恪姬。
大寨主的宠姬……
似比他意料中的更为受宠、或者该说是份量与地位更重,从仅派两个丫环就能将他从曹三手中带走看得出来。
只是不知其目的是什么?
“小郎君为何不肯抬眼来瞧瞧奴家?”亭子里的恪姬一开口,就是让寻常男人把|持不住的娇嗔与诱媚。
"不敢。"
“为何?可是奴家面目可憎?"
“啊……不是,非礼忽视而已。”寅良似有些窘迫的回答,垂眸敛眉,朝亭子里微微一礼,“多谢夫人出手相救,不然……寅良不敢想象后果。”
他怀里还夹着那柄油纸伞,姿势看起来便有些拘束小心,似害怕那伞会掉了一般。
恪姬瞧着亭子外的人看了片刻。
似觉有趣般笑着坐起身来。
少年给她的感觉不错。
第43章 表兄寅温
丫环被打发了下去。
亭子内外便只剩下静默相对的两人。
女子在勾人心魄的妩媚笑声中, 问:“小郎君, 你为何要加入绿林众?”
“想像大家一样行侠仗义, 劫富济贫,为这纷扰乱世, 献出一绵薄份心力……”寅良回答,神态自然,言词真诚难测。
便又听得亭中女子笑问:“那亲身体会过的绿林众,可如你预期的那般好?”似隐隐有一丝的试探意味。
寅良微微撑开了油纸伞, 立于粼粼水池边上,倒映于水中的清影雅致,他望着水池里的游鱼片刻, 才似淡淡开口,“确实……非我所期。”
“呵呵……”亭中又是一阵妩媚轻笑,“小郎君接下来有何打算?”
“身在此间, 只能且行且看。”寅良似有无奈的回答。不过说完后, 又微微补了一句:“幸好尚有二寨主在……”
“小郎君当真是这样想的?”
寅良语似不解, “夫人, 为何会有此疑问?”
伴随话音落下。
恪姬没有回答,倩影妙曼,披着俏粉薄纱,从亭子里走出来, 步态虽懒散, 却又在无形中透一丝端庄仪态, 摇曳生姿地绕到了寅良的身边来。
她倾身凑近, 吐气如兰,伸手要去执寅良手中的伞;指甲纤弱,涂着红色蔻丹,十分显眼漂亮……
“小郎君当真不肯看我一眼?”
寅良顺势松手,在伞落入对方手中的同时,人已退出伞下的范围,是行云流水的自然,抬眸淡淡看向伞中人。
清澈温柔的眸子。
就这么安安静静盯着对方看。
恪姬反而有些不太自在了,那般真诚清澈的眸光下,仿如湖泊明镜,能照映出一片污秽肮脏之物。
她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的站正了姿势,微微转身,以袖掩面道,“小郎君可知,物向以类聚,身在染缸怎能独白……”语气似反问,又似在陈述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莲出淤泥亦不染,夫人亦非曹三之流。”寅良回,言语真诚不似做伪。
恪姬:“难怪你能说服他们。”她都开始有点喜欢这小郎君了,真诚又飘忽的态度,总能令她心生悦动……
寅良正往假山背阴处挪了几步,方觉得舒服了些,才道:“也许是两位寨主早有此意,而非被我说服。”
“呵呵……他们的确早有此意图而迟迟未动;但是小郎君你的意图又是什么呢?‘劫富济贫’四个字,在你眼中,当真等于这样四处烧杀抢掠,夺平民百姓之财?”
寅良似微微沉默。
在想对方所说的这此,是为了引他上套,还是真有别的目的……
这位恪姬非寻常女子。
举手投足间有一种大家闺秀才有的气质。
这样的人,若非多了那一丝媚态,若非身在此间,应也该是一个贵女千金般的身份。
“小郎君为何不说话?”
恪姬斜眼瞧着他。她是侧着身子对着他,从他的角度看到,能隐隐看到她背部俏粉薄纱下的肌肤。尽管那薄纱并不算透,但仍能看清那些疤痕印记……
似鞭伤。
“寅良只是在想,为何夫人要与我说这些?”
“可有了结论?”
“还望夫人明言。”
恪姬斜着眼瞧他,只觉得自己话说到这份上了,还模棱两可的不肯表态,实在是……眼波流转间,她不答反问:“你可知大寨主为何迟迟未归?”
手中转动着的油纸伞,投落残影旋动,倩影依依立于池畔,清风拂扬柳,极似画中人。
“知道。”
寅良轻飘飘一句话。
将便恪姬想要往下说的话堵了。
而他又接着说:“我还知道,大寨主也许回不来了。届时,就只剩下两位寨主,但位子只有一个,不知夫人属意于谁?”
“曹三或柳世谦?”
寅良微微点头。
恪姬闻言似感伤怀,撑着伞又绕到寅良身边来,“小郎君心里,就容不下第三个人选了吗?”
“谁?”寅良问,而心中已明白了她的意思。
恪姬似就等着这一声问。唇角微勾,神情也有了些变化,漫不经心将伞扔到寅良怀里的同时,扬袖旋身,立于台阶上,薄纱飞扬间,她整个人的气质也变得说不出的凌厉起来。
“我。”
媚态消。
戾气长。
眼中有一股恨意冷然。
……
芜城。
位于城北的顾府。
比起其它富商府邸总似多一些肃穆,守护森严,常人不至,避之不及。
原本热闹府上。
也因一干叔叔伯伯之类的人被送下了狱。
变得有些冷清起来。
房间里的光线有些昏暗,角落屏风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出现一道黑影。
“……禀告公子,到目前为止,芜城一带未有自称夜九或与描述相符的人出现。”
顾西臣神情本发冷,闻言更显阴沉瘆人,这样的结果并不能让他满意;未能从陈宝儿问出寅良的来历,也是让他心情不好的原因之一……
陈宝儿将寅良有关的消息瞒得紧,支支吾吾不吐实,到是让他意外之余又微恼。
许是感觉到顾西沉越来越阴冷不善。
暗卫只得硬着头皮又补了一句:“不过在数日前,有人曾打听过寅良,并在钱庄换了几大箱银两,连夜用马车运出了城……”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有用的消息,毕竟那人没能抓到,但眼下也只能说出来抵一抵了。
“废物!”
空气倏如冰窟寒流回旋直逼向黑暗中的人影!
暗卫闷哼一声。
昏暗空气中顿时染上淡淡的血腥味。
顾西臣目光阴冷如寒冬腊月的霜凌,看着黑暗中隐忍痛楚的人影,心中渐渐有一丝烦躁的杀意四窜,“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我要你们何用?滚!”
暗卫不敢多言,退下。其实还有一处可疑点他没说,也不太敢说,因为同样没能证实……
对方似与他们一样。
都是不能见光的存在。
不起眼、善伪装,藏身于人群中,就如影入暗夜,悄无声息难以察觉。
……
聚雨过后。
蒙山水岭四面山光水色映照在斜阳下,幻化一片空蒙的绚丽艳色。而就在这样的绚丽景致中,有一辆宽敞华丽的紫篷马车缓缓由远而近……
驾车之人。
头带斗笠紫纱飘扬。
身影高大修长一袭精美长袍紫光敛华。
*
另一面。
负责谋划劫商船一事的寅正良带着柳世谦、曹三及其等亲信数十人,亲临蒙山水岭一带观察周遭水势与地形,并讨论、制定方案。其间曹三对寅良到是收敛了许多;一来是因有柳世谦在场,二来他也更重视劫商船一事到是很积极地参与讨论与分析。
如此。
待他们回到山寨里已近傍晚时分,并在这时才从守在山寨的山贼口中得知一件事情——
“咱们、咱们寨子里来了位贵人。”
匆匆前来禀告的方巾头山贼是这样说的。
“什么贵人?”
曹三上前拎着小喽啰的领子粗声粗气问。有些暴躁凶狠,破铜锣般的嗓子,将小喽啰吓得不轻,眼珠子慌乱转,像被要命般迫不及待指着寅良。
“他、他……他表哥,那位贵人自称他表哥,来找他的!带来几大箱钱!”
柳世谦目光随之落到寅良脸上,似询问,还带着一丝方才交谈间的笑意。
曹三则不掩狐疑的问了句:“你表哥?”好端端地怎还冒出一个表哥来?于他而言无疑是一个不喜的变数。
淡淡暮色下。
油纸伞投落下更深的浅浅阴影里。斯文清秀的少年似微微皱眉,白净的脸庞上少见地露出几分不喜来,嗯……”
心中已是千思万绪。
……
透着一股凶戾匪气的森严大殿上。
一道华丽的紫色身影慵懒坐于其上。还是最中间、最显眼的大寨主之位,旁边放着取下来的紫纱斗笠,他托着下巴,半眯着眼,神情懒散惬意,微倾斜着靠在铺垫着虎皮的座位上,居高临下般看着一行涌进来的山贼人群。
紫袍垂落,暗香微浮。
微光暗影中,四目相接的一瞬间,人群中的寅良心里便知道对方是谁了——
夜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