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非君臣,不过有几分半师之谊,除了准备把他招为女婿,崔二老爷想不出别的东西。
正要推开躺在怀里的崔二太太,和她详细说这事儿。外头帘子微动,二太太亲近婆子在外头说话,
“二老爷,二太太,可起身了?”
崔二太太难得享受夫妻亲昵,闻言只得做起身子,扬声道,
“大早上的什么事儿,这才什么时辰便叫早。”
“禀二太太,八爷屋子里出事儿了!”
那婆子顿了下,低声把话说出来。没等说完,便听见珠帘响动,崔二太太璇着股香风疾步出门,高声问她,
“小八怎么了?”
“八爷,八爷昨夜和青墨成了事儿,青墨早起跪在老太太屋门外,八爷也陪着跪着呢。”
婆子极为为难,满府上下,谁不知道这八爷是二太太的心肝肉,素来得二太太青眼。八爷生的模样也俊,读书又素有文名,若不是老太爷老爷压着不让他科举,如今一个进士得位置是少不了的。
满府丫头自然香饽饽似的捧着他,青墨想必也是其中一个。随便配出去给个小子,到还不如拼上一把,勾了八爷在手,哪怕是图个姨娘,也比外头吃糠咽菜强。
崔二太太自然也知道这个,奈何她千防万防,不愿意小八婚前失了阳.气。可是有大师亲自来算过,她小八最是福运滔天的人物,机灵聪明不必说,将来少不得是个一品大员。
只唯独一点儿,婚事要往北走。若不是因为这个,崔二太太哪里肯费那么多心思,一门只和老太太说话,让薇姐儿早日进的顾府。
北地高门,除了她这个薇姐儿,还能有谁配的上她小八。
提裙便往崔老太太住的屋子去,崔二太太恨的牙根痒痒,只恨自己太过优柔寡断,船舱上那青墨就勾弄儿子起了意,如今成事儿后,那丫头以退为进,跪在老太太屋外又如何,老太太还能逼迫自己非纳她不成?
荣锦院这边闹的欢腾,顾母坐镇清华阁也打听的一清二楚。慢悠悠把发间的绒花插好,朝恭敬站着的崔妈妈道,
“姑娘那里可知道这事儿?”
“那丫头爬了爷们儿的床,想来是瞒不住大奶奶和姑娘的。”
崔妈妈沉吟了下,那丫头天不亮便跪在那里。若不是崔老太太年纪大了,如今还没醒过来,婆子又因崔家八爷陪着她跪着,想必是没人敢拦着。
如今也有几个时辰,哪怕二太太赶过去把那丫头给拘住。到底丫头爬床的事儿也瞒不住了,他们家姑娘,怕是早就知道了。
顾母也想到这点儿,捏着手里绒花觉得稀奇,怎么好好的,前不爬床后不爬床,偏在他们顾宅做这等苟且事儿。
顾母眉头一冷,难不成,真以为她会把薇姐儿嫁给小八不成。
抬手把怎么也插不正的绒花摘下,挥手让崔妈妈退下,起身往里间去。顾苏鄂披着暖袍在书桌前坐着,倒是有几分风流名士的气度出来,手里持着本《玉匣记》看的入迷,顾母走过去夺下书来,问他,
“小八的丫头爬床,是不是你搞的鬼?”
顾苏鄂闻言倒是毫不意外,笑的宠溺,起身拉着顾母在暖塌上坐下,道,
“我还以为小八那孩子能坚持几日,谁知,这才一日便...”
语未尽处,说的是什么不言而喻。顾母见他承认,恼火上来,
“昨儿个那么些人,你们到底是怎么下的手!”
“不过是些混了姜黄的酒,略微酒热了些,要说不亲近丫头也不打紧,不过略受罪些就是。”
顾苏鄂倒是不放在眼底,一个人把持不住自己的身子骨,这样的人物,别说是做他顾苏鄂的女婿,便是做他的学生,那也是不够资格的。
顾母自然看明白了这个,叹了口气,原本挺直的肩头落了下来,
“今儿个娘进宫去叩见皇后,娘娘若是有意,怕是今儿个就会定下来婚事,便是咱们不愿意,也来不及了。”
“哪有这么简单。”
顾苏鄂轻轻揉捏她肩头,见骨硬肉僵直,知道她张罗家事辛苦,又因崔家人在不得放松,心疼她劳累,柔声安抚道,
“陛下属意仲正登基,少不得要给他个有能耐的妻子坐镇后宫。咱们薇姐儿既然被陛下选中,娘娘便是不同意,闹上几日便软了。
至于直接定下婚事,这更是不可能。”
更何况,顾苏鄂抬头看向缀锦楼,他二舅子是个拎不清的,可老太太还有大舅子可是个精明人物,若要娶他家薇姐儿,少不得大舅子要上门讨个准话。
可直到今日,大舅子都没有上门,说明他并不赞同这婚事,老太太心底怕也是明白着呢。
他的薇姐儿,是爱妻揉碎了心肝所生。自该捧到人间九层宫阙之上,一辈子平顺幸福。崔二太太那般尖酸刻薄的人物,可不像是个好婆婆。
顾母听了这话略安了心,肩颈被揉开,越发觉得身子骨轻盈。推开顾苏鄂作乱的手,白了他一眼,起身往沁薇堂去,
“我去瞧瞧薇姐儿,今日你独自用餐便是。”
沁薇堂里花草虫鸣,画眉鹦鹉挂在绿廊下鸣声清脆,顾母一路行来,见假山绿石,牡丹芍药各色花草布局精巧,暗道薇姐儿越发稳健,这院子布置的极好。
越往里走,越发显得寂静。顾母倒是笑的和善,她的薇姐儿难得睡个懒觉,眼下日头都要起来,院子里倒是连个人声都没有。
崔妈妈扶着她进了沁薇堂正室,塘厦三间,左右东西间连个人影也无。徐妈妈手持衣裳,慢悠悠在熏笼上熏着衣裳,熏香弥漫开来,屋子里甜暖香气。
听见顾母脚步声,徐妈妈忙过来见礼,顾母示意她起来,笑道,
“薇姐儿还在里头没起呢?她昨儿个来回折腾,让她好好睡一觉,等会儿到了时辰再喊她。”
徐妈妈面露惊慌,强力压住心慌,示意芍药往一侧斟了茶水来,道,
“太太喝茶。”
这二人不对,顾母只觉得事情蹊跷。她薇姐儿便是睡的昏沉,也不至于让徐妈妈和芍药如此惊慌。
起身索性往里走,顾母越发觉得不对。等穿过正堂,转过屏风和珠帘,看着空荡荡的内室,顾母越发冷了眉眼,朝徐妈妈道,
“妈妈倒是说说,你们姑娘,好好的不在屋子里,眼下去了哪里?”
“姑娘...姑娘...”
徐妈妈知道除了自己,整个沁薇堂再也没有能让顾母放心的人。可自家姑娘的去处,那也不是随意便能告诉太太的,若是太太知道,少不得她们没了性命,重则,姑娘的名声,怕也是全都毁了。
见徐妈妈这般支支吾吾模样,顾母只觉得颤颤巍巍,几乎站立不住。她一生只得一儿一女,儿子顾至善小时到还是说的过去,等到大了些,别说和自己说话,不把人气的七窍生烟便是好的。
薇姐儿性子和软,素来亲近自己这个做娘亲的。她念佛,薇姐儿便亲自抄了五百佛经给她。她喜素厌荤,薇姐儿便初一十五陪自己茹素。她爱清香淡脂,薇姐儿也不知怎么琢磨出松柏青竹香石给自己。
她样样好的闺女,如今好好的顾府待着。早起来和她说话,竟然连个人影也无!
手指发颤,崔妈妈忙搬来椅子在身后,扶着顾母坐下,道,
“太太仔细身子骨,您二月间刚刚生病,姑娘为了您,连及笄的大日子都错过了,太太可不能生气毁了身子。”
提起薇姐儿,顾母勉强有了精神。可她越发来气,她薇姐儿是何等乖巧的姑娘,怎么,怎么就大早上的,不见了人影。
徐妈妈跪地有苦难言。姑娘昨儿夜里回来,立刻就让自己往前头荣锦院找何四,荣锦院里酒席声阵阵,她好不容易找到何四管家,传了话后便往沁薇堂来。
回了姑娘后便往西间歇着去了。一日下来,她实在是疲惫不堪。先是急匆匆大早上进宫,而后便陪着姑娘在承乾殿前站了两三个时辰。
等晚间又有镇北王闯入东侧殿和姑娘亲昵,晚上又是刘太后和杨太妃交锋,更有她们家失踪的二姑娘在太后身边儿养着,这都是什么糟心的事儿!
更别提等到了晚间,筵席罢崔老太太进京,眼巴巴的召见她们姑娘,崔二太太那般的人物也不是好对付的,身边儿的婆子更是殷勤来伺候,这个问姑娘爱吃什么,那个问姑娘爱穿戴什么,再有问姑娘爱读什么书,用什么墨,样样都恨不得打听清楚。
徐妈妈应付完她们,早就觉得身子骨瘫软,等亲自去前院找了何四,服侍姑娘躺下,便昏昏睡了过去。
只她这一睡去不打紧,早上起床,姑娘没了!
徐妈妈心底约莫有几分猜测,她知道姑娘在哪里。可她敢说吗?并不敢。
人多嘴杂,她今日告诉太太知道,明儿个整个府邸里都知道,姑娘夜里跟男人在一块儿呆着。
是以,虽然顾母气的手指哆嗦,徐妈妈只低头跪下,嘴里是想好的理由,
“姑娘说早晨的芍药花开的娇艳,想来是拿着玉瓶采露水,准备等五月间做胭脂用。
太太莫要着急,稍可姑娘采完花露水,定是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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