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痛的。”秦纵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什么?”女人噌的一下坐起了身,瞪着眼睛一脸惊讶。
秦纵没有说话。
“哇哦哇哦,小老鼠你是要笑死我吗?”女人提高了声音,尖锐的嘲讽着,“他们痛关你什么事?哈——你自己都在底层打滚,居然还有心去关心别人,啧——”
“我以前经常挨揍,很难受,很痛。”秦纵情绪有点低落,他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蚂蚁出神,“所以如果可以的话……”
他不想随意对人使用武力。
“啪!”
酒葫芦被人狠狠摔在地上的声音打断了秦纵的话。
女人阴沉着脸走向他,“你还真是温柔啊,小老鼠。”
几乎是在这一瞬之间,秦纵就察觉到了危险,他唰地站了起来,想都没想就直接朝着女人的反方向拔腿就跑。
然而实力摆在那,秦纵又怎么可能逃得掉。
女人掐着他的脖子,面色狰狞。
“废物东西,你还真是让人恶心!”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教你百家功法、又为什么帮你清洗筋骨、还想让你百毒不侵——你以为我费劲心思弄这些只是为了让你自保然后跟个普通人一样过一辈子吗?”
秦纵抓着她的手,双脚无力地蹬着,无力地挣扎着。
“有这天赋和根骨,就给我好好当武林上的第一高手,然后告诉他们你有多强——告诉他们你的师傅是谁!”
女人的状态几乎癫狂,她低吼着说完这些话,才慢慢地松开了秦纵的脖子,只是那双阴沉的眸子昭示着她依旧未能平静下来的情绪。
“不过是收拾一下渣滓而已,过几天我会教你怎么杀人的——别再想着这些无聊的思想了。”
秦纵咳嗽着,半撑着身体一点一点的往后退去。
女人说到做到,没过几天就带着秦纵去杀一个混混。
被女人割了手脚筋的小混混趴在地上,哭着哀求着秦纵放过她,她说她还有年迈的父亲,还有年幼的弟妹,秦纵拿着匕首的手抖得不成样,最终还是未能下得去手。
可惜小混混还是死了的。
作为惩罚,女人喂给了他一种药,疼痛从四肢到肺腑再到经脉,让他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女人却是点了他的哑穴,拎着他和那小混混的尸体去了一个地方。
那是小混混的住处,那里有她的家人。
“咚。”
尸体砸到了门上,还亮着灯的屋里有人开了门,随后便是撕心裂肺的悸哭,绝望至极,传入秦纵耳里,只觉得身体更痛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冒。
“难受?”女人嗤笑了一声,“你要习惯,跟着我,你要杀的人可不会少。”
“而不跟着我,现在你就可以去死了。”
秦纵无声地抽噎着,一点也不想去看女人。
“听到那些人的哭声了吗?——那是属于那个小混混的,她的家人在乎她,并因为她的死而感到难受,那么——”
“你呢?”
秦纵缓缓地瞪大了眼睛,眼泪依旧在往外落,但是在这一瞬,他却感到了茫然。
女人嗤嗤地笑着,眉眼间满是嘲讽,“如果死的是你的话——”
“啊,死了个小乞丐哎,真不错,少了一个抢资源的。”
“嗨呀,怎么死在这,真晦气。”
“小孩啊……造孽,啧啧。”
“长大了就是混混,到处祸祸人,现在死了也好。”
女人轻声学着那些绝对会出现在他人口中的话语,声音冰得刺人,“连记得你的人都少得可怜,更别说为你哭了,死了也就死了。”
“而对于我来说,你要是连杀人的觉悟都没有,那就根本没有生存的价值。”
要在江湖上混还不想杀人——更何况秦纵还是她这个大恶人的徒弟,怕不是赤裸裸打她的脸。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存在。”
【“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存在。”】
【“只会让他恶心的你,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小杂种。”】
【“正君恨不得他死了才好,才不会管我们是不是欺负他了呢。”】
【“你不是我的孩子。”】
【“碍眼。”】
在这一刻,眼前的女人似乎和以往府上的人重合在了一起,和他们一样吐出了利刃般的话语。
他是被人否定的存在,没人觉得他是必须存在的,也不会有人觉得他的存在是一种好事。
秦纵知道的。
也许他的母亲曾经期待过他的降生,但总归还是再后来变成了厌恶。
——那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他真的应该存在吗?
这个想法就像是埋进土里的种子,在秦纵心里扎根,如今女人的话就像是养分和春雨,茫然和自我否定破土而出,瞬间填满了他整个人。
女人的笑声回荡在耳边。
秦纵听到她说,“习天下武,不败于任何人,这是你活着唯一的价值。”
唯一的……价值?
是……这样吗?
印在眼球中的女人咧着嘴,夸张的笑容写满了疯狂,炙热的视线紧紧地攥着他,像是要将他烧个洞出来。
但秦纵知道,女人只是透过他在看其它东西。
秦纵终究还是杀人了。
他不想死——就算根本找不到自己为了什么而存在,就算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存在,明明在死亡边缘徘徊了那么多次,但是在下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也依旧觉得恐惧。
女人不是个好人,她是个大恶人,为了让秦纵如她说的那般学“百家武”,每等秦纵记住一招,她就会狩猎一人。
这样频繁的杀人引起了巨大的波浪。
弟子被杀,作为掌门,不管大小门派,可都是憋了一肚子火,女人领着他在茶铺看着那些打探着她消息的人,笑得捂着嘴不停地发出噗噗声。
第115章 内力
“我昨天让你记的四十八式还好好地刻在脑子里吧?”待喝得差不多了,女人才再一次开了口。
秦纵点了点头。
说到底,百家功法他不过是学了最为常见和基础的,主要练的,还是女人一开始教他的四十八式。
以拳法、掌法、棍法为主,不依靠利器、以身做器,走的便是极为霸道的路子。
可惜的是,秦纵连一成的威力都使不出。
一是还不够透彻,二则是——他根本没有使得出这功法的内力。
“记着就好。”女人敲了敲桌子,拖长了尾音,“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期间可别被人杀了,还有,给我好好练。”
秦纵偏了偏脑袋,哦了一声——杀的人太多,女人是怕了。
女人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凑到他耳边嗤了一声,“怕?——要不是怕你跟在我身边容易见阎王,你以为我会放你一个人吗?”
秦纵眨了下眼睛,露出一个笑容,“那还真是谢谢师傅了。”
比起照着女人安排的那么练,他更想偷懒。
女人挑了挑眉,神情中透着一抹猜不透的玩味,以及一丝几不可闻的怜悯,“你会听话的。”
秦纵一开始还不明白女人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几日后不自觉地听从女人的话练起记住的招式,他才终于了然。
女人就像是鞭子。
驱赶着他做着她定下的目标,让他根本没时间去想自己下一步需要做什么,以至于当女人离开之后,那之前被压在心底的茫然又冒出了头。
秦纵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本以为自己是想偷懒的,但事实告诉他,无所事事只会让他感到难捱。
要饭,偷食,然后呢?他该做些什么?他要一直这么下去吗?直到长大也一直这样?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不知道。
茫然和无措让他感到恐惧,他缩在墙角发神,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存在的念头又冒出了头,但是这一回却没有人再定下他几乎无法做到的训练任务来让他无法思考。
秦纵迫不及待地想要为自己的人生找一个目标。
然后他想起了女人的话。
女人说:习天下武,不败于任何人,这是你活着唯一的价值。
秦纵将脑袋埋进臂弯,闭上了眼睛。
再次见到女人,是在两个月后的渝州。
她全身是血倒在巷子里,一如当初他遇见她的时候。
“嘿——”他蹲到女人身边,歪着脑袋打量着对方,眨巴了一下眼睛,“死了吗?”
回应他的是女人吐过来的血水。
“好吧,看来还没死。”秦纵勾了勾嘴角,将她的散在额前的凌乱长发拨到耳后,“需要我做点什么?”
女人没有说话,如鹰爪般凌厉的手朝着秦纵的手抓去,秦纵吓了一跳,虽是极力想要缩回手了,却还是被女人抓了个正着。
凶狠的力道痛得秦纵倒抽了口气。
“哼……看来还是有好好练。”
良久,女人才张了张嘴,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松开了他的手。
秦纵揉着自己的手腕子,稍微远离了一些,“需要点什么?我去买。”
“买?”女人嗤了一声,“要是还有活路……我就不会来找……你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