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榆舟是王长幸和夏男君所生的嫡长子,夏男君是寿公夏谦的嫡长女,与李玉宸的娘亲夏凌惠是亲姐妹,王榆舟比李玉宸长七八岁,在家里见面,李玉宸还得喊王榆舟一声表哥。
虽然寿公夏谦在太后死后辞官归田,在怀城别郡大名乡颐养天年,可他的子孙们却还是当官的当官,建功立业的建功立业,他虽退了,却并没有强迫自己的子孙们也退。
王榆舟的医术也很好,平时给皇上看诊的两个太医,一个是窦福泽,一个就是他了。
窦福泽去了寿德宫,随海就把王榆舟请了来。
王榆舟给聂青婉看诊完,说没什么大碍,就是轻微的踩伤,没伤到筋骨,擦些皮外伤的药就好了,他开了药,交给随海,随海派了宫女给聂青婉用上。
王榆舟知道聂青婉之前因为中暑还在养身体后,顺带的也为她诊了诊平安脉,在确定她的身子已养的七七八八,并不会因此而影响到皇上后,开了一天的药给她,并嘱咐随海记得让宫女按时煎了给华北娇服了。
随海听了,等王榆舟走后,立马喊了一个宫女来,让她去煎药,再伺候华北娇喝下。
身体无大碍,脚也无大碍,自然得去御书房伺候着,殷玄都已经宣旨了,聂青婉不从都不行。
再者,聂青婉很清楚殷玄留她在身边是要做什么,哪里是宠幸或是贬罚,无非是对她有所猜忌,要放在身边时刻监视罢了,她带出来的人,性子如何,做事风格如何,她能不知道吗,他想弄清楚,她便顺手推舟,摘了他的疑虑。
他能查到什么呢?
呵。
她若真让他查到了,那她就枉为太后那么多年,也枉为她当他母后那么多年了!
聂青婉嘴角微勾,垂眸垂头地立在龙桌的一侧,一手轻挽袖口,一手缓慢地磨着墨汁,随海在门外侯着,殷玄全程只认真地看着折子,一分一毫的眼神都没落在她身上,余光也没有。
王云瑶和素荷来了后,随海隔门禀了一声,殷玄这才抬头,不咸不淡地扫了聂青婉一眼,见她低眉顺目,一副沉静娴雅的样子,不知为何,就想嘲笑嘲笑她,诋毁诋毁她,讽刺讽刺她,这样的想法刚冒出来,嘴巴就已经动了。
殷玄道:“进宫那会儿,你似乎是极不愿意与明贵妃住一块,现在倒是相亲相爱了,明贵妃也着实看重你,求朕给你解了禁闭,又给你安排了她殿里最好的院子,上一次你倒是打了明贵妃的脸了,这一回可就真的打你自己的脸了,有一句老话怎么说的呢,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的就是你,好在,明贵妃是个不计前嫌的,对你巴心巴肺的好,生病了每日去看望,昨晚你侍寝,她比自己侍寝还高兴,今早听到你被贬了,还不忘派人来慰问你的身子,你说你是不是要念她的恩?”
聂青婉慢条斯理地研着墨,那动作不快不慢,每一个来回的时间都一致,堪称个中高手。
刚刚殷玄没注意看,这会儿瞧着,倒又是一阵惊叹。
他看着她,黑曜石般深邃又带着点天生冷漠的凤眸微微地眯起,也许,他想,让这个晋东郡主进宫或许真不是坏事。
三年了,他没再找到任何可以让自己快乐的事情。
每天固定的上朝下朝,处理国家大事,去后宫的妃子宫殿里平衡关系,晚上陪着那个人,思念、痛苦、煎熬,却又在那样难捱的夜晚,享受他独有的一点点卑微又不可得的眷恋以及甜蜜。
或许,他的人生就是如此了。
没有快乐,没有希望,亦没有未来,他唯一让自己坚守下去的信念便是为她守好大殷,她所爱的江山,他一定让它无懈可击地繁荣下去。
他不会让任何别的女人怀上他的孩子,因为这个江山不是他的,而是她的,他会传承她的方法,在合适的时候从殷氏子弟中挑选一个有帝王将才之人来继承王位。
过去的三年,他一直沿着这条路在走,后宫女子众多,却没有一个人能有那个人身上的气息以及神韵,他对世间女子也不抱任何希望了,他也不会找一个替代品,那是对她的亵渎和不敬。
可今天,不,大概从晋东郡主初进宫,驳了明贵妃的面子,亲自跑到他的御书房找他要一句圣旨时,他就看到了她的与众不同。
而正因为她的与众不同,他才对她极其的反感。
如今,在这反感之上,无端的又生出了几丝庆幸,庆幸什么呢?
大概庆幸有生之年,他还能看到一个有趣的灵魂,为他往后漫漫孤寂又孑然漆黑的人生道路增添了一丝乐趣与色彩。
因着这样的想法,殷玄无奈地苦笑了一下,他怎么陡然就生出这种心思了呢,大概是真的太寂寞了。
聂青婉不管殷玄想什么,说什么,于她而言,拓拔明烟前世背叛了她,参与了谋杀她的重要角色,她就不会放过她,拓拔明烟把她从荒草居里带出来,可不是因为她想与她相亲相爱,只因她在宫中势单力薄,需要借助她来强大势力,对付陈皇后,而她也只是顺势借着拓拔明烟,从桎梏中脱身,寻一个安全的栖身之地,慢慢打开复仇之路。
各取所需而已,何来姐妹情深?
前世没有,今生亦不可能。
第47章 回归 为沐墨雪打赏南瓜车加更
聂青婉低声道:“皇上说的是,奴婢在心里深刻铭记着明贵妃的恩呢,终生都不会忘。”
这话其实别有深意,只是殷玄并不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华北娇已经变成了聂青婉,也就没有听出来,他淡淡地‘嗯’了一声,转头回,端坐正身子,取了狼毫,点蘸了墨汁,又翻出一本奏折看。
下笔批示前,他道:“朕听随海说,早上王榆舟已经给你诊过脉,说你身体已大好,可是真的?”
聂青婉道:“是真的。”
殷玄道:“那就不要让冼太医再跑一趟了。”
聂青婉应了声是,殷玄就让随海去传话,王云瑶和素荷得了皇上口谕,连聂青婉的一个面都没见着,就被随海请走了。
王云瑶和素荷回到烟霞殿,向拓拔明烟回复。
拓拔明烟道:“罢了,既然王太医已经给华美人诊了脉,那我们确实无须再担心了,王管事,你回春明院,打发了冼太医吧。”
王云瑶应是,立刻告退出门,回春明院,送了冼弼离开。
冼弼回了太医院,规规矩矩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与任何人说话都还是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让人瞧不出任何端倪。
晚上他回到家,脱下官袍换上常服后就背手在院中走来走去,丁耿从屋里头拎了提梁壶拿了茶杯出来,准备给他备水喝,见他沿着那一圈欣欣向荣的小荷池转个不停,一会儿仰头,一会儿低头,虽没有听到他的叹气声,可丁耿还是看出来,自家少爷正被一件事情困扰着,一时想不到方法,苦闷头疼着呢。
丁耿拎着提梁壶到小凉亭子里,倒了杯冷茶出来,然后喊:“少爷,你从回来就一直这样绕着圈,累不累,渴不渴啊?我倒了茶,你过来喝一口。”
冼弼确实在头疼苦闷,要去揽胜街上的聂府送信,这不难。
可想要送的神不知鬼不觉,这就难了。
聂府虽然在太后薨毙后与世隔绝,不再过问朝廷和红尘里的任何俗事,低调的像隐居的山人,可这不代表帝都怀城里的人就此淡忘了他们,怎么可能会淡忘了呢,只要太后还存在人们的心中一日,聂府就存在一日。
既存在,那就少不得很多眼睛在盯着。
皇上亦在盯着。
他冼府与聂府从无往来,就算曾经太后健在,他亦没去聂府拜访过,一来避嫌,二来身份不够,所以,他贸然去聂府或者派人去聂府,一定会引起皇上的怀疑,之前华美人的病可都是他一个人在看,不管是在晋东王府的时候还在是皇宫的时候,此时华美人正受皇上猜忌,他这边若是暴露了,以皇上诡谲的心思和强大的手腕能力,一定能查出点儿什么,那样不单害了自己,亦害了华美人。
冼弼叹了一声,走到小凉亭这边来,登上台阶,随意挑了个椅子坐。
丁耿倒了水,放置在他手边,顺便的也坐了下去,坐下去之后他就问:“少爷遇到了烦心事儿?”
冼弼也不跟他隐瞒,把自己要送信到聂府的事情说了,丁耿一听,当即就吓的肩膀一缩,紧着声音说:“少爷要送信到聂府?”
冼弼道:“嗯。”
丁耿道:“无缘无故的,少爷怎么就……”
话没说完,忽然想到昨夜穿着夜行衣来到冼府的那位王管事,丁耿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小声道:“少爷你在帮华美人做事?”
冼弼斜了他一眼,笑道:“你看的明白,那你能想到一个万全的法子,让我们把信送入聂府,且不被任何人发现吗?”
丁耿道:“少爷都没法子,我哪有什么法子。”
冼弼便不说话了,沉默地伸手端起杯子,喝着水,他只有吃晚饭这一会儿的时间,皇后若在今天中了秋熘的毒,那半夜或是明日一早定然就会被发现,到时候刑部必然要介入,皇上也定然要让人彻查,还有陈家的人,一定也不会放过稍有嫌疑的人,而直接与皇后接触的人,他们一定会盘查,到时候,窦福泽身上的荷包就会暴露出来,若不在今晚把荷包及时处理了,真的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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