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你那些无意义的挑衅。”楚昭抬头看向楚天承,那双眸子映射出清晰而又克制的怒意。
“也不必刻意提醒,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反倒是你,到时不要忘了你的承诺!若是交不出人来,或是不小心让他死了,那这笔帐我一定会记在你头上!”
楚天承笑意更浓,面对楚昭如此犀利的回答,他竟然只是耸了耸肩,还做了个无所谓的鬼脸。
楚昭狠狠地甩了他一个白眼,而后又将目光移向了倒卧战场的瞿庸,冷冷道:“对我来说,他们都是阻碍我达成目的的绊脚石,我怎么可能对他们动恻隐之心!”
“如此最好不过。”楚天承如是道。
楚昭又冷眼看向他:“我们选的这条线的确是周军防御最薄弱的,弃城不失为上策,事先转移百姓更是明智之举,以最小的牺牲争取最多的时间虽是残忍,但却是最为行之有效的办法。”
楚天承鹰眼一眯,似笑非笑道:“你这是在夸奖敌人吗?”
楚昭懒得理会他,自顾自地接道:“而昨夜我们向盂县发起进攻时,瞿庸像是早有准备似的,立刻发出了紧急军报,好在羲庭军府辖地内的驿站都已被我们控制,北境军情一时还送不出去,不过这只是暂时的,大梁迟早会收到消息。”
他这才将视线转向楚天承,不怀好意道:“种种迹象都表明,司过盟一定有插手,这回我确定不是我的问题,九门上上下下我都已进行了严密的封锁,不可能走露消息。”
楚天承眼中投射出危险的邪光,问:“你的意思是,问题出在我身上?”
楚昭双眼露出毫不掩饰的冷嘲:“楚天承,想不到你也会有今日啊~从前一向都是你在别人身边安插眼线,而今终于也轮到你了,而且你竟然还对此人毫无察觉,说明他一定隐藏得很深,若非王府旧人,只怕他是办不到的。”
面对楚昭露骨的挑衅和嘲讽,楚天承虽怒,却无言以对。
他率八千前锋部队抵达长河谷后,严禁喧哗和炊烟,就地秘密扎营,一边打探槃水南岸的情况,一边等待主力部队的到来。
原本他是打算让前锋部队就地休整两天,待主力部队和竘漠盟军赶到、时机成熟再进攻,谁知两日前楚昭突然收到他那个神秘暗桩的密函,告知他们慕荣不知从何处得到锦州有危险的情报,正单枪匹马朝锦州飞马而来,只是这个神秘暗桩并不知慕荣的具体计划是怎样的。
当时楚天承就暴怒,不知他们究竟是从何处得到的情报。恰好同一时刻,探子回报锦州八县的撤离布防情况,如此一来他们原先打好的突袭算盘便落空了。
于是,楚天承一怒之下便决定改变计划,提前发起夜袭。
既然对方已知他的计划,那他便在主力部队赶到之前清除拦在锦州城前面的障碍,给后续攻取锦州节省时间。
他有信心,面对盂县四千多府兵,他的八千禁军精锐不消多久的功夫就能攻破这道防线。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盂县这四千多未受过系统训练的府兵竟拼死抵抗,拖延他们直到现在,还让他损失了近千人,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到底是谁,竟然在我眼皮底下潜伏了这么久,隐藏得这么深,还破坏了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楚天承眼露浓烈的杀气道。
楚昭却仍是一副冷静的模样道:“你也不必大动肝火,论起来算是扯平了。我们因奸细泄密而导致突袭计划落空,而他们也因奸细泄密导致我们的行动提前了。我估计独孤仇此刻一定也跟你一样暴跳如雷,非常想立刻将这个人揪出来。”
楚天承瞄了楚昭一眼,知道他分析得有理,但还是按奈不住怒火。
“可恨的独孤仇!若是让我揪出此人来,我必将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楚昭却是摇头:“此人不可能是独孤仇安插在你身边的,否则癸酉之乱发生前,此人便会提早告知独孤仇,如此一来,慕谦就不会领兵出征了,后面的事就都不会发生了。”
楚天承低眉一沉思:“有理。”
楚昭又道:“所以,此人应当是连独孤仇都不知道的存在。”
楚天承立刻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么说,除了司过盟,还有不明势力在暗中帮助慕家?”
楚昭点头,而后疑问:“只是有一点我想不通,此人既知我们的密谋,却为何不提前告知独孤仇或者慕谦,任由惨剧发生。”
楚天承蹙眉凝思许久方道:“或许,他有不能阻止的理由?”
楚昭道:“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理由能比挽救那场浩劫和数以万计的无辜生灵更重要。”
楚天承看着他又露出了那种邪魅的阴笑:“你似乎动怒了。”
也不知楚天承究竟是如何能看穿从头到脚都捂得严严实实的楚昭的情绪的,被看透了的楚昭因此也更添了一股莫名的怒火。
此时,白衣追风一阵风一样突兀地出现在楚昭身后,见楚天承也在,便先后向他二人行了礼。
随即,追风递给楚昭一个细小竹筒,道:“启禀掌门,刚刚收到的情报。”
第192章 夜袭(上)
楚昭接过情报完全没有要先给楚天承的意思,径直就打开了。
片刻之后,楚昭面具下发出一声轻笑,转身看向楚天承道:“恭喜你,楚天承。”
楚天承负手立在那里,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犹如降临世间的嗜血恶魔,通身都是让人极不舒服的冷血与阴寒,带笑的脸上藏着似有若无的杀气。
楚昭的话丝毫没有让他意外,很是平静地问:“什么意思?”
楚昭眼中笑意更浓,透着报复的快意道:“紫耀军三万兵马正在疾速赶来,预计今夜或明早便可抵达锦州。”
三日前,留守鄢都的明剑收到了慕荣的传令后便立刻整军,雷厉风行地点齐了兵马,次日清晨天未亮就出发了,全军全速开往锦州。
楚天承听后不怒反笑:“我猜慕荣就不可能是单枪匹马地来,不过区区三万兵马,是他慕荣太自不量力,还是独孤仇太小看我楚天承?”
“不要太掉以轻心,独孤仇的能耐你我都已充分领教过了,他既然敢如此给慕荣支招,那他就有取胜的诀窍也说不定。锦州攻防战将决定我们此行的成败,有独孤仇在幕后操控,锦州之战恐有变数。”
楚天承表示赞同,而后望着狼藉的战场笑得更加阴险狡诈:“哼!我们的主力大军今夜差不多也该到了,我倒要看看,靠这区区三万兵马,他慕荣要如何与这十万大军相抗!”
楚昭立在伏尸遍地的城楼上俯瞰满目疮痍的盂县城,眼中也浮现出残忍而扭曲的笑意。
独孤仇,我也很期待,三倍悬殊的兵力,你要如何守住锦州!
之后楚天承下令,让前锋部队在盂县城北槃水河边就地扎营,等待魏军主力与竘漠盟军,同时让战了两天两夜的前锋部队休整一番。
================================
盂县西南城郊。
韩青、曲靖一行刚出盂县不久就被凌云、落雨一行拦住了去路,司过盟众与九门众两相对望,马背上的四个头领八目相对,各自观察,现场杀气四溢。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传来一个半懒散、半悠闲却唯独没有紧张的磁性男声:“看来九门的诸位都很闲啊~”
众人抬头便见云酆蓝白相间的身影刚好飘落在众人上方的高大树干上。
韩青、曲靖见之皆露出惊喜之色:“酆尊者!”
云酆送给他们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而后纵身一跃便轻灵地落在了曲靖背后,稳稳立在马背上,俯视对面九门众。
随即,只听头顶传来一阵树叶摩挲的莎莎声响,众人抬头又见头顶数多新绿枝头立了许多青衣蒙面者,云酆座下六个小分队30名上位尊者直属亲卫队全体出动!
曲靖两眼全是星星,一脸崇拜地望着云酆。他敢断定,以这些人的身手,绝对可以毫无声息地取了在场所有人的项上人头!可他们却故意以如此张扬的方式登场,显然是在示威,施压。
云酆看向对面的凌云和落雨一脸儒雅君子的礼貌微笑,人畜无害地问:“不知云左辅和雨右弼拦住我家两位副坛主有何贵干?”
他虽是笑着的,声音也依旧是温和的,可怎么听都觉得这味儿不对,近在咫尺的曲靖只觉脊背发凉,冷汗直冒。
这便是他崇拜的人,是他努力的目标,潇洒中透着儒雅,悠闲中透着自信,不羁中透着可靠,他的风姿、他的谈吐、他的气度、他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所仰慕的。
他看似一派悠闲、漫不经心、放荡不羁,但却不动声色地给敌人以无形的威压,压倒性的存在感令追随者安心、向往,也令敌人畏惧、胆寒。
对面,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九门众也都变了色,马背上的凌云和落雨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变化,不过明显也多了几分戒备和紧张,凌云本来就阴沉的脸显得更加阴冷沉。
上位尊者现身,并携带座下亲卫队,可见司过盟这回是有备而来。
一名上位尊者,外加其座下亲卫队悉数出动,此外还有司过盟总舵两个坛的人手,凌云明白,现在与他们起冲突,九门必败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