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女人又咳出了一口血,秦纵忙伸手扶住她,女人靠在他身上,抓紧了他的衣服,刚才还平静的面容变得狰狞起来。
“那些该死的家伙……”
“喂,你别说话了。”秦纵皱着一张小脸,抿紧了嘴唇。
“哈哈哈哈哈……”女人看着他,突然狂笑出声,“怎……么?你是在担心我?——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死呢。”
“没这么想过。”秦纵移开了视线,鼓起了脸,“只是不想和你待在一块而已。”
女人是个恶人,她杀了很多很多的人,好的、坏的、只是不小心惹到她的……她都杀过,甚至几次想要弄死秦纵,也因秦纵不听话而喂他吃毒药。
但是女人却是第一个会为他做打算的人——即使她只是看重了他的天赋和根骨。
“……你这性子……还真是傻……”
女人说着,又是一阵咳嗽,“小老鼠,你给我听着——”
“我现在就将毕生功力传与你……”
“你若是……记着我这两年教你……的好,那就在炼成……之日……”
“——顶着我烈云的徒弟之名,教那些名门正派之人好看!”
烈云不是个好人,得此结局实为活该,根本不值得同情。
——但是对比秦纵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他是被人否定的存在。
可偏偏烈云从一开始就无比相信着他会成为让人不可小觑的存在,直到现在亦是如此。
“……你是在期望我帮你达成这个目标吗?”秦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干净的眸子映照出了烈云肮脏的脸庞,声音有些冷。
“……”烈云怔愣了一下,随即出声大笑,眉眼之间染上了嘲讽,“不是我期望……你帮我……而是你期望我告诉你该怎么做。”
秦纵抓着女人衣服的手紧了紧,他安安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回话。
烈云轻声喊道,“秦纵。”
这是她第一次叫秦纵的名字,也是最后一次。
秦纵乖乖地点了点头,睫毛轻轻地颤了颤。
“……以我弟子之名,立鼎于这江湖。”
抿直的嘴唇缓缓地扬起了一个弧度,如同以往一般的傻乎乎的笑容再次挂在了脸上,他眼神温柔,模样十分乖巧,他点了点头,说,“好。”
烈云曾吃过雪莲果,因此得幸增加了一甲子的功力,在加上她苦练四十余年的内功,百年内力岂是个小孩能承担得起的?
身体仿佛下一刻就会炸裂开来,被传过来的内力不受控制的在经脉中乱冲乱撞,恨不得破体而出。
秦纵痛得不行,头一次产生了想死的念头,从喉中涌出的鲜血顺着下巴滴在衣服上,又透过衣物传达到皮肤上,带来了滚滚烫意。
本以为在府邸被正君和下仆那般对待就已经足够难受了,却不想如今却是生不如死,要不是烈云点了他的哑穴,怕是小半个城的人都该是能听得见他的惨叫。
第116章 眼睛
秦纵不知道这场事是何时结束的,只是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烈云不见了身影,也许是为了不让仇家在找上门时发现他的存在而离开了……?秦纵不知道,但是心中还是有些难受。
但是很快他就没心思去想别的了。
疼痛席卷了他的身体,那是女人传给他的内力在身体里乱窜,秦纵忙盘腿而坐,闭上了眼睛。
身体的庞大的内力是他所调动不了的,连带连自己原本的动不了,全身都在痛,又软又无力,连站起来都吃力,偏偏胃传来了饥饿感。
秦纵怎么也没想到,就是这一次的无力,让他丢了一只眼睛。
渝州的小混混和乞丐各自都有着各自的地盘,秦纵本就是外来的,用了他们划分的区域又不交“地盘费”,她们早就想收拾秦纵一顿了。
但是这家伙跑得实在快,以至于连堵他都是难事,所以当她们状态不佳的秦纵时,结局也就不言而喻。
被踹倒在地上的时候,秦纵就知道自己这两天会不太好过了,他护着脑袋,蜷缩成了一团。
“让你抢我地盘!”
“打他!”
“哈哈哈他这样好像之前那只狗哦。”
“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喂!给我叫!”
落在身上的拳头愈发的重了起来,秦纵疼得身体发抖,咬紧的牙关将痛呼关在了嘴里,也许是他这态度激怒了那些小孩。
劲风传来,木棍直直地打在了他护住脑袋的手臂上,他终是没忍住,呻吟出声。
“哇!他叫了!”
“打他腿!打他腿!”
“给我叫出来——”
透过手臂看见的小孩们围在他身边,逆着光,让他看不清他们的脸,仿若老人口中的魑魅魍魉,木棍打在了他的腿上,让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使不上力的身体只能像这般蜷缩着被动挨打。
“老大……要不还是别打了吧?他看起来很痛……”
也不知又挨了多少下,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入了耳膜,让施恶的小孩停了下来。
秦纵撩起眼皮子,虚着眼看过去,却依旧因为逆着光而看不太清,只见得那说话的小孩手腕上有一月牙型的胎记。
因着小孩的话气氛沉默了一下,领头的人和其余人对视一眼,而后蓦地大笑出声。
“凌燕你要是见不得这场面就别看,边儿去,别碍着事。”
凌燕……
秦纵动了动手指,将这个名字记下了,就在这时,那领头的小孩突然一脚踹了过来。
“——他痛不痛关我什么事?!”
凶狠至极的语气从她的口中脱出:
“他抢了我地盘,让我少得了钱,如果哪天出点什么事,钱不够怎么办?这不是让我去死吗?!”
“触及了我的底线,就该去死。”
说着就又是几脚。
她就像是被激怒了一般,宛如泄愤的力道踹在秦纵的头上,秦纵只觉得声音在渐渐远去,取代而之的是嗡嗡的耳鸣。
力气在渐渐恢复。
没有内力也没关系,对付几个小孩,只手上功夫就足够了。
踹在身上的脚停了下来,领头的小孩在他面前蹲下,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啊了一声,伸手拽住了他的头发迫使他抬起了上半身。
“喂,帮我按住他,我要给他个深刻的教训——”
她这么喊着,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围在身侧的小孩们应了一声,听话地按住了他的身体。
然后秦纵看见领头人对他伸出了手。
秦纵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反应过来对方要干什么了,他挣扎着,叫喊着,但是按在他身体上的重量却让他根本挣脱不开。
有人扶住了他的头。
女孩的手按在了他的右眼上——
“呃啊——!”
在剧痛袭来之时,秦纵想起了父亲放在他脖子上的手,想起了下仆的拳打脚踢,想起了倒在他身上的冷饭冷菜,以及烈云和这个正在对他施暴的女孩的话。
她们说:别人痛不痛关我什么事。
秦纵弯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晶莹的眼泪从左眼溢出,灼烧着皮肤。
恩,说得对。
别人痛不痛、是死是活关他什么事。
如果连他自己都不在乎自己,就没人会在乎他了啊。
身体里的内力被情绪所引导着开始暴走,震开了围在他身侧的小孩,鲜血从被抠出的右眼和嘴中流出,他却像是没有感觉一般,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他的脸上还挂着扭曲的笑容,散乱的头发和沾满了半边脸的鲜血让他看起来可怖至极,他说:
“现在该我了。”
除了凌燕——也就是那唯一为秦纵说过一句话的女孩,其余人都没能逃过一死。
沈君慈看着秦纵一步一步地扭曲,一点一点的深陷黑暗,却什么都做不到。
秦纵开始信奉“想要什么就去抢”的理念。
秦纵的性子愈发的阴晴不定,偶尔流露出的真实的一面阴狠得像是从十八层地狱而来的厉鬼。
他还是整日都笑嘻嘻的,穿着老旧的麻布衣服,爱坐在墙边发神,跟个乞丐似的,偶尔还会有路人往他面前扔上一个铜板。
这是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只是小小的善意已经无法对他造成影响——在被人贩子喂下迷药差点被卖给一个傻子做那种事后,他对他人的善意就已然保持了一种观测状态。
偏偏秦纵又是居无定所的状态,所以直到他的名字已经在江湖中有了名气,直到他成为了恶人中的一员,直到他将掌法炼成——他的世界也还是一片黑暗。
秦纵开始挑衅名门正派。
他找上门去踢馆,对他们的掌门人说,“如果我赢了,就将你们门派的秘籍给我——不然把命给我也可以。”
打门派的掌门怎么可能会为了命而交出秘籍?——这是荣誉,也是脸面,所以他们都死了。
秦纵在江湖上掀起了一片波浪,成了令人厌恶、同时也让人觉得恐惧的存在。
小剧场:
原着中的纵纵没有穿越而来的“君慈”,所以在被那群小孩欺负后挖掉了一只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