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华虽然看不见他的目光却有种发毛的感觉。
不过,也仅此而已。
反正他又不对将她如何。倒是……他说的‘入京调配’,解药不在这一堆之中么?
元华似若有所思的想着,不完全相信他的话。不过神情分毫不显,仍是那般淡淡的开口,“先生所患的怪疾,我或可提供帮助,也能为先生保守这个秘密;作为交换的条件,日后若有需求,还望先生不吝相助……”
九君恒幽深目光落在她脸上。
冰冷如深渊下的冰窟寒意。黑暗而幽禁。
很久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威胁他了,“可有想好如何脱身?”是询问,是提醒,更是警告与威胁。
“眼下是先生为人鱼肉。”
“你能制住我多久?”
“先生被逼杀坠崖,伤势沉重,不幸殒命,也属于正常……”
“你觉得,你还能活着离开这里?”
元华似微微顿了一下,“机会……总会比先生大。”也许她根本不用走出去。虽然她不想走到那一步,但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若真行极端,也唯有一法能全身而退。
一句比一句不怕死了。
九君恒幽冷盯着元华那张苍白又平静的脸。
但有了那片绸带蒙眼。
他反而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一丝半毫的端倪。
“好……很好。”
他泛红的眸光,又邪又冷,酝酿着可怕的风暴,若与之对视,必能将人神魂袭卷绞碎。
也不再说话。
只在暗中不停尝试着恢复功体、运行功力。天将破晓,此症发作的时间终将过去,他到要看看……是否能一直困得住他!
“先生是答应了吗?”
元华似觉察到了他的意图,也不急,只是慢条斯理的问了一句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九君恒不再回应她。
他余光看到她身影微微靠近过来。紧接着,一只纤细如玉石般白皙的手拿着小玉瓶在他眼前晃了晃,“先生可识得此物?”
是在认真的问问题。
九君恒目光微微在她手腕上的红痕停留了片刻;十分的显眼,衬着染血的素白衣袖……他没听清楚她在问什么,不过能猜到。
并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出口的话语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元华却不为所动的重复问:“先生可识得此物?”
问得轻柔有礼。
九君恒却是眸光微暗,神情渗人,没答话。
元华也不介意,微揭小玉瓶闻了闻药味后,伸手摸上他的脸,手指轻探,触碰到他嘴唇的位置,下滑数寸,捏起了他的下巴……
“关素——”
他话没说完。
元华便不由分说将小玉瓶里的药给他灌了下去!
九君恒怒:“你在找死……”他现在想弄死她。
元华收回手,留了大致一半的分量放到一旁。声音虽是淡然有礼却也染上了一丝冷霜,“先生可曾留我半分活路?拜先生所赐,一路被追杀至此,途中险些命丧黄泉;也拜先生所赐,坠落悬崖,险些溺亡于水中……先生口口声声的机会,可实际上,何曾考虑过给我半点活命的机会?”
平静的说到这里,她似有些累了,微微停了一下。才不紧不慢伸手拿起另一个小玉瓶。
似自言自语又似在问他,“这又是什么药?”
九君恒俊美的脸比夜下幽潭还要阴沉几分。他一直在暗中用力,想挣断绑在手上的腰带,无奈其材质太好,极其柔韧难断。
渐渐浸出一片血迹。
“你最好想清楚……”
元华直接以动作止住了他未出口的话。灌了半瓶不知名的药。倒不是为替他节省,而是不确定这堆药中是否有她需要的解药。
至于灌下的是些什么药。
就看他自己带的是些什么东西了。人已绑,梁子结,她也不怕再得罪他什么。而不做点什么,这些日子以来的怒气实在难消。
但在灌第三瓶药时。
九君恒趁机咬住了她的手指。一阵疼痛,令她皱眉,俯身捏住他的下巴,想让他松口。
忽然疾风扑面。
他不知何时挣脱了双手,将她狠狠扑倒在地上。
虽然没了武力。
他猛然间爆发出来的力量也极其蛮横。以至于元华后背结结实实撞在冰冷的岩石上,拿在手中的玉瓶,溅出几滴幽蓝晶莹。
在被扑倒那一瞬间。她其实是可以推开他的,但她没有动,就这么任由他扑倒在地。
“先生恢复得真快啊……”
她风轻云淡的话语还未落下。九君恒便重重倒下来,她微微往旁边一避,让出了位置。
他这么一动想必箭伤又裂开了。
心里这样想着,元华不紧不慢的坐起来后,摸索到了一瓶药就要继续之前的举动。
“够了!”
他阴测测出声。
元华便暂时不动了。
就这么微微俯身坐在她身边,静静看着他,“礼尚往来而已,先生何必动怒?”
近距离看起来,她的状态其实也不似怎么好。
苍白的脸色。
嘴唇也泛着一丝白。
发丝凌乱垂落在耳畔。
神情淡漠得没有丝毫常人该有的情绪波动。
……
第70章 礼尚往来②
九君恒实在伤得太重了。
他此刻的清醒全凭一股毅力在支撑着。
他从冰冷的岩石上缓慢坐起来, 再寻常简单不过的动作, 在此刻, 都无比困难。
身上的箭伤已经撕裂,再次血流如注, 浸染过华丽的紫色衣袍,点滴流淌,遍布着暗红花纹的俊美的脸上也无半分血色。他的神情很冷,略显低沉的声音里有种摄人心魂的威压扩散。
“做得太过了……当心退路难寻。”
元华似微微沉默了片刻。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从细微风声中留意他的举动。衣袖轻扬间,已将那小堆药瓶拂到了一边,没打算让他有取回的机会。
“那就说回最初的交易, 先生以为如何?”
声音仍云淡风轻听起来不过是寻常的交谈。
她也没打算做得太过。凡事留一丝余地。适时收手,留一丝交谈的空间,未至必要时, 尚无需将事情逼上极端。
九君恒将她的小动作看得分明, 但也只是冷冷看着, 似不为所动:“我, 允你。”他伤势太过沉重,没必要在这里与她耗下去。
“那现在……我们就算是盟友了。”
九君恒听着优美的唇浮上一丝冷笑,又邪又魅,“是……”却也几近苍白。
元华听出他声音里暗藏的危险意味, 也不意外, 他现在的心情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她倒不是很担心。
一来现在他也威胁不了她什么。
二来像他这样的人, 答应了事, 就不会轻易反悔。
“既然如此……先生也许该释出一丝诚意,为我解决一下当前的小小麻烦。”
她的声音,有些轻飘虚浮的感觉,没什么力量,却又暗含着一种坚持不妥协的意味。
她不相信他身上没有解药,也不想等到入京那么久。
九君恒盯着她沉默了片刻,最后似乎终于妥协,“离开这里,我再为你处理。现在……把你右手第三个玉瓶,给我。”
元华微微摸到一个小玉瓶拿在手中,却没有递过去,只似有些不解的问:“坠崖至此,也有一段时间了,先生的人为何不见踪影?”
话音落下后。
没有人回应她。
紧接着就听到身边人倒在地上的声音。
到极限了么?
又或者是毒发了?
元华若有所思很快探了一下他的脉相,很乱……不过,应无性命之忧。她觉得。以及,他体内那股异力正在消散,速度极快,在她把脉的短短片刻间就消散大半。
很古怪的力量。
连她也不太清楚是什么。尝试着调动了一下,虽然仍能引导但却不能阻止它的消退。
“夜九?”
她淡淡叫了两声。在没得到回应后,似犹豫了一下,紧接着便站起来慢慢往外走去。
虽然她觉得他因该另安排有后手;毕竟以他之能,在明知这里会有埋伏围杀的情况下,不可能毫无准备,但……以防万一,她也得自己先找一下出口探探四周情况。
天将破晓。
若他的人没能找到这里,找来的可能就会是那些杀手了……
悬崖底下,潮湿阴暗,白雾茫茫一片。怪石嶙峋,杂草丛生,当看到缓缓从浓浓白雾中走出来的清瘦身影时。隐藏在暗处的一双双眼睛的主人,都陷入一种死寂般的紧张氛围中。
伴随着这种紧张,还有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森冷杀意无声渲染于沉沉雾色。
凌寒飘雾之间。
一双略显灰白的瞳孔木然得不带任何感情。
他注视着缓缓走出白雾中的清影缓缓举起手中弓弩。似弓弩又更为精巧,上有一圆筒状物,隐隐可见内中寒光闪闪,是密密麻麻的淬了毒的银针……
微风似加剧了杀意的扩散。
缓缓走出雾中的元华觉察到了一片杀机。也觉察到了隐藏在其中那一丝最深、最浅,却也是最危险的极端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