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述和赞同云酆的说法:“我会尽力而为。”
“多谢。”云酆又朝她礼貌一揖。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我的护卫团还在城中驿馆等我,我必须得先赶过去了,就不多说了。”
她放开了勾着连城雪的手,转而抓住她的两只手不舍得放。
“阿雪,此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你可一定要保重,千万不要忘了我这个姐姐啊!”
连城雪眼含泪光重重点头:“我会永远记得,我在遥远的北方还有一个好姐妹,你也要多保重!”
萧述和含泪对连城雪努力笑着,转而将目光投向楚隐,轻轻揉了揉楚隐的头,语气里满是宠溺道:“阿耀,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保护好你阿姐,知道吗?要是让我知道你对她有一丁点不好,或是你没有保护好她,我一定不会绕过你的,记住了吗?”
楚隐很是乖巧地点头,灿烂地笑道:“我明白,萧姐姐放心吧,我一定会拼了命保护好阿姐的!”
萧述和立马照着楚隐的脑袋拍了一巴掌,装着很凶的样子道:“臭小子,什么拼命不拼命的,你得给我好好活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谁来保护阿雪啊!”
楚隐一手挽着连城雪的胳膊一手捂着脑袋傻笑:“嘿嘿……”
萧述和白他一眼,又牵起连城雪的手,立马态度变温柔,依依不舍道:“阿雪,那我走了。”
连城雪也恋恋不舍,泪眼汪汪点头。
然后,一人远去,身后是云酆派去的两个小分队长,负责保护萧述和去驿馆与护卫团汇合,一步三回头,那叫一个依依不舍,感天动地。
待彻底送走萧述和,连城雪这才回头向云酆也告别,而后与楚隐两人相互扶持慢慢走出了玄灵孤峰范围。
出了玄灵孤峰,连城雪让楚隐先到太清山脚的驿站等她,她要去城西办完最后一件事就来与他汇合。
原本楚隐是死活也要跟去的,但连城雪坚持这件事只能她自己去,他们此去可能今生都不会再回来了,这件事她若不能完成,那今后她都不会心安。
楚隐最后见撒泼耍赖都不管用,看来一定是不想让他知道的隐秘事,也知道司过盟一定有人暗中保护,所以他只好听连城雪的话,先去驿站等她了。
第167章 悲歌一曲诉离殇(七)
云酆送走了连城雪和萧述和后便回到峰上凤隐小楼复命,慕篱临窗而立,只是默默地听着,始终不发一语。
因为是背对着屋中人的,所以云酆和云清看不到临窗远眺的慕篱那双明眸杏眼中藏着浓重的悲和深切的不舍,也听不到他心上“咔嚓”的碎裂声。
他低头,看向右手掌心紧握的那个白莲香囊,只觉那手有千斤重,痛在心底无限蔓延。
就是这双手,他用这双手将自己和她推向永无可能交汇的两个世界,中间隔着杀父之仇和亡国之恨,今生今世他们注定再无缘,唯留血海深仇!
一滴清泪吹落,转瞬便被窗外的寒风裹挟着飞向远方,消散得无影无踪。慕篱临窗迎风不动如山,极目远眺南方,就像是极力要望见连城雪远去的方向,悲切的眼中无声诉说着他对连城雪不得不割舍的深情。
他希望她永远都不要知道这丑陋而残忍的真相,就这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一生平安喜乐。
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既然今生注定无缘,那就还她自由,这是他如今唯一能给她的幸福了。
云清看着慕篱充满悲伤的背影不忍道:“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如今她已无任何束缚,你为何不留下她呢!”
结果话没说完,他就又“哎哟”了一声,捂着脑袋瞪向身边的云酆:“你干嘛又打我啊!”
云酆真想把他的脑袋抛开,看看他的大脑究竟是什么构造,神经怎么这么大条。
“你个不长脑子的,她与公子有杀父之仇、亡国之恨,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云清虽能力一流,然对男女之情却是一窍不通,听了云酆的话后不由又憋红了脸,恨恨地闭嘴不说话了。
慕篱抬头仰望高空,那双眸子中的伤痛更加浓重了,双眉蹙得更紧了,忽而柔声低语深情道:“今生今世,我俯仰无愧,死生无悔,却唯独辜负了她。”
身后两人听后都心疼不已,对望一眼,却都只能默然不语。
此时,云翊进来了,手中端着一个托盘,上有一个碧玉杯,一张面具,那杯中还冒着丝丝白烟,可看起来又不像是热气。
已然收束了情绪的慕篱回身看向他们,云酆和云清也明白了那是什么,三人脸上都是深重的痛惜和不忍。
慕篱却是笑如春风,步履轻缓而坚定地走到桌边,坐下,端起那杯冒着丝丝白烟、呈墨绿色的约摸只有一口分量的药汁,温润一笑问:“此药何名?有何奇效?”
云翊抿了抿嘴,狠下心咬牙答:“此药无名,是属下按公子吩咐调制的,其药入口不会入腹,在咽喉处便会随着黏着的肌体组织一起消融。”
“入口即融,不会下腹吗?”慕篱眉间唇角笑意更浓,抬眸看向云翊欣慰道:“不愧是名震江湖的‘血凤’,连这种奇毒都能研制出来,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入口不入腹的毒呢。”
“血凤”之厉在于其无处不在的藏身之术和无所不能的下毒功夫,只要是她看中的目标,至今为止还没有从她手里逃过一劫的,可云翊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她的能力会用在自家主子身上!
听到慕篱如此说,云翊当下就落下了心痛的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心痛道:“公子!”
慕篱也不叫她起来,只低头看着杯中冒着丝丝白气的药汁浅笑道:“从今以后,这副总被双亲和兄嫂夸赞的好嗓音便再也听不到了呢~”
说这话的他看不出有丝毫的留恋或不舍,口气平淡得就好似在说不相干的人。
慕篱虽淡定如斯,可屋内三人却早已湿了眼眶,这温润如玉、温柔如水的声音,以后再也听不到了,他们还好,待将来爱他关心他的那些人知道了之后,又将会作何反应呢?
四大尊者都是闯荡江湖多年的老手,什么样的腥风血雨没见过,就算是慕篱如今隐藏得如此隐秘,将来他的身份迟早还是会被曝光出来,毕竟是秘密就有被揭开的一天,没有什么是能永远被掩埋的。
慕篱端起了那个碧玉杯,三人竟不约而同地唤道:“公子!”
慕篱仍旧一脸从容,看向三人道:“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尤其是父亲和兄长,都记住了吗?”
三人皆泪眼朦胧,竟都忘记了回答他。
慕篱轻轻叹了一下,接道:“父亲如今已取代魏室成为中原之主,兄长有朝一日也必会继承大统,而我的身份一旦暴露,对兄长来说便是巨大的威胁,更有可能动摇父亲的江山,你们可明白?”
三人终于木讷地点点头。
慕篱松了一口气,接道:“中原易主,改朝换代,正是四方强敌觊觎之时,不知会有怎样的明枪暗箭,父兄此时容不得半点分心,如若让他们知道了我的身份,那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都记住了吗?”
云酆和云清这时也跪到了云翊身边,云酆道:“属下明白,请公子放心!”
慕篱终于安心地笑了笑,而后再度看向那个碧玉杯,轻轻摇了摇,而后声音极致温柔道:“为了父亲,为了大哥,便是将这条命还给他们都无妨,何况只是一副嗓子。”
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将杯中药汁一口灌下!下跪三人竟然都没能说出一句阻止他的话。
整间屋子突然变得极其寂静,唯剩慕篱痛苦压抑的无声呻吟。
只见他哽咽着喉头红着脸紧闭着双眼,双手捂着喉咙忍受着剧痛,却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看着慕篱皱着眉头额间冒着冷汗死命掐着脖子忍痛的模样,云翊知道他正在忍受着剧毒腐蚀咽喉的痛苦。
若是对任务目标下此毒,剂量必定会比这细小的碧玉杯要多出许多,毒性也会强出许多,那恐怕是足以彻底让一个人变成哑巴的剂量。而因慕篱只是需用此毒抹消他以往的声音痕迹,故而云翊刻意减轻了剂量,也去除了一些必要的毒素。可即便如此,毒还是毒,又岂会不痛。
稍倾,毒性似乎终于过了,慕篱渐渐止住了痛苦症状,直至彻底恢复平静,他放看向跪地三人命道:“都起来吧。”
只一句话,瞬间让跪地三人震惊不已,宛如当空一道惊雷!
包括一贯比较隐忍自持的云酆再也忍不住,三人一齐咣当一声脑壳磕地,纷纷用哭腔呼唤着:“公子!”
此情此景,就算是一贯冷漠不善表达的云殁在此,只怕也会是这样的反应。
声音甫入耳,就连慕篱自己也是一愣,可旋即他便笑了,笑得轻松欣然。
这沧桑、低沉、嘶哑的声音,只比垂暮老者多了一点年轻的意味而已,较之从前真的判若两人,那温润如玉、柔化人心的声音真的再也听不到了,难怪云酆他们三人会是那样的反应。
随即,他戴上了云翊准备的独孤仇的面具,然后他命云翊取来镜子,瞧着镜中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瞧着那个面目全非、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的自己,慕篱不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