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也是最要紧的,必须尽快找出潜伏在父兄身边的这个奸细。此人对父兄的威胁甚大,必须尽快把他找出来!此次祸端想必此人功不可没,他极有可能是父兄身边的得力之人。”
三人互望一眼,不语。
说起来此人也算是与慕篱有仇吧,毕竟因为此人的泄密,才导致慕谦和慕荣都险些葬身长河谷,让他们当初的救援都险些没能来得及,但看慕篱如此冷静理智,倒是让他们几个走南闯北的江湖老手不禁汗颜。
云酆率先道:“在回京后的这几日里,我们几个已将当初跟随陛下北征且幸存下来的人做了彻底的调查,但凡有机会接触到高层机密的人,无论文职武将还是相府护卫,甚至是我们安插在陛下身边的人,我们一个都没放过,结果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慕篱含笑看了看云酆,这办事效率也是够高,果然有他们几个在,就是省心不少。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此人极有可能是兄长身边的人。”
云酆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答:“不是极有可能,是基本可以确定,此人一定是潜伏在大公子身边的人。”
慕篱想了想,他们几个的办事能力是决定值得信任的,既然他们得出了这样的结论,那基本就可以确定是这样了。
“那可有头绪?”
他知道,短短几日间将父亲身边有嫌疑的人全部彻查,并得出了可靠结论,这已经很了不得了,他们应该还没来得及对兄长身边的人展开调查。
云酆道:“依属下看,那个百里乘风相当的可疑,不过在尚未查清真相之前,我们还不能妄下定论。”
慕篱点点头:“那此事就交给你们了。”
云酆道:“属下明白。”
慕篱继而又道:“其二,还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对九门掌门身份的追查。赤麟之前提出,九门掌门很有可能是已死之人,你们就照此方向追查下去,我想应该会有所突破。”
慕篱望了一眼紧闭的轩窗,向是要透过轩窗看向远方:“我跟他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不论是为了姨父,还是为了父兄。”
三人又齐答:“是!”
慕篱很快回过神来,接着吩咐:“这第三件事嘛,虽有些失礼,但关于司过盟的那位恩公,我们也必须要追查一下身份了。”
这回不仅下立三人,连站在床头的周桐也表示疑问了。
慕篱温柔解释道:“这位恩公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在二十年前就料定司过盟今日之劫,早早就备下了九转还魂丹?”
慕篱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头:“不对,应该说他似乎二十年前就料定了我会继承司过盟,并料定了我会有此劫,你们觉得,这世上会有如此玄异之事吗?”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都觉得不可能,就算是跟随独孤仇时间最长的周桐也无法回答。
慕篱接道:“因此我认为,此人来头大有可疑,就算他帮助司过盟是事实,但他的动机却有待商榷。”
显然四人的目光都赞同了慕篱的看法。
慕篱又道:“其实对于这位神秘的恩公,我一直不解他暗中相助司过盟是何目的,又为何始终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云酆眼神一转:“公子的意思是说,此人身份是乔装的?”
慕篱点头,众人不可思议,皆望向周桐。
周桐一脸无辜道:“你们看我也没用,我也只见过他两次而已,哪儿能看得出来他到底有没有乔装。”
众人无语,再度看向慕篱。
慕篱接道:“此人在此前二十年间只出现过一次,而就是这唯一的一次露面却决定了司过盟如今的模样,可以说司过盟会有今天,全是此人一手促成的,这感觉就像司过盟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握中,你们不觉得这件事很可怕吗?”
听慕篱这么一说,众人都不由一身冷汗。
云酆道:“照这样看来,此人帮我们的目的就有待考究了,甚至是敌是友都还很难说。”
慕篱点头,心中隐忧,眼前好似有一团巨大的迷雾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却无力拨开,因为他无从着力。
静思片刻,他又道:“你们说他曾阻止你们劫囚,我虽可以想象此事若当真发生,父亲将从此万劫不复,或许真的再无翻身之日,但这位行踪诡秘的恩公又是如何对京城的情形了如指掌,并且赶得如此及时?”
云酆还是一边在掌心不断敲打着他那把折扇一边思索道:“除非他在朝中有眼线,或者……”
云酆看向慕篱,接触到慕篱睿智的双眼,云酆便知他的猜测是对的,接道:“或者他根本就是朝堂中人,并且官品还不低。”
慕篱嘴角的弧度又弯了一些,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
云酆心下明了,揖道:“属下明白了,一定尽快查出个究竟。”
慕篱点点头,此事姑且告一段落。
随即,他的眉心一皱,眼中又布上了浓烈的悲伤:“再有就是,好好安葬此次祸乱中不幸牺牲的弟兄们,待我回离人峰时,定会亲自前去祭拜。”
此语一出,屋里氛围也顿时变得沉重,云清前泪未干,新的热泪又已汹涌而下,云翊眼中也有泪光。
云酆亦眼含热泪道:“多谢公子!”
慕篱却是眸中泪光盈盈满目悲戚望着远窗道:“谢我什么呢,该是我向你们赔罪才是,若非因为我,因为父兄,他们也不会遭此不幸,是我欠他们的啊!”
尤其想到那个总是一脸憨笑、办起事来却干净利落、为人满副忠肝义胆的高大汉子,慕篱才平复不久的心又起了波澜。
周桐见之立刻道:“公子不必自责,他们都是胸怀抱负的有志之士,也曾饱受战乱流离之苦,痛失家园和至亲,能为他们所追求和向往的大义而死,也算死得其所。九泉之下,众英魂定会感激公子、保佑司过盟的!”
慕篱转头看向周桐,面带微笑眼含感激:“谢谢你,周伯。”
周桐轻轻摇头:“公子千万不要怀疑自己,主君肯把这一切托付给公子,就是因为他相信公子,四位尊者肯追随公子,也是他们心甘情愿,纵死无悔。”
下立三人也纷纷点头。
慕篱无声低眉浅笑,片刻后抬头继续道:“最后,云翊,有两件私事要交你去办。”
云翊答:“公子请吩咐。”
“为了今后行事方便,你需为我制作一张和姨父一模一样的面具,二是要想办法调制出能毁我原声却不伤我舌根的药。”
“!”
云翊猛然一惊,其他几人也都吃惊地看向他。
第164章 悲歌一曲诉离殇(四)
见众人惊疑之色,慕篱还是那副云淡风轻地浅笑,柔声解释道:“我虽不想与父兄正面接触,以免露出马脚,但往后恐怕免不了会有相见之时,即便我的身形外貌都不复从前,可唯独这声音是无法改变的。父亲那里应不常有接触,或许还可蒙混过关,可兄长就不同了,倘若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认出面目全非的我,那这个人非兄长莫属。”
慕篱又将视线投向窗外看不见的远方眼露悲戚道:“所以,为了今后行事方便,我必须抹去属于慕篱的所有痕迹,完完全全地变成独孤仇,但我从未习过武,无法像你们武人那样用内功改变发声,唯一的办法就是毁去我的原声,你们明白吗?”
慕篱说到最后定定地看向下立三人,三人都没话说了,纷纷难过地低下头。
云翊咽下痛心只得领命:“属下……遵命!”
慕篱轻轻点头,如此一来,当前所有要事基本上算是安排完了。
云清见慕篱好似终于舒了一口气,这才不忍地提到:“公子,那关于长公主……”
慕篱看向他,刚刚才舒展一点的眉心又皱了起来。
云酆毫不客气地照着云清的脑袋就一扇子敲下去,云清立刻捂着脑袋委屈道:“你干嘛又打我!”
云酆瞪着一双大眼责怪道:“谁叫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旁云翊也扶额摇头叹气。
云清捂着脑袋瞥了一眼慕篱,小声嘀咕道:“人家这不也是担心嘛……”
云酆又拿扇子要去敲他的头,咬牙道:“你还说!”
云清这次躲得倒是快,云酆的扇子没能落到他头上。他跑到了云翊的另一侧,躲着云酆冲他白眼一弯,云酆也恨铁不成钢地回瞪了他一眼。
云翊再次无奈扶额,一脸“我怎么会跟这家伙是亲兄妹”的嫌弃。
不过,云酆看了一眼慕篱,转念一想,觉得这事儿迟早得解决,且宜早不宜迟,拖着也不是办法,早点儿解决了也好。
慕篱眼前浮现出那个冰清玉洁的佳人天真纯洁的笑颜,不由蹙起了眉。
事到如今,他与她之间已经隔了太深的鸿沟,那些陈年旧事与她无关,而今流血惊变更与她无关,他对她的情依然未变,然她若知自己是间接害死她父亲的凶手,还是夺她楚家江山的幕后主使,她还能心平气和地面对自己吗?
他已害她失去太多,如今还有何颜面出现在他面前呢?就算她从此恨他入骨,他也会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