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篱显然不明白，长庚接道：“族规明确规定，但凡族人擅闯禁地，一经发现，将被处以巫族最严厉的刑罚！
当然，这不是人们普通认识当中的刑罚，而是以巫族秘术抹消其作为巫族族人出生以来的所有记忆和所知所学，如习武还会废除其所有武功，剥夺其作为舞阳族人的资格，将其从巫族除名，并永远放逐！
此外，还必须将此人的存在从族人的记忆中彻底抹消，于是，此人在巫族中便成为了不曾存在过的人！”
“！”
“不是我自夸，巫族的秘术可不是开玩笑的，那绝不是封印之类的方法可比拟的。若是封印，只要外部条件满足了，记忆总还是有机会恢复的，可巫族秘术却是彻底抹消记忆。
换句话说，对于根本就不曾存在的记忆，自然也就无从谈恢复。”
慕篱长久地处于震惊之中，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当然，这个记忆消除仪式是将族长和长老们排除在外的，因为要维持巫族的传承，他们的记忆就必须保留，否则九霄楼里那些藏书、典籍、实录等等便没有了存在的价值，禁地也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世间也就不会再有什么舞阳巫族了。”
“……”慕篱无言，理论上的确如此。
长庚复又望向窗外，满脸伤感道：“其实，姨母是故意闯的禁地。”
“？！”
慕篱震惊：“族长何出此言？”
长庚答：“当年，姨母在尚未正式接任族长的情况下擅闯九霄楼禁地，犯下了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的大罪，就算母亲和长老们有心保她，族人们也不会容她。
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若因她是舞阳嫡系传人就法外开恩，那族规便形同虚设，巫族距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
长庚低眉苦笑：“姨母的目的就是要让她再无回到巫族的可能，彻底断绝巫族对她的束缚！”
“……”
长庚仰望辽阔天际无限感慨道：“自巫族禁地形成以来的一千多年里，因踏足禁地而被逐出巫族的人只有三个，姨母便是其中之一，母亲和长老们都不曾料到她竟会如此决绝！”
慕篱连连感叹了许久，突然脑中灵光一闪，疑问道：“不对啊？若族长所说属实，那太子妃应当对自己的出身和过往都没有记忆才对，为何……？”
话还没问完，慕篱便已猜到答案了，因而问到半路就卡住了。
长庚回头冲他一笑：“看来二公子已猜到答案了。没错，是因为家母。”
“……”
“姨母以如此决绝的方式彻底斩断了她再回到巫族的可能，那族长之位自然就只有母亲能接任了，所以母亲便以此要挟长老们，要他们只废除姨母的武功而保留她的记忆，否则她就不接任族长，让巫族本家在她这一代无可为继。
长老们不得已只好同意，在全族举行公开处刑时只废了姨母的武功，在抹消记忆的秘术施行中却留了一手，以给族人一个交代。
在那之后，长老们依照族规，将姨母的存在从族人的记忆中彻底抹消。从此，整个巫族便再无人记得姨母这个人，除了母亲和长老们，她在其余所有族人的记忆里都成了不曾存在过的人。”
“原来如此……所以太子妃才会记得所有过往，而苏护法她们却对太子妃毫无印象。”
慕篱也是这时才明白了昨日峡谷外，为何柳眉对她触犯巫族禁忌被逐出巫族之事只是一语带过，因擅闯巫族禁地而被抹去记忆、废除武功什么的，这都关乎巫族机密，她自然不能在巫族之外说起。
“那请问这条族规对舞阳支脉是否也具有相同的约束效力？”
长庚笑答：“我明白二公子想问什么，不过请二公子放心，这条规对他们也具有相同的约束效力。”
“所以，当年太子妃是知道裴老和秦大哥乃巫族之后的，但这祖孙二人却不知太子妃是巫族传人？”
“是。母亲曾说，当年姨母离开时曾立过毒誓，自踏出巫族的那一刻起，她与巫族便再无任何瓜葛，若她对巫族以外的人泄露了自己的身份或者巫族的机密，亦或是动用她天生灵能做出什么违背祖训的事，那她便是巫族的罪人，必将遭天谴，祖宗不佑，天地不容！
如今看来，姨母离开巫族的那些年都有好好遵守她的誓言。”
慕篱总算弄明白了太子妃和裴清、秦苍祖孙二人的疑问。
“既然太子妃被逐出巫族之后就被禁止再与巫族往来，那族长与前代族长又是如何知晓庚寅真相的？甚至还为了替太子妃讨回公道，前代族长还设下了这个长达二十多年的复仇局。”
“哎！”长庚怅然一叹：“骨肉亲情岂是说断就能断的，何况母亲与姨母自幼同吃同睡，一起长大，对姨母是那样地依恋。”
第369章 双生禁忌（下）
舒眉和灵曦虽为孪生姐妹，但舒眉生性好动要强，热情洒脱，果决刚烈，而灵曦素来温顺娴静，小鸟依人，所以舒眉从小便对灵曦百般呵护，在外人看来，她俩仿佛相差了四五岁一般。
是故在灵曦的认知里，不过大她一刻钟的姐姐就是她的天，她的全世界，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这个人会离她而去。
所以，灵曦起初是极力反对舒眉脱离巫族的，但她又耐不住姐姐的软语相求，所以才给了舒眉制造无可挽回之结果的机会。
其实，在得知自己被姐姐欺骗的刹那，她也曾伤心、愤怒过，气舒眉竟为了一个认识不到三个月的男人而欺骗与她从娘胎里就血脉相连的亲妹妹，可当舒眉真的要离开巫族、并且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时，她所有的怒气都没了，只剩下了不舍、眷恋和恐慌。
所以，那年送已经不存在于族人记忆中的舒眉离开巫族时，灵曦还曾做过最后的挽留，哭着求姐姐不要走，可舒眉却是铁了心要离开，无论她如何恳求都无用矣。
那时，灵曦是绝望的，看着姐姐宁愿以那样决绝的方式与巫族断绝关系也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她既想成全姐姐，盼她幸福快乐，同时又极其不舍，对今后没有姐姐在身边的日子充满了迷茫和恐慌，完全不知道未来没有姐姐的日子她要怎么过。
此外，她更加不放心姐姐今后的生活，武功被废，又不能动用巫族灵能，她十分担忧姐姐今后万一遇到危险该怎么办，万一姐夫对她不好又该怎么办。
听着灵曦的临别唠叨，舒眉落下了感动的热泪，紧紧攥住妹妹的手满腹愧疚道：“灵曦，是姐姐对不起你，可今生今世若不能与大郎携手白头，那我活着也就没什么盼头了。
从今以后，你便是一族之长了，是我自私地把这个担子丢给了你，所以等我走后就把我忘了吧，只当你从来没有过我这个姐姐！
灵曦，这辈子姐姐欠你太多，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投胎，咱们还做姐妹，到时姐姐一定加倍补偿你！”
然后，她毅然转身，决然离去，风吹散她心痛和歉疚的泪，却停不住她追寻幸福的脚步，身后是灵曦哭着呼唤她的声音。
就这样，她离开了巫族，从此成为了只存在于巫族秘闻录中的舞阳传人。
“本来按照族规，姨母脱离巫族之后是不得再回巫族的，巫族还记得她的人也不得再与她有任何往来，奈何血浓于水，母亲终是敌不过对姨母的思念，瞒着长老们偷偷去见了她。
姨母也到底还是不忍心，便默许了母亲私下去看望她。从那以后，母亲隔个一年半载的就会偷偷溜出去见姨母。”
说到这里，长庚顿了一下，冲慕篱一笑道：“当时母亲也是太过天真，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偷偷跑出去看望姨母，精明的长老们怎会毫无察觉呢，只不过他们也不忍破坏她们姐妹团聚，对此事也就睁一只闭一只眼了。
许是血脉相连的缘故，而孪生姐妹之间心灵感应又尤其强烈，所以当母亲第一次感应到姨母有异常时，她便不顾长老们的阻拦，死活要前往京城一探究竟。
不过最终她还是被长老们说服了，因为他们可以确定姨母还好好地活着。再者，无论京中出什么事，那都是红尘事，巫族都不能干涉。
可是，没过多久，母亲便再一次感应到姨母有异常。她说那是一种十分悲痛、绝望的强烈的情绪，她十分确定姨母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绝不会悲痛、绝望至此！
所以，这一次无论长老们如何劝阻，她都不肯再听，甚至以死相逼，长老们无奈，只得放她去了。”
喉结上下一动，慕篱咽下紧张问：“前代族长这一次感应到的太子妃之异常是否就是那位小皇孙出事的那一夜？”
长庚点头，眉间瞬间浮现浓重的悲伤，还有隐含的愤怒，双眼瞬间泛起微红，捏起拳头说道：“可母亲终究还是去晚了，等她赶到京城时，太子府已是一片血腥和火光，母亲更亲眼目睹了楚天尧的罪行以及他和楚天承暗中的交易！”
慕篱眼中闪过意外：“所以，当日太子府惨剧的目击者除了墨谷主和阎长史，还有前代族长？”
长庚又点点头：“昌盛四年冬，大魏开国之君昌盛帝因伤不治，命不久矣，厉王终于长大成人，年仅二十一岁的他不仅军功累累，还掌控着京城部分禁军，无论权势还是声望，与过去的他都不可同日而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