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夺回姨母,他暗中与凌王结盟,先是买通钦天监诬陷玉儿是‘亡国孤煞’,欲以此动摇太子的储君地位。出人意料的是,昌盛帝竟听信了钦天监的谗言,真的下旨赐死小皇孙!”
慕篱心中一颤,关于那位无辜小皇孙的遭遇,他已经听很多人说起过了,但从没有哪一个人说得如长庚这般令他心伤难抑,悲痛莫名。
“所以,前代族长在巫族感应到的太子妃的悲痛和绝望便是来自那位小皇孙?”
长庚再点头:“然而那一夜,太子的贴身侍从女官柴二娘先于禁军一步,冒死带着小皇孙逃出了皇宫,只是她不知道,是楚天承暗中相助,她才得以逃出皇宫,逃出京城。”
长庚看向慕篱问:“以二公子的聪慧,应该不难猜出楚天承此举的用意吧?”
慕篱苦笑一下:“总之绝不可能是因为他对太子妃的情。我想,这恐怕与他当年替家父求情的用意相同,都不过是为了给天启帝留下一个后患,同时也给他自己留条退路。”
长庚含笑点了点头,继而又眉头紧锁接道:“但不幸的是,小皇孙终究还是死在了追兵的刀下,柴二娘亦不幸跌下山崖,追兵在崖下搜索数日,终于找到了她那开始腐烂的尸身,这才回宫复命。这之后的事,二公子应该已经从云盟主那里听说过了。”
慕篱点点头。
长庚接着说:“小皇孙被害之后,朝堂上废黜太子的呼声越来越大,太子被逼无奈,只得铤而走险,密谋夺位,谁知太子府少詹事穆晨叛变,将太子的计划泄漏给了厉王和凌王,于是二人也被逼只得剑走偏锋,起兵造反,一夜之间血洗了太子府!”
关于那一夜的惨状,慕篱也已听了太多版本,但同样也没有哪一个人说得如长庚这般令他心悸莫名,悲痛蔓生。
“母亲将当日太子府里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听得明明白白,因而在楚天承说要带着姨母去巫族求医时,她便立刻启程,先于楚天承一步快马加鞭赶回巫族,等姨母回家。”
说到这里,长庚脸上又浮现深深的自责和更加浓郁的悲伤,眼中红意愈浓,泪光泪光粼粼。
“倘若母亲当日能再多停留一刻,或许她就不会错过之后的事了。可怜的昭弟,这么多年来,我们竟一直不曾发觉他的存在,不知他还活着,更不知他一直活在楚天承报复骗局里!
都是我们的错,让他背负如此巨大的伤痛和深重的仇恨独自一人过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来,他一定很痛苦,很孤独吧?那场惨剧过后,只怕他的心、他的魂、他整个人都停留在那一夜了吧?都是我们的错,这是上天对我们逆天而为的惩罚啊……”
长庚说着说着,心痛、自责、不甘、悔恨等等种种情绪交织,泪水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他却强迫自己抬头望天,努力让眼泪不要落下来。
慕篱静静地站在他的身旁,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因为他知道,此刻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多余,丝毫抚慰不了长庚早已破碎不堪的心。
第370章 逆天之局(上)
“楚天承带着姨母来到巫族之后的事,想来二公子都已经清楚了。”长庚重整了情绪后才对慕篱如此说道。
慕篱点点头,昨日楚天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长庚接道:“为了取信于楚天承,让他不对巫族起疑心,不加害巫族,同时也为了让姨母摆脱他的控制,母亲才一直没有对姨母用解药,未将她唤醒。
对母亲来说,哪怕是以沉睡的方式活着也好,只要姨母终于回到巫族,回到她的身边,这就够了。”
长庚再度仰望天际,好似看到映在远天碧空上的故人的面庞,他忽而露出了浅笑,只是那笑容中还是带着淡淡的哀伤。
“这些年来,多少个无人的夜晚,母亲独自一人陪在姨母身边,承受着明明可以唤醒姨母但她却不能这么做的伤痛,更为姨母一家所遭受的一切心痛、悲愤不已。
她一直都怨着自己,若早知姨母会落得这般下场,当初她说什么都不会让姨母离开巫族,这是她毕生最后悔的事!
所以,她曾对沉睡的姨母发誓,无论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要为姨母一家讨回公道,至死不休!”
长庚又转过头来看向慕篱接道:“所以,当年楚天承离开巫族之后,母亲就立刻开始计划复仇了。
母亲自然不会忘记巫族禁制和先祖遗训,但她仍竭力在不违背这些的前提下,通过预见楚天承的未来谋划如何才能替姨母报仇。
然而讽刺的是,无论母亲占卜多少回,都窥不见楚天承的未来。在无数次的失败后,母亲终于明白,大概因为楚天承是巫族的仇人,与巫族,或者说与她的命运紧密相连,所以她才卜不到楚天承的未来。
于是,母亲便另辟蹊径,在与楚天承相关的人身上寻求突破。也是因此,母亲才意外发现了未来帝星之所在,预见了魏亡周兴,但巫族毕竟不是神,虽能卜得魏亡周兴,却无法判定更迭之时是何年何月何日,亦不知这天下将会经过怎样的洗礼才能迎来魏亡周兴,天下改元。
舞阳祖训在上,母亲不能做任何可能会改变已预见之未来的事,更不能手沾血腥,以免招来灭族之祸,所以母亲只能在她能力范围内谋求复仇。
那么,既然天下易主是注定的结局,那她便做那个成全改元的推手;既已知魏室注定会亡于帝星之手,那我们相助帝星,这总没错吧?毕竟以巫族之力是无法与至高无上的皇权相抗的,但我们可以借力实现复仇的目的。”
慕篱的心微沉,口气似是平静,但却透着难以察觉的怨怒道:“所以,你们便暗中操控司过盟这枚棋子去暗助父亲这枚棋子?”
长庚怎会听不出慕篱话里的怨气,也不恼,答道:“庚寅之变后,母亲的确一直派人暗中关注慕家,在此期间,母亲发现了另一股势力也在暗中关注、保护慕家。”
慕篱立刻道:“是姨父?”
长庚点头:“母亲顺着线索查下去,这才弄清了江湖新起之秀司过盟的底细,这一点想来二公子也已了解了。”
慕篱点头。司过盟建立前后的事,他的确已从云霆那里了解得够清楚了。
“母亲因此发现了一个意外的可用助力,遂暗中指引司过盟发展壮大,以期有朝一日,它能成为慕家的强力后盾。”
灵曦初次以高人的身份现身时曾特别提醒过云霆和柴素云夫妻二人,要他们暗中辅佐慕谦,助他成大业,但无法告诉他们为何,称天机不可泄露,将来他们自会知道原因。
云霆和柴素云虽不知这神秘恩公是何来历,但他给出的改革建议却是切实可行且堪称完美的,他给出的暗助慕谦的方向也是他们当下所能做的最佳选择,因此他们便照做了。
灵曦之所以没有告诉云霆和柴素云,楚天承也是凶手之一,是因为当时楚天承的风流王爷名号已经开始流传,而且他又是悯太子嫡亲的弟弟,即便告诉他们,他们也一定不会相信的。
她知道楚天承的真面目,知道他早晚有一天会漏出狐狸尾巴,她虽无法预见他的未来,但她能确信,楚天承将来一定会成为慕家得天下的障碍。
因此,她更要在背后推司过盟一把,因为帮助他们也就等于是帮助慕家,而帮助慕家也就等于是替姐姐报仇雪恨了。
所以,楚天承一直都不知司过盟的背后还有一个舞阳巫族,更不知太子妃柳眉竟是舞阳巫族传人。
“以楚天承多疑的秉性,我想这么多年来,他应该也不是完全没有怀疑过巫族,只因巫族一直远离红尘、弊居深山,他抓不到任何确凿的可疑证据,因此只能作罢。”
长庚转过身,再次面向慕篱,表情突然又无比严肃起来,说道:“之前二公子说慕家和司过盟都不过是巫族的棋子,这话对,也不对。”
慕篱不解:“此话怎讲?”
长庚答:“首先关于司过盟,云盟主要报太子殿下救云氏一族的大恩,柴二娘要报旧主血海深仇,这才有了司过盟,这一切皆非巫族授意,我们只是偶然发现了他们的存在,然后顺手帮了他们一把而已。
至于说让他们辅佐慕家,我想当年就算母亲不说,他们迟早也会这么做的。”
慕篱点头道:“这一点我承认。”
“至于说慕家也是舞阳巫族的棋子,其实就更说不通了。二公子回想一下慕家得天下的过程,舞阳巫族从未插过手,不管有没有舞阳巫族,慕家迟早还是会走上这条路,即便没有我们的助推,这一切迟早还是会发生。
我们的存在只是帮慕家少走了些弯路、少了些流血牺牲罢了,我们所做的一切充其量不过是加快了进程,让结果提早到来了而已。”
“……”慕篱心中虽还是有气,但不得不承认,长庚说得确实有道理。
“而这过程中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二公子与云盟主的意外相遇了。”
“意外?”
长庚点头:“不错,意外。之前长庚讲过,二公子与云盟主的相遇不是我们刻意安排的,而是命运使然,无论是云盟主还是柴家姐妹,他们都不曾想过要将二公子卷进这些恩怨里,他们从来都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奈何造化弄人,你和云盟主终究还是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