待皇帝一声令下,阮放封帅,大家就能一起去打敌人。
就在这种期待的氛围下,圣旨不负众望,由内侍总管俞公公,从瑶城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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