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
元华伸手接过布料。闻了闻,指尖捻了一下,粗布料,微微有点潮。
是盐。
……
结账时。
掌柜的态度十分好,问题也答得详细。
因为阿茶抱着的除了两匹粗麻布,还有一匹雪白的上等绸缎。
——布料潮的?噢,应是在船上潮了点,洗洗晾晾就没事了。
——有点发旧?粗麻布料嘛,颜色都是这样的,绝对是新进的货。
“多谢掌柜。”
元华点到即止,没有多问,离开锦绣布庄后,去往下一个关记布庄。
她心里有一个疑问需要确认。
……
入夜。
万赖俱寂。
月光竹影映在窗台。
伴随着屋内一道清影依稀。
元华熄了灯并未入睡,走到窗边拉起帘子。月光清流涌入,刹时满室生辉,异常宁静且详和,她坐到靠着窗边的位置上,像陷入冥想一样,静静若有所思……
影在明处,人在暗处。
幽谧无声。
关家的布庄里。
粗布、麻布以一些较差的面料,总能抖出少量细小盐粒。
就算抖不出来,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咸味。
这些布料由江南一带运送而来。较差的布料,处理上会随意一些……
在运送的过程中这些布料曾经接触过大量的盐。
如此同一批较差的新布料上才会留下痕迹。
不过,较差的陈旧布料也有。
只不过盐迹已经融化渗透进了布料里。
“不止一次。”
她声音微不可觉的自言自语。不止一次,关家运送丝绸布料的商船接触过大量的盐。
大量的盐,必为贩卖。
但关家并没有经营盐生意。
且在天成,盐比金价,由官府统一销售。犯禁者与谋反同罪论处。
嗯……
关家,盐,暗运。
——现在,有一个猜测需要确认。
元华突然站了起来。这样一动,似有光影摇曳,满室静谧顺应而消。她走到窗边拉下了帘子,月华掩,星光散,周身顿陷于黑暗中。
黑暗中有一片红芒。
红芒一闪即消。
而一同消失的,还有原本立在窗前的清影。
白府以北两里外,清湖沿岸一带,停泊于码头的商船林立水面。
其中,又以关家商船最为显眼,在漆黑的夜色中占据了一大片水域。
元华出现在黑暗的船舱里时。头有一些晕眩,以及轻微的刺痛。
但只是一小会儿。
于她而言并无大碍。
麻烦的是这种负面效果会随着使用的次数与时间增加……若这便是师尊要她注意的异常。
罢了,且不想这个。
元华压下杂乱的心思后,掏出火折子开始检查周围的情况。船舱内部很空,还算整洁干净,货物已被搬走,无人看守,只有角落里堆着一些杂物。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但船舱甲板的缝隙里,角落里的杂物堆中,有未清理干净的盐迹可寻……
如此——
元华心中的猜测已确认。又在商船内转悠了一圈,将大致设施、情形留意于心后,方才化作一抹红光自原地消失。
尽管知道不该过度使用,但这样的能力用起来真的很得心应手。
……
白府。
清影出现在漆黑的房间里。
从离开到回来,不过花了半刻钟时间。只是颇有些耗费心神内元,她带着一丝倦意往床边走去。
没走两步,停了下来。
盯着已经被放下的帘帐,不易觉察的皱眉。
离开时应未放下才对……
心念间,元华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的转身就往门口走。然而,也就在这电光火石一瞬间——
风起,黑暗中似有寒光一闪!
影动,刹那间寒意落于颈间!
锋利且冰冷。
“别动!”
有人靠近在她耳边恶狠狠质问,“什么人!”是被刻意压得有些低沉的少女嗓音,字正腔圆,却凶狠不足,紧张有余。
第12章 不速之客
黑暗中弥漫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因为太淡了。
以至于元华在被挟持着时才闻到,若有所思的回答:“也许是走错房间的人。”
“咦?”
对方讶异了一声,那股本就不足的凶狠劲也没了,“女的?”
元华没回答。
心里在猜测对方的来历。
几个关键词:女子,会武,受伤;潜入白府里休息……
关陌尘对漂亮姑娘总是热心。
如她一样被请入府中暂住的人应不少。此人应与白陌尘相识,曾住在这个房间里,如此一来,受伤入白府就不难解释了。
“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什么叫‘也许是走错房间’?!”
少女的声音有些不高兴。虽然没了凶狠劲,但在说话的同时,仍是迅速点了元华身上的穴道,使元华一时间不能动弹。
少女随即收剑,手一推,元华一下子摔坐到椅子上。袖一扬,油灯里火星一闪,‘蹭’窜出一缕火苗,照亮了房间。
元华靠在椅子上,发丝有些凌乱,苍白的脸上略显倦意与病态,但一片华丽衣袖微微垂落在地上,又有几分慵懒随意的味道。
“我记得这里是我的房间,然而已有人住,所以,也许是我走错了房间。”
少女听了,转到元华面前来问,“你是怎么进来的?”十五、六岁,与元华相似的年纪;一身白衣长裙,绮带束腰,干净利落的江湖人打扮,头发用粉色丝带绑着,眉间似有一些冷凄。
但俏丽青涩犹在。
元华打量着周围答非所问:“……是我的房间才对。”
“是你的房间!”
“那你为何在我房间里?”
少女刚想回答,等等……为何觉得被审问的人是自己!?忍不住冷冷提醒了一句:
“你现在受制于我。”
“是啊,”元华好似才想起这碴,“可以请你为我解开穴道吗?”
“你……”
少女盯着元华看了半天,心里说不出的郁闷。就想不明白了,对方怎么一点也不害怕呢?还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与她交谈。
元华又道,“我们应无过节,对吗?”
确实没有什么过节,但少女比较在意另一件事。
“你怎么进来的?”
元华微微看向半掩的窗台。
“你明明不会武功!”
“总要有一些保命的小手段,可惜技不如人,还是受制于你。夜已深,合该休息了,若你喜欢这间房间,我便换一间可以吗?”
少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解开了穴道。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没理由为难,见她病恹恹的不免在想方才推的力道是不是重了些?
但又有些拉不下脸询问。
便干脆转移了话题,
“既然是你的房间,为什么神神秘秘的来了又要走?”
元华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裳。
“初入此地,人生地不熟,半夜回来看到床上有人,自然要走。”
少女一时有些没法接话。她是真不知道这屋里有人住;不然,就不会……
“你是白公子的朋友?”元华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少女立马垮了脸,冷笑连连,“白公子?哼!他人躲那去了?”
元华顿了一下,“白公子似有事离开了。”
“离开了?”少女脸色很臭的重复了一遍,紧接着有些恨恨道,“哼!真会挑时机!”
元华默默听着没出声,只在想:二人看来关系匪浅。
少女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心头憋着无名火,又将不说话的元华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但不管怎么看都是个病怏怏的娇弱小姐,“行了,没你的事了,休息你的,不用管我!”
元华坐到了床边,语气很随意的问:
“不知怎么称呼你?”
油灯爆了一个火花。
房间里的光芒一下子明亮了许多。
而少女的神情也在那一瞬间变得认真肃然,挺直了身板,整个人有了一种微妙的不凡感;指弹暗劲出,剑离鞘三寸,刹时寒光凛凛!
“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殷字霓心!”
殷霓心。
“孤虹霓裳色,沧海明月心,”元华轻笑着道,“你的名字,恰似这两句诗意,优美洒脱,独有韵味。”
殷霓心有些被说得不好意思了,收剑回鞘。
“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素素便可。”
“你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
元华只道:“如今只是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有家归不得……罢了,不提我的事情。到是你半夜入府中,寻白公子可是有要事?”
殷霓心又是冷笑,“别老白公子白公子的叫,听得贼腻歪!白陌尘除了那副臭皮囊,根本一无是处,油腔滑调的,专门哄骗你这样的小姑娘,趁早跟他划清界限,免吃亏!”
“这……”
“他也就仗着那张脸作妖。”
元华闻言笑笑,似不好说什么,“我于白公子之间,不过是萍水相逢,滴水之恩而已。”
顿了顿,又问,“冒昧一问,你是否有伤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