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他两眼死盯着面具男,忽然又漏出了那种惯常的充满算计的阴笑:“你不要太得意,迟早有一天,你会输得比我更惨!”
面具男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又悠哉一耸肩,满不在乎道:“我拭目以待。”
“哼!”楚天承冷哼一声,不再看他,而是面向大梁的方向眼露凶光道:“既然不能暗夺,那我就明抢!”
“怎么个明抢法?”
“我要抢在慕谦回京之前定乾坤,等到一切成定局,我名正言顺继承了大统,届时就算是慕谦又能奈我何,到时他只能任我宰割!”
“若是抢不成呢?”
“那我就搅他个天翻地覆!我得不到的东西,就算是毁了也绝不便宜别人!”
“呵~”面具男轻笑一声接道:“我还以为你跟楚天尧不一样,可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不同,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当年胜了,而你如今败了。”
楚天承拧眉不悦道:“你什么意思?”
“呵!”面具男冷笑一下:“什么意思?楚天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这一次你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全了,可结果还是败了,难道不是连老天爷都不愿意帮你吗?看来那手札里的预言要应验了呢,而你果然没有做皇帝的命。”
“……我若得了这江山,自然也就有你的一半,你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想要?”
“楚天承,我之所以陪你玩儿这么久,姑且算是还你救命之恩,从没想过要分享你的天下。呵,我要这江山何用。”
他这一声低笑不知为何听来满是悲凉的意味,楚天承的表情突然变了,又换上了从前看面具男的那种带着深不可测的算计。
“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在说……你已经玩腻了,打算结束这一切了?”
面具男依旧保持着他那妖娆的坐姿看向楚天承道:“事已至此,够了吧?把楚天尧交出来。”
楚天承看了面具男半晌无言,而后突然低头笑了,接着起身,走下主位来到面具男面前,俯身,一手撑在面具男面前的案上,一指戳上面具男的心脏,一张似乎要将眼前之人吞噬的瘆人笑脸贴近面具男极度挑衅道:“你这里似乎在说你累了,所以你打算跟楚天尧做个了结,然后再了结你自己,彻底结束这一切,是吗?”
对面站了一排的人,除了落雨之外,其余三人皆露出了惊骇的表情,尤其是火凤,眉眼间更是瞬间爬满悲伤和心疼,美人一伤,楚楚动人,我见尤怜。
楚天承和面具男就这么对视着,帐内的空气好似突然凝结,沉闷而压抑,四周安静得都能清晰地听见呼吸声。
只听面具男压抑着怒火道:“我说过,我要让他也亲身感受一下什么是人间地狱!”
面对楚天承近在咫尺、布满杀意又带着笑意的鹰眼,面具男也丝毫不甘示弱,楚天承似乎看到了他眼中的不甘示弱和孤傲不屈。
楚天承追问:“你真的甘心就这么算了?这天下原本该是属于你的,你真的甘心眼睁睁看着它被慕谦夺了去?”
面具男双眼透出冷笑:“楚天承,不用再白费心机了,我对天下没兴趣,我的世界里从来都只有复仇,你究竟把楚天尧藏到哪儿去了,快把他交出来!”
楚天承放开了手直起了身子,居高临下俯视面具男,脸上露出充满阴谋算计和极赋侵略性的笑眯眼威胁道:“你放心,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把他交出来。”
恰此时,帐外有士兵来报:“启禀大王,裴太师在营地外求见,说是奉圣命召大王进宫觐见。”
裴清老狐狸?
楚天承眼一眯,直觉事情不简单。
以往都是姚辅仁来宣召的,并且姚辅仁一定会在宫里有动静或是楚隐要宣他之前先传来消息,而今夜,不仅姚辅仁事先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来宣召的人也换成了裴清。
如此变动,楚天承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宫里出了变故,而且楚隐很有可能已经识破了他的阴谋。若是如此,那他这趟进宫也就再没有伪装的必要了,看来该是摊牌的时候了。
于是,他便朝帐外吩咐道:“告诉太师,本王即刻就来。”
“是。”帐外士兵得令跑远了。
“我去通知京畿四州各位将军,顺便帮胥管家处理王府搬迁之事。”面具男如是说,临走又回头对楚天承说道:“记住你的承诺。”
语毕,他就领着火凤、追风、凌云、落雨趁着夜色出了主帐,五条鬼魅身影在巡逻士兵的眼皮底下轻易就出了临时大营。
楚天承望着面具男离去的背影,嘴角又扬起了极具侵略性的算计阴笑。
“想解脱?没那么容易!我花了整整二十年时间培养你,又岂会让你轻易解脱!你必须给我好好活着,今生今世都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直到彻底毁灭在我手里,万劫不复!哈哈哈!”
第143章 长夜漫漫乱世殇(三)
裴清为何会来到槐城镇“剿贼”大军驻防营地传召呢?
事情还得从两个时辰前说起。
两个时辰前,皇宫大内,长宁宫。
这里是太后刘氏的寝宫,位于皇宫最北,紧邻皇宫后苑。此地远离皇宫所有热闹街巷和宫殿,像极了一个繁华闹区中的清修之所。
刘太后住在这里倒并非楚隐安排,而是她自己刻意挑选的。
自楚隐登基以来,刘太后便如幽禁深宫的废妃一样,几乎不怎么在外走动,与少帝也几乎不联系,少帝亦从来不到这里向她请安。
不过,长宁宫一应生活起居供应,楚隐还是命六尚局好生伺候着,好歹人家也是天启帝正式册封的正室,名正言顺的太后,就算楚隐再恨她,与她再不亲,该做的功夫还是要做的,该尽的义务还是得尽的,否则“不尽孝道”的他就会为天下人所诟病。
暗夜幽静,凛冽寒风呼啸着略过长宁宫墙的每一个角落,就像是厉鬼在空旷的宫院中四窜一样,听得人毛骨悚然。
仇正盔甲宝剑玄袍来到长宁宫门前时,早奉命候在门口的小太监恭恭敬敬道:“大将军可来了,太后正在殿内等候大将军呢。”
不久前,仇正突然接到长宁宫传来的口谕,太后听闻大梁城被围很是不安,因整个皇宫的兵权都在仇正手里,故而宣仇正去问话。
仇正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只等楚天承信号了,而他之所以肯在这个关键时候听太后传召来长宁宫,只因他对这位独锁深宫的老妇人充满了同情和怜悯。
刘氏与楚天尧的这门亲事显然是皇权的牺牲品。当时楚天尧已有一子,乃楚天尧之嫡长子,其生母乃楚天尧结发妻子,在生下长子后不久就患病而亡,因此楚天尧总是要再续弦的,何况幼子也需要有人照顾,所以昌盛帝便为楚天尧订了这门亲事。
刘氏之父本也是开国功勋,追随昌盛帝征战多年的一员悍将,楚天尧虽对刘氏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因那时的他尚未遇到容妃,没有特别钟爱的女子,故而与刘氏也算相敬如宾。
然而,这种情况持续到刘氏父亲过世,紧接着容妃突然出现,刘氏的地位便一落千丈。好不容易容妃走了,哪知又冒出来一个环妃,楚天尧对这位正宫皇后再不复当年的关心,甚至可以说是冷落,但刘氏似乎从没跟她们争风吃醋过,只安安分分地做着她的皇后,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
所以,仇正对刘氏既有怜悯又有同情,更有敬重。
不过不受重视被冷落,这些说起来倒也不算太出格,最令正直的仇正不能忍的是,天启帝宠妾室也就罢了,连带对庶出之子也另眼相看,致使皇后膝下的嫡子纷纷被冷落。不仅如此,后来皇后膝下两子接连离奇死亡,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其中有猫腻,然而楚天尧非但未深究,反而立了楚隐为太子,这就让他难以接受了。
再后来楚天尧驾崩,楚隐顺利登基,刘氏便自此几乎等同于禁足长宁宫。
是故,仇正对这位老妇人一直都还是比较上心的,平日里宫廷巡查时,他都会特别留意关照,对这位一直独居深宫的老妇人几乎没有任何戒心。
来到长宁宫门口,仇正守规矩地解下随身武器交给身后的亲兵,小太监将他往宫门里迎:“大将军请。”
仇正跟在小太监身后朝宫内走去,眼看就要抵达正殿时,那小太监却突然逃也似的飞进了殿内,与此同时长宁宫各宫门几乎同时关闭,殿内则飞快地冲出一队全副武装的禁军,转瞬就将仇正团团围住。
他正疑惑时,刘太后从殿内走了出来,而她身后居然跟着杨慎!
一见杨慎,仇正瞬间便明白自己被骗了,中了埋伏。
他是明白人,很快认清自己已无路可逃,所以并未打算做无谓抵抗。
刘太后问:“大将军,你原本前途无量,却为何自甘堕落,选择这条路?”
刘太后的问话很是平静,听不出她有任何情绪。
仇正毫无惧色道:“自古成者为王败者寇,仇正愿伏诛,却绝不认错,因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魏的江山社稷!”
“我呸!”杨慎不忿道:“做出这等背君叛主之事,你竟还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话,仇不渝,你是不是脑子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