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苍很贴心地放开了陆羽的手退到了一边,将他完全交给云清。
与此同时,战斗也终止了。
虽同为朝廷正规军队,但在玄甲军面前,这数千叛军就显得太微不足道了,战场转眼便恢复寂静。
一阵秋风呼啸扫过,在这悬崖峭壁夹逼的狭道中发出延绵不绝的回响,好似天亦有情,特意为逝者所奏的一曲挽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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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山月夜,冷溪幽林,崎岖山路,秦苍、云清领所有人马沿着慕荣一行人留下的痕迹继续追踪,陆羽和战死的弟兄则被他们暂时留在了那个狭谷。
当然,是经过他们简单清理的,一排排地躺在那冰冷的他乡深山里。
眼下他们必须得先找到慕荣,所以只能暂时将他们留在那里,等到事情了结过后,他们定会再回去替众人收尸。
“秦大将军,亲眼目睹了刚才的一切,你的想法还是和先前一样吗?”云清突然发问。
秦苍偏头看向直视前方而并未看他的云清,知道云清指的是陆羽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他看了看云清腰间佩戴的两把剑,轻笑了一下,视线转回前方答:“我还是那句话,现在对我来说,怀霜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其他的我概不关心。”
云清转头看了他半晌,终究还是放弃了。
不论他究竟隐藏了什么,至少他救慕荣的心是半分不假的,而且眼下他也没时间去追究这个问题了,因为他们发现,自陆羽之后,如先前那样的战斗痕迹就再也没出现过,两人只能凭着他们的判断追踪慕荣。
一片林中,三千玄甲奉命在附近搜索之前发现的三爪标记,很快便在一颗云杉树根处找到了。
“战斗痕迹中断,但标记却未中断,秦大将军有何看法?”云清问。
秦苍蹲在那刻有标记的树根处仔细端详道:“说明内奸虽依然在向叛军通报怀霜的行踪,但怀霜却抢在叛军追来之前转移了。”
云清接过话茬:“也就是说,从战斗痕迹中断之处开始,怀霜便已对此人采取了行动,但奇怪的是,他并未揭穿此人,而只是与他周旋,不断地转移藏身之所,这是为何?”
因为他们沿途还能找到此人留下的标记,故而秦苍断定此人仍在慕荣身边继续作祟。
秦苍起身看向云清:“不论此人是谁,也暂且不论怀霜究竟为何不揭穿他,总之只要此人还在,怀霜就时刻处在危险之中,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
秦苍回头望了望陆羽所在的方向,刚才那个狭道里被消灭的数千叛军不过只是六万叛军的冰山一角,依照他们先前的推断,即便这一支追杀队伍失去了目标,但剩余的数万大军任何一部得到消息,追兵就会立刻杀过去,可慕荣身边加上百里乘风、欧阳烈和洛倾鸿三人,一共大约也只剩十来人了,而且这其中还有一个隐藏的内奸时刻威胁着慕荣的性命,情况万分危急。
他抬头望了一眼孤月高悬的夜空,双眼微眯,双眸深沉道:“他是真命天子,受皇天庇佑,上苍会保佑他逢凶化吉,平安脱险的。”
云清再度看了他一眼,这话怎么听起来就好像他知道慕荣一定会脱离险境似的,他是能掐会算还是能未卜先知啊?
云清因此对秦苍更加疑惑了,他身上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第252章 钟灵山中决生死(四)
同夜,丹水过处,桂岭军府治所嵇方城北郊,讨伐大军营地。
赵光翼自接到慕荣命令起便日夜兼程,终于赶到了这里,暗中一路保护他的韩青并他手下绝地坛的一众弟兄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顺利完成了云殁下达的任务。
但韩青心知,他还不能掉以轻心,毕竟能否请动援军才是关键。
经营地外守卫通报,赵光翼被带到了中军主帐,是时帐中只有白崇和曹盛。
因大军已在丹水河边的这个营地滞留了三日,军中将士多有疑问,但每每问及,白崇都以“正在等探子消息”为由搪塞过去。
又因杨进送出的加急军报与讨伐大军行进路线并非同一条,故而讨伐大军并不知南境正在发生着什么。
当然,他们虽不知,可白崇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其实,他也一直忐忑不安,这三天来……不,是打从见过火凤的那一刻起,他便天天盼着白天的太阳早点落下去,而黎明的旭日早点升起来。
赵光翼来时,他正跟曹盛就此事争论着。一个说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拔营南下;一个说必须等,知己知彼方能克敌制胜,盲目行动是兵家大忌。
曹盛是司过盟的暗桩,他当然是知道真实情况的,云清从他们这里路过时就已暗中传过话了。
因此,他也一直在焦急等待慕荣的人到来,今夜可算是让他等到了,尽管到的时间有些不对。
若是赵光翼能早到一个时辰,众将领尚未全部离去,有他人做见证,知晓了南境真实情况,他也就不必再与白崇周旋,他相信大周的将士不会任凭他们的储君身陷险境。
赵光翼以慕荣的腰牌为凭,将南境发生的一切如实说来,并请求白崇立刻带领讨伐大军前去救援,谁知白崇竟推脱说光凭一枚腰牌和他一人说辞并不足以采信。
赵光翼再三恳求,情急之下都面红耳赤地跟白崇吼起来了,指天发誓他说的都是真的,君侯现在处境真的很危险,若不派兵去救,后果难料。
熟料白崇依然表示,他要派人去南境亲自查探虚实后再做定夺,并且还严令禁止曹盛将此事告知众将士,以免无端的揣测扰乱军心。
好家伙,这可把赵光翼气坏了,一怒之下也顾不得高低尊卑了,竟怒斥白崇道:“枢相此话何意!是怀疑这腰牌有假,还是怀疑我赵光翼说的话有假?!君侯此刻身处险境,生死未卜,而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搪塞推脱,你到底居心何在!”
白崇亦怒极一掌拍案而起:“赵元朗,注意你的措辞!因你是长平侯身边的人,我才敬你三分,但你若再出言不逊,就算你是长平侯的人,我也照样依军法办了你!”
“你!”
赵光翼气得满脸通红,还欲理论,一旁曹盛赶忙上前劝阻:“赵都尉稍安勿躁!”
随即,他又看向白崇道:“相公,您真的要见死不救吗?万一赵都尉说的是真的,君侯真的遇到危险了,而您却没能及时领兵去救,到时陛下若怪罪下来,您要如何交代?”
曹盛这几句话问得其实是有些心痛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跟了白崇这么多年,又怎会对他没感情。
可正因为有感情,他才会对白崇的叛变既无法理解,也难以接受,不明白这个陪慕谦出生入死、腥风血雨走过那么多年的老臣功勋为何会突然背君叛主。
然而,无论他感情上如何的不能接受,现实他都必须坚定立场。在家国大义面前,不论他们之间有过多少年的情分,他都必须义无反顾地弃之!
白崇从曹盛的话里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他原也个是疑心极重的人,何况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他对任何人、任何事也更容易敏感,加之曹盛这几天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劝他拔营,尽管他没有任何凭据,但为了让自己安心,他还是命人将曹盛软禁在了他的营帐中,并特别命令卫兵好生看管,不允许他走出营帐一步,否则不论是曹盛还是看守的卫兵皆以军法论处。
他与曹盛携手并肩多年,怎会不知曹盛的能耐,这个小小的营帐是根本困不住他的。
而相对的,正因他们相处了多年,所以他也了解曹盛的弱点,那便是他的有情有义和善良。
他知道,就算是为了账外卫兵的性命,曹盛也绝不会走出营帐一步。
自然,白崇不会忘了赵光翼,命人将他也扣下。
在事情还没着落之前,他自然没胆量斩杀他,于是只好暂时将他囚禁。
赵光翼不明真相,自是愤怒至极,虽被白崇命人封住了口,可被拖下去的他仍一路呜呜呜地咒骂个不停。饶是毫不知情的他,在经历了白崇这一番待遇之后也觉察出不对了。
而同样被软禁的曹盛却在心里盘算着要如何才能让各军各营的将士们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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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钟灵山中。
慕荣在山里逃亡的这两天,安戢武可谓是寝食难安。慕荣跑到哪儿,他就追到哪儿,可以说,慕荣在山里风餐露宿,他也在山里风餐露宿。
此时此刻,他正坐在一道瀑布旁的青石板上歇息,脸上写满疲惫,双眼布满血丝,焦躁不安地望着前方。
他告诉将士们,有一批南齐奸细混在流民和渡河来买米的商人中潜入了大周,被他发现后逃进了钟灵山,所以他们必须将这些奸细找出来。
每一次手下的人发现内线留下的标记,他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命军队火速追杀过去,每一次他都想着这一次一定能置慕荣于死地,可没想到慕荣身边虽只有五百亲兵,却如此的顽强,他六万大军轮番围剿,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取下慕荣的性命,这让他想不焦虑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