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浅蓝色清影立于半开的窗边。她穿着一身宽松的蓝布罗汉衫,腰肢纤细,黑发柔顺披肩,散发着一种清新脱俗的宁静与淡然。
然青涩未退似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
静静往那里一站。似风中烟云中影不起眼,却又让人一眼就再难以移开。
“善人,怎么就起来了?”
陈观主微怔了一下才走入房间问。初见这位关家小姐的第一眼,就让她有种惊艳的感觉,虽然说不上强烈,却有种回味无穷的余韵味。
元华微转过身来,双手合十一礼。
“多谢观主相救……昨夜,若非观主及时赶到,我与丫环说不定已经葬身火海,素素在这里感激不尽!”
窗外的风恰巧吹起她乌黑的发丝。
轻轻扬起。
她在说完话后缓缓抬起头来。
赫然是一张与关素素相似的脸!连眼角的一颗泪痣,都还原得彻彻底底……
俏丽的漂亮面容,因苍白而显病态,却又因为眼角的泪痣,多了一丝淡淡的说不出道不明奇异风情。
〃福生无量天尊。〃
陈观主谦和的回礼,“救人于危难,本就是份所应当。何况,是善人有天眷庇佑,方能化险为夷,转危为安。”
“但倘若不是观主及时带人赶到,素素此刻也不能站在这里与观主说话。”
元华言语真诚又柔和,走到桌边来倒了一杯茶,“观主请入座说话。”
陈观主轻甩拂尘,在桌前坐下来,关切问,“昨夜听徒儿说,是在柴房里找到善人……不知是何故?”
元华微微沉默了一下。
“贫道不过随口一问,善人若不想说,也没有关系,不必往心里去。”
陈观主见她不想提,便不打算深究,寻思着要怎么说师太的事情。
毕竟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事儿。
说与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终归有些不妥。
“我与丫环,孤弱无依,只能仰人鼻息而活,庵堂的日子艰苦,诸多种种,已不堪为言……”
元华轻描淡写的说。
对上陈观主一时错愕微变的脸色反而笑了笑,“不过,现在也不重要了,到是观主有话不妨直言。”
“福生无量天尊……”
陈观主神情慈悲,“善人能这样想,便再好不过;庵堂已被烧毁,妙禅师太和……不幸仙去。接下来的事情,不知善人可有打算?”
关家的事情外人不便冒然插手,只能来征求一下这位关二小姐的意思。
“他们都被烧死了吗?”
陈观主有些不好作答,便只叹气。
“观主是否觉得我太过冷血?”
“这……”
陈观主一时有些不好接话。不可否认,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有这样想过,毕竟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不过还是保守的回答:
“凡事有因必有果,贫道不便妄自猜测……对了,方才听徒儿说,善人要寻贫道,不知是为何事?”
“庵堂被烧毁,又出了人命,素素一介弱女子,实在不知怎么办,本该即刻通知家中的长辈,但……”
“善人备下手书,贫道可让人帮忙跑一趟。”
“长辈定会问起究竟,关于他们的死因……”
“善人放心,贫道会交待下去,让只说庵堂遭了雷劫,妙禅师太不幸遇难……”
陈观主还以为她是怕名声受损。毕竟庵堂本是清静地,将那荒唐事儿说出难免会影响到姑娘家的名誉。
族人指不定会逼着姑娘家自尽以示清白。
到底是小姑娘家。
害怕得不是没有道理。
陈观主有些同情,明明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却不知为何被送到这里来。
瞧其模样,听其话意。
这些年过得显然也是极其不好的……
“不,”元华道,“事实如何,就如何说,昨晚之事,观主不必刻意遮掩。〃
陈观主神色有些讶异不解。
元华接着说,“昨夜观主看到了什么,素素大概也能猜到一些。关家是名门望族,素来爱惜名声羽毛,只有让他们知道庵堂里发生了什么,才会后怕,才会重视,才不会随随便便又安排一个人来……”
虽然是这个理。
陈观主在心里想了想,又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还是尊重她的意思。
“既然如此,贫道就亲自走这一趟吧!”
“观主慈悲。”
元华双手合十一礼,神情虔诚又自然。
“善人言重了。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一切本是应当;事情宜早不宜迟,善人请备手书,贫道这便回去准备往清州一行。”
陈观主佛尘轻扬起身来,宽慰交待了两句,离开。
第4章 清修贵人
元华暂在观中住下。
丫环阿茶一直未醒;大夫也瞧不出什么名堂,只说营养不良身体虚弱外加惊吓过度……总之就是一时半分醒不过来多等些时日就好。
寒山寺亭,古朴晨钟。
“呼……”
少女盘膝而坐,抱元守一。
在吐出一口浊气后,她才睁开眼睛,眸子明亮,神情淡然而柔和,抬手接住了窗外飘来的竹叶。手指白皙纤细,像一朵盛开的玉兰花瓣,衬托在青色竹叶下十分漂亮。
但若细瞧会发现一些不易觉察的伤痕。
是那夜所受的伤。
外伤并不明显,内伤却极为沉重。
能捱到现在是一直以灵力压制内伤。
她自幼身体孱弱,不擅长习武,幸有师尊传授清心决修身养息,才不至于像幼时那样病弱,但体质仍比寻常人要虚弱得多。
当然,这于她而言影响并不大。
让她在意的是那名白发公子身份为何?
愿那夜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愿不要再有任何交集……
元华想到了这里。
微微收回心神,起身下床,打算出去走走透透气。
山中清静正好休养一段时日。
在陈观主回来之前,她的时间还很充裕。
……
道观布局清静简朴。
地上的落叶,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平坦的石阶,布满一片淡淡青苔垢。
元华拾级而上。
不多时便遇上一个抬着东西往山上走的仙姑。元华不由得问:“仙姑要往哪里去?”
仙姑随口答了一句:“给后山送粮呢!”顺势停下来休息,用衣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
“后山也有人住?”
“是啊,是一位清修的贵人。要不是有这位贵人每年捐添香油钱,元台观早就被那妙……连累得没了香火。”
仙姑说到这特意瞧了元华一眼。见她神色如常,才将后面那半句话补完。
又闲聊了两句。
仙姑再次抬着东西动身。
临走的时候,又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贵人不喜被打扰,善人不要靠近为好。〃
“多谢提醒。”
……
山道曲折迂回。
寒山古院坐落其中。
在阳光下半露出飞檐一角,衬于山水之间说不出的清澄宁静。
应是那位清修的贵人居所了。
元华心念间止步。
她无意探寻什么,但也没打算特意回避;恰见前方有岔道通往它处,遂择路而行。
林中小径,清幽静谧。
穿过一片青翠竹林后,有断崖横阻前方。似一幅戛然而止的山水画意,刹那间化作深渊峡谷,飞鸟掠过天际,空谷冷风回旋……
一条悬空栈道。
栈道通向对面的悬崖。悬崖上,有一座亭子的轮廓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亭台依崖而立,飞檐翘角,周以窗栏格扇,环绕假山青松,清静中别有一股豁然之象。
四周笼罩着一片淡淡雾霭。
亭中有两道人影依稀,正在对弈,落子声在这般清静中显得犹为清脆。
凉风习习。
对弈的二人在淡淡云雾中显得清逸出尘。
执白子者是一名年轻女子,穿着一身纯朴道袍。
女子五官端正柔和,脸部骨骼略宽,唇微大,眸深邃,不似中原女子。但她的容貌并不难看,相反十分的耐看,越看越会觉得美,有女子的秀丽,更有一丝寻常女子没有的深沉锐气。
明明很寻常朴实的道袍。
穿在她的身上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独特气势。
石桌上放着一只竹笛。
竹笛上系着一条水色流苏。
材质是常见的黄苦竹。
因竹壁比较厚,声音清亮,反弹很好,多为制笛名家所选用。
此笛似极为主人所喜,被摩擦得极为光滑,泛着细细亮光,尾端一行刻字:
‘何以太真,何苦太真,何必太真
——太真。
“你每年回京城,都绕路到我这里,不嫌麻烦吗?”
女子的声音冷静而柔和,像一杯沉淀于沸水之后的纯朴茶烟。
一枚黑子落下。
一片绣着精美花纹的紫色衣袖拂过桌前。青松薄雾,浅香光影流连,将他的位置恰好遮蔽,看不清楚,只余一道极其飘逸华丽的身影。
朦胧。美到惊心动魄。
“倒不如说是每年来此,都会顺路绕回京城一趟。”
他声音温柔而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