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之眉却楚楚可怜地看着他:“表哥,你真的不在乎我了吗?刚刚看到大皇子搂我的腰,看到我对他笑,你真的一点也不吃醋吗?你不想从他手里将我夺回来吗?”
最近,她又重新获得大皇子的恩宠,可是她一点也不快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嫉妒薛镜宁得到的一切,于是不停地介入他们,终于在画舫那日设计得他们和离。
她以为,陆谨沉的心会再度倒向她,哪怕她已是大皇子侧妃。
可是,陆谨沉好像根本没想起她来,听说他最近一直在满天下找薛镜宁,还为了找她追去了京州……
秦之眉鼻子一酸,捂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
她以前一哭,他就会心软。
为此,她装了十年的柔弱可怜。
可是这一次,陆谨沉却恍然大悟一般地抬起眸子,对她道:“我不会吃醋,可是如果是她……我一定会。”
“对不起,表妹。”他不由自主地朝门边走去,似乎已迫不及待想去一个地方,“也许……一开始我就只是把你当成表妹。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他说完,不等秦之眉反应,已跨出了偏厅,而后便消失在渐沉的黑夜中。
*
陆谨沉驾马飞奔到折柳院。
此时已经天黑,折柳院的院门紧闭,不过从外面还能看到里面隐隐约约的烛光,想来薛镜宁还没入睡。
陆谨沉用力地敲门。
“谁?”薛镜宁提着一盏灯,从屋内走出。
今天左悠年送她回折柳院后便回了随心居,而且他不会晚上来访,而陆谨沉白天刚被她气吐血,恐怕不会再来碰一鼻子灰——
她刚想到这里,便听见熟悉的声音:“软软,是我。”
薛镜宁当下蹙起眉头,怎么和离之后,陆谨沉的脸皮越发厚了?这个时候还来找她做什么!
想骗他自己睡了已是不可能,薛镜宁静立在院子里,进退两难。
“你不想见我没关系,你听我说几句话吧。”陆谨沉像是知道了她不愿开门,在门外独自苦笑了一声。
不过,他知道她还站在院中,至少她没转身进屋,这已经很令他开心了。
“你不用开门,也不用理我,你只要让我说几句话就好。”他低声下气地跟她商量。
薛镜宁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陆谨沉竖着耳朵,听不见她离去的脚步声,便知道她同意了,心头一舒。
“今天,我去宫里面圣,出来的时候遇到了秦表妹——
“你不要误会,真的只是偶遇。她和大皇子一起来的,他们很恩爱。
“看着他们恩爱亲密,我心里竟然一丝波澜也没有。
“我一直以为我以前至少是喜欢过表妹的,直到今天才知道大错特错,现在想来,那只是习惯养成的保护欲作祟。那时候年少无知,我分辨不了。
“因为和表妹从小一起长大,我习惯于去保护她,习惯于对她好,以为这就是喜欢,而且,那时候正是年轻气盛,家里越是阻挠我和她,我越是觉得我和她像苦命鸳鸯,情比金坚。
“可是,我对她只有保护,却从未有过男女之间的心动。她身边从小到大也有不少男人围绕,可我从未吃醋过,我以为我是不屑,然而遇上你之后才知道,吃醋这种事根本就不能控制的。我只要一想到别的男人对你有企图,我就会怒不可遏。我甚至会因为你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就方寸大乱。而这种慌乱,对别人从未有过。
“可是现在想来,我当时并不明白‘成亲’到底是什么,我也从未想过与表妹成亲后会有什么不同的变化,而带来这一切的却是你。
“是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是你让我知道了什么是夫妻,什么是心动,什么是共度一生。是你——软软,是你啊。”
他今天是真的想明白了,原来他从未爱过秦之眉,也从未喜欢过她。
其实他早就该想明白的。
如果他喜欢秦之眉,那么至少会为她吃醋,如果他爱秦之眉,那么当初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最后能放弃,其实就说不上爱。
换成了薛镜宁,他说什么也不会放手,哪怕再辛苦,他也会想尽各种办法去解决两人之间的障碍,就如此刻。
“你可不可以……原谅我的愚蠢?”他祈求。
院内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响起声音:“我听完了,你回去吧。”
“软软!你还是……不肯原谅我?”
“你回去吧。”她还是只这么说,随后脚步声响起,她已经进屋去了。
一切都是假的。
她才不要再抱有幻想,然后又被狠狠碾碎。
陆谨沉这会儿对她穷追不舍,只不过因为他们刚刚和离,他在心里跟自己杠上了而已。
他过不去这个坎,所以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对她有多深情。
就是这样而已。
他以为他喜欢秦之眉是错觉,其实喜欢她才是错觉吧。
毕竟那天透过琉璃窗看到的深情拥抱才是真的。
那天刺骨的大雨,她忘不掉,那天撕裂的心,她更忘不掉。
所以她说什么也不会回头,再将自己置于那样的境地。
“砰”地一声,她关上了屋门。
*
翌日,薛镜宁起了床,正要出去,忽然想起什么,便让雪扇去开门。
雪扇知道自家小姐在担心什么,轻轻地叹了口气。
昨天小侯爷来敲门她也是知道的,通过小侯爷的话,她也算了解了他们和离的前因后果,一边忍不住觉得小侯爷说得很真挚,一边又替自家小姐感到万分委屈。
不知道这会儿小侯爷还在不在外面。
雪扇一边想着,一边连忙穿过院子打开了院门,外面却是空无一人。
正要回头告诉薛镜宁,薛镜宁已经走到院子里来了。
“雪扇,今天日头好,我们晒晒被子吧。”薛镜宁恍若无事,招呼雪扇跟她回屋拿被子。
雪扇“哎”了一声,快步奔回屋子。
薛镜宁朝开着的院门看了一眼,心里说不上失落还是解脱,只是想道,这次是真的不会再来了吧。
一日平静过去。
到了晚上的时候,薛镜宁和雪扇一人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今晚的星子特别多,薛镜宁喜欢星星。
雪扇却是坐不住的,看了一会儿就说肚子饿了口也渴了,便去厨房烧水泡茶,做些点心。
薛镜宁将手枕在脑后,哼着京州乡下的小曲儿,独自看着繁星在夜空中一闪一闪。
忽然,一群亮闪闪的萤火虫越过墙头,飞入了她的院子。
“萤火虫——”薛镜宁眼睛一亮,猛地站起来。
越来越多的萤火虫飞入她的院中,照得院中一片绿光。还有不少胆大的飞到了她的身边,绕着她飞舞。
薛镜宁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奇景,惊诧地睁着眼睛。她不敢打扰这些生灵,于是连呼吸都轻了很多。
这奇景持续了好一会儿。
之后,这些萤火虫才慢慢飞离她,飞去了更广阔的院外。
“是你,对吗?”薛镜宁对着夜空淡淡道。
刚开始飞来萤火虫时,她只是惊诧,没有多想什么,可是惊诧过后冷静一想,就知道这些萤火虫不会是自己飞来的。
她这里虽是城外,但并非什么野外人迹罕至之处,反而四周都是有人居住的院子,萤火虫是不会主动向这些地方钻的。
肯定是有人捉了它们,故意往她院子里放。
“喜欢吗?”陆谨沉越上墙头,坐在上面看着她。
薛镜宁实在没想到他能这么阴魂不散,一时连气都发不出来。
“你没让我进来,我就不会进来。”陆谨沉贪婪地看着她,“我只是坐在墙头上,不算越矩吧?”
夜色沉沉,院中也只挂着一盏角灯,原是看不清什么的,可是陆谨沉却觉得他将她看得一清二楚,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
“你的确没进我的院子,但是你进别人家的院子了。”薛镜宁冷冷道。
从他跃上墙头的位置来看,他之前一直躲在隔壁家的院子里。
她讽刺道:“堂堂靖安侯府的小侯爷,擅闯别人家的院子吗?”
陆谨沉弯起唇,如今只要薛镜宁跟他说话,他都觉得开心。
“不巧,我今天早上刚买下这座院子,所以我没有擅闯‘别人家的院子’,我只是待在自家院子里而已。”
知道左悠年就住在折柳院对面的随心居后,他马上就买下了折柳院隔壁的院子。
他不会放弃薛镜宁的,更不会让别的男人趁虚而入。
“哦,对了,这个院子现在有了个名字,叫——念宁轩。”陆谨沉眼底浮动着热切,“侯府的‘忘情轩’也已经撤了,如今没有名字,等它的女主人回去重新起名。”
薛镜宁顷刻间心头一震。
一阵恍惚之后,她紧握拳头,让手指甲嵌进肉里,以保持着面上的平静:“与我无关。”
说完,她便脚步匆匆地进了屋。
一关上门,她便沿着那扇门缓缓坐下,将头埋入了膝盖里。
为什么他还要来撩.拨她?
为什么……她竟然还会有片刻的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