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说话时,起身朝床榻走去;与正要离开去换衣物的姬玉韬微微探肩而过。姬玉韬身上还穿着外出执行的衣物,淋湿了不少雨水,也没来得及更换。
以及……
也因为九君恒在。才会选择离开,因为留下来,心里只会更难受。
伴随着门开的声音。
外面未停的风雨声越发明显了一些。
姬玉韬的脚步声消失了。葛小天看到他走了,担忧的看了一眼床榻上的人。
“出去。”
九君恒说了两个字。声音淡漠,也听不出喜怒,却莫名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葛小天收拾东西溜了。
不过出门时,仍细心的掩上了房门。
九君恒在床边坐下来。看着元华平静的睡容,忍不住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触碰上她的脸。本是无比期待她穿上这身衣服的模样、可如今他已无心去欣赏。
她被探试掉血迹与胭脂的脸,极其苍白,除了血丝痕迹,没有半点血色可言。像破碎的冰雪一般脆弱,仿佛只要轻轻一碰,连同她整个人都会碎裂瓦解。
让他只是这样看着心情就难言的压抑。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在心底生根蔓延,从未想过,会有那么害怕失去之物。
“阿元……”
他轻唤着她。
知道她听不见。
也不期望会得到她的回答。九君恒仍然忍不住轻唤着她……也在心里想着,要如何才能救她?三途水可否?圣族灵药可否?会不会对她产生相同的影响?圣境之内,又是否有其它能救她之物?
无数琐碎信息在他脑海里拼凑重组。推测着种种可能,救她、以及当下的局势,都不容轻忽。天成王朝与圣族对上,无论那一方得胜,下一步都是他。
夜渐深沉。
九君恒一直守在元华的身边不曾离去。真到见她嘴唇有些干,才起身去找水……
他也受伤沉重。
却只是一直压抑着内伤,无心自顾。至于外伤,在经过穿堂时,遇上同样没歇下的姬玉韬,简单给他处理了一下。
回来后。
还未推门进入。
便敏锐察觉屋里有异。他心里微微一沉,推门而入!尽管是瞬间推开,却也无声,一如他的身影极快而无声无息!
掠往床榻前。
被风力扰动而熄灭了一下的油灯旁,似乎有一道宛如水天之蓝的残影闪过。速度极快,瞬间消失于半开的窗外。
只留下一句。
“修炼清心决,为她续命。”
平淡得没有任何感情的话语散入风雨中。
九君恒眸光一寒,剑气瞬出,朝窗外疾射而去!凛然的剑光,划破夜色雨幕——
但他没有追出。
而是瞬间掠至床榻边。看到无华已被扶起,心底更沉,真到确认她没有什么异常,沉入谷底的心才微微平复。重新将她整个人轻轻地放平后,目光也随之落到她身侧,那里放着一卷古老的卷轴。
上有三字:
清心决。
……
圣族之祸。
给京城里带来超过乎想象的恐慌动乱。
一时间,血月的预言,圣族的阴谋,前朝将复的风声,皇帝的轻信与无能、以及皇帝已经驾崩的消息等等,全都充斥在蔓延着恐慌的京城内外。
让本就不安定的京城越发动荡混乱。
从立国至今。
连十年前清剿前朝余孽,也没有这么混乱过。尽管帝姬已在着手处理,也难杜悠悠众口;除此之外,为了尽快稳固朝堂,她只能用上皇帝留下的那份遗谕。
第181章 一直昏迷
在天成王朝, 帝姬玥的存在早已被遗忘。淡出记忆,能记得她的人, 已经很少了,所以谁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回来。
不仅回来了, 还插手朝政, 顿时让朝堂上一时间议论纷纷。在帝姬玥扶持姬玉韬登上皇位, 群臣就纷纷进言。
多为汉族朝臣。
受到此前盛传在京城的思想的影响。在他们看来,女子参政无异牝鸡司晨, 荒谬至极, 长久以往会令王朝蒙羞。
不过, 其中九黎臣子还算能接受。如黎氏、巴氏等对帝姬玥的重出, 除了没有抗拒,更在心底隐隐顾忌。
毕竟,沉浸多年后, 还能轻易调动守四营兵马, 足以说明这位帝姬掌握多少力量,这股力量,让她即便沉寂,也对京城的局势了如指掌……才会在一入京,就做出这么迅速的反应。
那些不满帝姬玥参政的异声很快被压下去。同时朝中也少了几位大臣, 而这些事情在圣族之祸肆虐的情况下,就算都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 也因顾忌帝姬玥的手段及眼前的危机, 不再提。
圣境的战士源源不断自三途径而出。以国师府为聚点往四面推进扩张, 他们比帝姬想象中的更难缠,最初是以国师府为战场,受到环境限制,战场只有那么一片,又有无数建筑为挡,十分不利于军队交战。就算四营兵马至,也无法让所有人参与战斗。
只能分批进入。
与不停从圣境出来的战士缠斗不休。
另一面。
太后悲痛于皇帝的惨死,已经病倒;在听到皇帝驾崩的消息时晕过一次,在见到皇帝苍老的模样时又晕一次……
对帝姬玥的回来。
太后谈不上抗拒,因为这个时机,确实需要一个能震得住朝堂的人。但对帝姬玥一回来立新储后,就将重心放在对付圣族的事情上而心有芥蒂。
觉得这个女儿太过于无情了。对自己的亲哥哥亡故,也表现得那么冷漠,未流过一滴泪水。反在谈话中,表现出对在儿子管辖下的天成王朝失望。
这般性情……
实在让太后对这个帝姬玥喜欢不起来。这样的不喜,在让帝姬玥对付九君恒、把他拿下问罪却遭到拒绝后。
化为了怒气!
然而即便如此帝姬玥也未改变主意。只是说以大局为重,说此时此刻,圣族之祸在前,前朝余孽在暗,不宜在这个时候再与国师撕破脸为敌。
帝姬玥纵使有自己的人,但到底沉寂多年,用起来早没有当初顺手。若不然也不会对圣族的事情一无所知。以至于到血月之祸才让她注意上。
太后对帝姬玥的解释一个字也听不进。
不想管、也不想知道什么大局为重。
只知道儿子是一国之君,是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天子!
“害死了天子的罪人,怎能再逍遥于世?!天子为大,还顾虑什么大局!”
“天成王朝的大局,非是天子的大局。”帝姬玥背对着太后站在窗户边,仍然是一身简朴至极的居士衣袍,明明与富丽堂皇的皇宫格格不入。但她说话间的神态、气势与韵味,却又完美贴合了这座华丽的殿宇。
“灵药是国师带回;那知古怪的通道,是妖女身上所出,所有一切灾祸都因这二人而起,怎能留这二人在世?!”
“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帝姬玥道:“如今杀之费尽,倒不如暂时留为已用。”
“还留着养虎为患吗?!”太后一听就怒气上涌:“就该抓来斩了!”
又言:“将尸首吊以示众!”
“……”
太后与帝姬玥争论到最后,也没能说服帝姬玥照自己的意思行事。再次昏倒……
没过几日。
尚未完全适应皇帝这个位置的姬玉韬,到底还是下了旨,恢复国师权职,让他尽快参与对付圣族的战事中。
皇后对儿子能登上皇位是很高兴的。对帝姬玥是在认真教导儿子如何为君,更是满意,知道儿子有如太后一般的念头,便苦口婆心地劝他忍耐。
凡事要以大局为重。
为君者……更该深知此理而遵守。
姬玉韬除了听、除了强迫自己认同,别无它法。纵使心中莫名悲凉,也只能深藏在心底未曾流露出来半分。
但如果……
如果在药堂时。
他知道父皇驾崩的事情……是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忍耐,是一定会报仇。无论是否成功,至少不负为人子。
但现在……
该以大局为重。
他该以大局为重。在下旨让九君恒官复原职、而九君恒却迟迟未现朝堂后。
姬玉韬也微服出了宫……
他虽然对九君恒抱有敌意。但对元华的情况还是很在意,也因为银针不能一直在穴位上,如果九君恒没有找到可行的办法,在银针被取出之前,他想用自己的办法了……
尽管冒险。
但在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却是唯一机会。
——三途水。
另一面。
在药堂的元华。于那夜之后,就被九君恒带走了,安置在一处僻静私宅。算不上富丽堂皇,但却清雅宽敞,假山翠竹成荫,竹叶投影在半开的窗外……
屏风后面。
轻罗帐下内。
躺在床|上的元华。
脸上很安静,也一如既往的苍白虚弱。
这几日以来。
她仍然是昏迷不醒的状态。脉象微弱却也平衡,像陷入一种自我保护的状态,将所剩无几的生机封存于体。
几乎寸步不离守着的九君恒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这让他有更多的时间寻找办法。
至于那卷清心决……且不论是否可信,就算要修炼也非一朝一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