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家书’。
请他代为转交,信中浅言:
『寅良绿林众一行至今,诸事顺利,一切如期……书短意长,不一一细说,望家中长辈们不必担忧。谨此奉闻,勿烦惠答。』
两封信的署名皆是:寅良。
将两封信都拆来看了一遍的顾西臣,本就冰冷苍白的俊美脸上神色越显阴柔寒意。
这是什么意思?
把信送到这里来真觉得他会帮忙跑腿吗?
昏暗的光影。
被风翻动的纸卷。
阴柔沉抑的声音就像黑暗里盘旋的毒蛇,吐着信子,一点一点的缠绕上来,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在四周弥漫开来。
“你,究竟哪来的自信?”
这份理所当然的自信直令他心生暴戾。
但是……
右一句‘已被寅温表兄寻到’告知被夜九找上,显得他无能将此人拦下;左一句‘昔时所请之事,便就此作罢’显得他未尽其责。
又让他心里有些难平不想就这么算了!
他虽然当初就未真打算插手此事。
但到底让人去调查过夜九。结果自己没调查到什么,对方反到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寅良在芜城的消息动向摸得一清二楚。
对他而言是种无形的挑衅!
他不是什么好人。
但却是一个最受不得挑衅的阴狠而睚眦必报之人!
“你在看什么?”
殷姑娘就在这时候毫无预兆的闯了进来。
一眼就看到顾西臣阴狠的表情和拿在手里的信。
顾西臣皱眉想藏已经来不及。只能有些无奈的任由殷姑娘把信从手中抽了出去。
他不希望殷姑娘看到这些信的内容。
就如同没有告诉殷姑娘寅良的情况一样。
他调查过寅良。
一个游学的小书生。当然,这个身份有待考究,对付绿林众原因,是经过蒙山水岭时受其所扰,曾纠结了大群受害人血书告状……
如今混入绿林众。
必然是要整治那群山贼。
殷姑娘对绿林众恨之入骨已经在等着公开亭最终结果出来就要带着青云门杀上蒙山水岭。
若是让她知道寅良的目的,定会掺合进去,而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寅温?寅良?绿林众?!”
扫了一遍内容。
殷姑娘狐疑重复关键字眼的同时,声调也有些微微不满,渐显拔高地问,“大师兄,你不是说不知道他的下落吗?”
顾西臣似有些头疼的揉着额头没有说话。
“这个人现在在绿林众?”殷姑娘紧接着追问,又把两封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心里开始飞快盘算起来……
顾西臣一看她样子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了,微微皱眉,似想说什么,还没开口,似有所觉的殷姑娘就迫不及待坚定道:
“本姑娘决定了!”
“不行。”
“本姑娘现在就要去绿林众找人。”
“你该回青云门。”
“大师兄,快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吧,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反正,你又拦不住我,你不讲,我现在就去绿林众!”
……
薰香炉。
绛紫色轻烟袅袅。
淡淡异香弥漫在房间里。
一袭紫衣华服的男子姿态慵懒的靠着枕头。优雅又随意地半躺在那里,檀木桌案上放着美酒佳肴。不过他没在喝酒,而似在闭目养神……
繁琐漂亮的镶金边衣摆像孔雀开屏般铺了一地。
突然,房门被人悄无声息的推开。
一道高大的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踏进来了。是一名衣着干净利落江湖打扮的白衣少年,俊朗面容,星眉剑目,不是那自称金玉楼的少年又是谁?!
不等他看向男子开口。
那在闭目养神的男子却似知道有人进来了一般。
语气极为慵懒地问了一句:“她的行踪。”
“她已经回清州了。不过,安排了数十人在百里外的山门处……”
白衣少年回答道。
男子听了后不再说话,似思索,又似在继续休息。
白衣少年有些欲言又止。可偏偏又知道,主子这是遇到了问题,在思考、不喜被打扰到,可又怕这么等着吧……别真给睡过去了。
不是没有过前车之鉴。
他家主子可是出了名的懒散。
如今肯纾尊降贵来调查事情已是出乎他意料。若是平时,他宁肯安静如鸡的等着,也不轻易打扰,但眼下有一件事情。
却必需要说出来。
“主子啊,那位四殿下……来了。”
第48章 雪白公子
夜。
乌云掩月。
风中也有一丝燥热。
漆黑水面上, 能见度很低。隐约可见十几艘商船的轮廓, 在湍流的河道并行。每艘船与每艘船之间, 都用手臂粗的铁链紧紧串连在一起。
昏黄的灯笼下。
关大爷正站在甲板上,胡子拉渣的, 神情有些憔悴,显然接连半月来的水上行船让他没能休息好。
管事担忧的上前,“大爷,怕是要有一场暴雨啊!”
“不打紧, 一时半会也下不来,就算它真下了,小心点开船就是!”
关大爷虽然这样说但也着实不希望它下。
都快到清州了。
谁也不想再来一场暴雨浇。
何况风雨一大, 船上的货品难免也会受潮、受损。河道水势也会变急,多生事端……心念至此。他目光锐利的看着已经疲惫不堪的手下们,提高声音喊道:“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就快要到家了!可不能在这时候出什么乱子!”
喊话归喊话。
倒也不觉得会有什么乱子。
毕竟这么多年也都过来了。除了一些不可抗的天灾因素, 真没遇上过什么大乱子……
倒是这一趟回去, 保准又是盆满钵满。而这些年的生意也都是如此, 顺风顺水, 说不出的称心如意。
只是可惜,收入的大头并不在他们,而是在任谁也想不到的二房那位……
想着想着。
思绪又不知不觉飘远。
不经意间想到了那位中途上船的客人。是一位衣着华丽不凡的贵公子;那种雪白软丝绸料子的面料,多为上贡、皇族或贵族所有极为难寻, 不是一般人能穿得上……
漆黑的水面远处。
不知何时出现一抹微弱的昏黄火光。隔得太远, 光影太弱, 像极了黑夜中悬浮在水面上的朦胧萤光。
直到它越来越近。
近到商船正前方时才让人勉强看清楚是一条小船, 那微弱的火光,则是挂在船头的纸糊灯笼,隐约映照出有个身材单薄而眉清目秀的小少年。
那怕只是一个小少年。
大船上的人都不约而同警惕起来。毕竟在这个时间点出现的人事物,很难不让人怀疑。
“什么人?”
很快有护卫厉声问。
清秀少年将小船停在四五米远的地方后。微微抬头,看向大船上的人回答道:“小生受人所托,前来捎一句话给关家两位爷……这一带最近有些不太平,请两位爷沿路多加小心一些,钱财乃身外物,若真到极端时,不必执着。”
关大爷从手下手里接过灯笼往船边走了几步,借着明亮的火光映照下,总算看清楚少年的模样;第一眼的印象并不坏,但他仍是目光锐利如的盯着对方,“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谁让你来传话的?这一带又有何不太平?你上船来说清楚!”
别说他不相信。
随便一个有脑子的人。
都不会相信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可疑人。
话音散入风中时。
便见小船上的少年扬袖间化作一抹残影掠身而起,身轻似烟却又稳稳的落到大船上。
船上的护卫脸色一变纷纷‘唰唰’拔刀上前!火光中,寒光凛凛,警惕紧张地保护关大爷的同时也将少年团团围住在甲板上!
“哎……”
掠身上船来的寅良不由得抚额叹气,“这般阵仗小生实在消受不起啊!小生之名,实在不足挂齿,托小生传话之人,在不久之后便会再次拜访关府……至于这一带近日不知为何有官兵频频出现,有官兵频现的地方,总归是不太平的。”
听起来他是将所有问题都回答了一遍的。
但实际上一个有用的都没有,偏偏又似暗藏着信息,不可轻信、更不可放任……
“你究竟是谁!”
关大爷沉声问。他能感觉得出来,少年虽然被这些护卫包围住却分明没放在心上、没有半点胆怯,越是这样他心底越沉。
“无名小卒,不足为道……如今话已带到,小生尚有它事在身,便先告辞了。”
夜风拂过。
有奇异迷人的香甜味散开。
荡漾的玉杯光影里。
似有一只修长白净的手指轻划过白玉琴弦。
‘铮——’
似玉声。
轻微得不可闻。
但却蕴含着一股寻常人难以察觉的浓厚内力!
船舱外的甲板上。寅良神色单纯淡然不变,心中思着船上怎会有此人物,提袖正要掠回自己的小船……
“小贤弟请慢。”
一道温文尔雅的迷人声音响起。
雪白的修长身影从船舱里走出来。飘逸似仙,尊贵优雅,乍然出现在眼前,让人眼前一亮,像浴在阳光下的山巅之雪美到惊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