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江天点了点头,答应她。
冯安安便弃了马,只拿一把伞,背一包袱,把顾江天往无名山上领。
她在前,他在后。
绿油油的田地,池塘里不是荷花,就是浮萍。
走着走着,顾江天注视着前方娇小的身影,突然想:冯安安之所以屡次能从幻师手下逃生,是因为她的悟性,有这方面的天分。被白发幻师掠走,说明幻师一派同样察觉到她的天赋。
顾江天自觉站在正道一方,而明珠现世,不该被邪魔歪道误雕,便生出收冯安安为徒的心思……而且去山上抓幻师,正好从头教她,领她入门的好机会。
唯一顾忌的,就是冯安安是个女人,孤男寡女,怕她不自在。但转念一想,冯安安是个女扮男装,可以在军营里同汉子们勾肩喝酒,一起摸爬滚打的女人。
那便不是女人!
顾江天就喊:“唉!”顿了顿,改口称呼,“冯姑娘。”
冯安安止步,轻盈转身。
天色阴沉却无风,有蜻蜓在盘旋,顾江天上前问道:“你愿不愿意做幻捕?”
冯安安愣在原地。
少顷反应过来,心里暗呲数声:顾江天询问立志做天下第一幻师的她,愿不愿意做幻捕?
哈哈哈哈,她在心底偷笑。
顾江天以为她是没理解,心想这姑娘对幻术机灵,人情世故上却需**,便挑明道:“我虽不是幻捕,但实力远在一般幻捕之上。你若拜我为师,学成出师,实力也会超过寻常幻捕。”
冯安安:“我考虑考虑!”说完掉头继续往前走。
顾江天盯着冯安安的背影,有点冷场。
盘旋的蜻蜓中有一只落在顾江天脸颊上,他挥手拍掉,追赶上去。
两人继续往无名山的方向行走。
冯安安心想,拜师顾江天,不是不可以。一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二来,倘若贯通了幻捕那些道道,找到抵御之法,世间还有谁能克制她的幻术?
天下无敌。
可以拜,但拜师要下跪,要磕头,她不想给顾江天下跪磕头。
冯安安突然止步,顾江天差点撞在她身上。
他知礼后退半步。
冯安安先手舞足蹈,声色兼并地痛呈自己厌恶幻术,早就想做正义幻捕,除恶安良,将一腔虚无热血虚构得慷慨激昂。继而又对幻捕神勇,大吹大擂。而后话锋一转,说自己不是不想拜师,是家乡有风俗,只给结发的相公磕头。
顾江天不由问道:“你给父母都不磕头?”
她摇头:“不磕。”
顾江天完全没有娶冯安安的心思,可不想摊上麻烦,便道:“那你就给我鞠三个躬。”
冯安安面露喜色,麻利地朝顾江天作揖三下,抱拳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三拜。”
顾江天有种坐在案上,受人上香的错觉。
拜了师后,冯安安就殷勤了:“师父操劳,有没有什么包袱,徒弟替你拿?”
结果没有,顾江天孑孓一身。
“师父喝水!”
“师父吃果子!”
顾江天久为被人服侍,渐渐感受到温暖,又想,她已是我的徒弟,便待冯安安如旧友一般。
她接着找他套话,问幻捕相关。
顾江天心想,小徒弟好学,没有收错,欣慰得有问必答。
冯安安心中却连连想:哦,原来是这样。唉,竟然如此!好些个面对幻捕知道如何防备处,全得了解法。
走一路,她完全去了对幻捕的畏惧之心。
呵呵,知己知彼,幻捕不堪一击!
顾江天见冯安安活泼灵动,不禁回忆起救她之前,见她在云敖幻师魔掌下求生存,不惜现出轻薄主动之意……顾江天便教训了冯安安几句,说她虽做幻捕,超脱男女,但有些女儿家的庄重自持,是不能忘记的。
脱离聊幻捕的事,冯安安立刻就嫌弃起顾江天的唠叨来。
他唠叨,讲的是肖抑曾讲过的,类似的迂腐之言。可是肖抑讲,冯安安嘴上厌恶,心里却能容忍。
顾江天讲,她却心里难容了。心想料错了、料错了!要是顾江天一路都讲这些话,与他同行,该多难熬啊!
她想摆脱顾江天了。
正好这时起了一阵风,从冯安安耳鬓两侧吹过,她禁不住伸手摊掌,去感受风:风儿多值得羡慕呀,一个人,独来独往,自由自在,想怎么吹,就怎么吹……
风儿还吹来一只鸽子。
警备!冯安安准备抓鸽子,顾江天却阻拦她:“是为师的信鸽。”
话音落地,过了数秒,白鸽来回扑腾,似乎做了一番确认,才停在顾江天右臂上。
顾江天苦笑,是因为他断了一臂,鸽子就不认主了?还是因为往常信鸽都停在左臂上,如今无处可歇?
顾江天又发现,信鸽一旦停在臂上,他就无法从鸽脚抽出来信了。
只得抖抖肩,傻鸽子又用了好些时间,才反应过来,停在主人左肩膀上。
顾江天单手艰难地将信件抽出,抖着展开,刚准备看,天公似孩子的脸,说下就下起雨来。
信上开头第一行,全被雨水淋湿。
顾江天无法擦拭,因为一去擦,手就松了,信会掉进泥土里。
他只有一只手。
就在这时,头顶雨停,顾江天仰头,望见一只伞,在缓缓移目过去,冯安安撑伞站在他身侧。
江南一下雨便朦胧起舞,他的眼眸里似乎因此也有了雾气,模模糊糊看着眼前女子的轮廓。
顾江天转回头,读信。
边走边同。
冯安安同步撑着伞。未免窥视,她将头侧偏。
是永嘉公主的来信。
被雨水模糊的首行,写的是“顾兄,展信佳”。
公主花容月貌,美丽动人,笔迹却是宫中出了名的女儿男字,草书泼墨,笔走龙蛇。公主在信中告诉顾江天,自己近日遇到了一件令她从未感受过的心动事。
而后问道:顾兄近况如何?
顾江天黯然。
他攥着信,沉默着走了一段路,突然问冯安安:“小徒弟,你父母可曾为你订下过什么婚约?”
无头无尾一句,冯安安一下子猜测了太多可能。
“没有。”她最终选择如实告知。
顾江天嘴角勾起一笑:“那你是幸运的。”
冯安安就猜测,顾江天肯定是有位未过门的娘子,亦他的身份,未婚娘子定同样显贵到令人咋舌。从前郎貌女貌,如今顾江天身体有损,定是这门亲事难了。
这个时候,冯安安可不敢多话。
冯安安带顾江天上山,石阶路还好,没有石阶的路,她少不得扶他一把。
徒弟似拐杖。
一路上山,全无阻拦,顾江天不由问冯安安:“小徒弟,你不是说有一群幻师住在山上吗?”怎地一个没见?
冯安安拼命点头:“是啊,他们全住在山上,穷凶极恶,我好不容易逃下去的!”又缩脖子,“现在没动静,会不会有诈?”说着躲到顾江天身后。
顾江天抬起仅有的右臂,护住她。
两人继续上山,顾江天便又开始给冯安安讲起面对幻师的防御之法。
她脑子转得快,前一秒听得记得,下一秒就转换成如何叫幻捕防不胜防。
冯顾二人终于来到虿翁住处。
冯安安指着大门叫道:“这就是白发老贼的住处!”
顾江天怕带着冯安安,应付不来,命她在外等着,他闯进去。
起了好大的架势,巡视一圈,屋内并无人息。
他出来告知冯安安情况,冯安安却“并不信”,冲进去亲自找了一圈。第九册 上极薄,悄悄从衣领里塞进去,藏在胸口,而后出来,感叹道:“师父您是对的,果然没人。”她托腮,不解,“坏人们都藏到哪去了呢?”又吹捧顾江天,定是师父神勇,幻师们闻名畏惧,若鼠逃窜。
顾江天晓得她的话有谄媚的成分,但仍极为受用。
顾江天下了命令:“我们在山上找一圈。”
冯安安遵命,心想好咧,你这一找就能找到虿翁尸体了!
果然,不一会儿,顾江天就发现了许多尸首,有老有少,因腐臭引来鸟兽分食,少部分已成白骨。
顾江天分析道:“半个月前,这里应该发生过一场大战。”
冯安安一脸错愕,心想没错就是我挑起的。
顾江天有些怅然,克服重重阻碍来抓幻师,却有人先他一步,除去了对手。
冯安安诱他往岔路上分析:“会不会是其他幻捕干的?”
顾江天眸色深沉与她对视,还有其他幻捕?他除了师父,从未见过其他同行。若真是幻捕干的,到可以结识探讨一番。
顾江天缓缓道:“兴许是。”又吩咐,“下了山后,你去雇辆车。”
“师父打算去哪?”
“去个可能知情的地方,打听打听。”
*
全天下的马车,和人一样,分为三六九等,但无论它是七宝华盖,还是破栏烂板,车轴转动的声音都是一样的。
轱辘——轱辘——
这轱辘声,冯安安已经听了大半个月了。
她屡次问顾江天:“师父,我们要到哪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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