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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家的长孙媳 (刹时红瘦)


  兰庭由衷击掌称好:“这一首
  寄生草闲评玉,世人多少都道佳妙,可惜不知何人所作,今日听辉辉谱曲唱来,倒是能够弥补遗憾了。”
  “这怎么就能弥补遗憾了呢?”春归大觉赵大爷此时有乱拍马屁的嫌疑。
  “辉辉乃内宅女子,一因时俗限制,再者辉辉恐怕也不想出这风头,倒不妨由我将这曲词传唱出去,不敢冒名,只说闲书里看得的曲谱,不知谱者名姓,谱也无名氏词也无名氏,倒还能成一段无名氏的佳话,作者隐其名而作品传千古,怎么不算弥补遗憾呢?”兰庭越觉兴致大生:“今日听此佳曲,正当好饮一场,不如我去操持几味小菜,聊为相酬。”
  春归听说喝酒心中本是一喜,想想却还是拒绝了:“阮中士称,养颜之道切忌暴饮暴食,尤其睡前饮酒吃肉,五脏不能克化,都积在体内了,迳勿别只以为只有女子的年华易逝容颜易枯,男子其实也是一样,若年轻时不知保养,迟早脑满肥肠。”
  兰庭:……
  “都这时辰了,等备好酒菜,饮食一番就到了三更半夜,不合适不合适,等改日你真有了空闲,咱们早点再饮酒作乐吧。”
  兰庭本来还想着晓之以理,情之所至的对酒当歌,又不是天天晚上暴饮暴食,何至于造成一个人老花黄一个脑满肥肠?再说连功名利禄都可视为浮云,这么在意皮囊外表岂不肤浅?可转念一想,他好像也的确不能接受自己成为肥头大耳的形象,尤其脑子里浮现出有朝一日,春归依然窈窕妩丽自己却大腹便便的情景……
  这一定是会被嫌弃的吧!!!
  又再转念一想,三更半夜确然有三更半夜应为之事……
  于是兰庭也就不再坚持,赶忙沐浴更衣去了。
  待再回来卧房,只见春归已然是准备安置的情状,连那身中单都除去,系着水红底的肚兜下着贴身的白绫裤,光着胳膊抱膝坐在帐子里,不知在想什么,有点像早上没睡醒又不得不起床的迷糊劲。
  “困了?”兰庭忽而有些心疼,于是把种种欲望都扼制住,想起这段时间因为苦夏,春归睡得不那么安稳,有时被渴醒的,喝水时眼睛都睁不开,迷迷糊糊连呓语都在关心什么时辰,应是计算着还能睡多久,就不得不起身去踌躇园问安了。
  他的祖母并不像表面那样慈爱,别看处处偏袒春归,若真时常耽搁晨省,祖母心里必定计较的,奈何礼仪规教在上,连他也无计可施,唯一能体贴的,大概就是晚上少些纠缠了。
  “没有。”春归叹一声气:“就是因为天气太热了睡不着,烦死个人。”
  兰庭摸摸那支裸露的玉臂,明明清凉无汗。
  “就真不能再端一盆冰进来么?”春归可怜兮兮问道。
  “屋子里已经放了个冰鉴,再多置冰盆在床边儿,实在不益于身体,纵然辉辉苦夏,也不能饮鸩止渴,可别光顾着养颜,疏忽了康健。”
  春归连忙举手:“罢、罢,我就念叨两句,大爷请别诲人不倦。”
  兰庭:……
  这丫头,高兴时就迳勿迳勿的叫,有事相求时也喊他夫君,心里只要存了怨气,就一口一声大爷……
  这样想来,他今日刚回来春归就大爷大爷的不绝口,是怪他回来得太早打扰了大奶奶和丫鬟们的兴致么?
  兰庭把长臂一舒,搂了温香满怀:“抱一下就凉快了。”
  抱一下怎么可能凉快!!!春归大怒,刚要挣扎,却听一句:“今日我去推官衙门,柴胡铺命案总算是水落石出了。”
  大奶奶也就顾不上愤怒了,只在兰庭的怀抱里一翻身,两眼炯炯如灯:“怎么个水落石出的说法?”
  就听了一番吕鉴的供诉,春归佯作惊奇:“真是樊大亲手杀害妻儿?不瞒迳勿说,我早寻思着唯有樊大是被刃杀且尸身被毁很有蹊跷,不是没想过樊大杀妻灭子自己才被谋害的可能,又觉得这想法毫无根据且悚人听闻,所以一直没有跟你提起,现在听你叙述吕鉴的供辞,果然能够解答种种终点。”
  怎么这会儿子称呼又改为正常了?兰庭大惑不解。
  但他没有追究,只道:“我相信吕鉴这部份供辞,但我认为他并非高世子的心腹,他是一个真正的死士,背后的主人却不是宋国公父子。”
  “也就是说,吕鉴的确是杀害樊大的真凶,且高家人也的确有此命令,不过高世子之所以下令灭口,起因乃是吕鉴密报樊二违令接触家人,是吕鉴一步步引得高琼父子杀人,且故意露出破绽,等着锦衣卫察出他的身份,他才开口,目的就是为了落实宋国公府的罪行,不仅仅是冯莨琦和柴胡铺命案,高琼通奸桑氏,企图篡国,犯下如此重罪,沦亡已成必然,甚至太孙,如果皇上听信吕鉴的供诉,对太孙血统生疑,也会废储。”春归认同道:“吕鉴就是这枚关键的棋子。”
  “他是一步死棋,覆吞的是太孙及高党,所有皇子都能称为获益人,所以诸皇子皆为嫌犯。”兰庭道。
  春归倒抽一口冷气。
  宋国公府的确该死,太孙也活该被废,但那个幕后主谋,为了权位无所不用其及,这样的人比太孙比宋国公还要阴险恶毒百倍,如果帝位落于此人手中,才真是天下的浩劫,社稷的殃难。
  但这人是皇子,身份地位注定不容旁人轻易质疑挑衅,如果兰庭已经决意究察真相,无异于置身非生即死的险境,这场战争将会步步艰辛,稍一大意,就会万劫不复。
  “我现在只能肯定,幕后真凶不会是五、六两位皇子。”兰庭又道。
  “那迳勿是想……”
  “五殿下品行端直,但一贯远离权争,他的志向也不在于复兴盛世,他看淡了荣辱,但也过于淡泊,他不是能够力挽狂澜的君主。”
  “那么六殿下……”
  “冯莨琦及柴胡铺两件命案,基本确定与六殿下无干,但我对六殿下也不是毫无疑问。”
  兰庭只是这样说,春归却已经有如醍醐灌顶:“皇上赐婚六殿下与董姑娘,迳勿是怀疑董姑娘险遭污辱一事与六殿下有关?”
  虽然明面上的主谋是太子妃,行凶者是太孙、高鹏,但就像吕鉴很可能是受另外的人指使一样,看似水落石出的案情,幕后也未必没有另外的人推披助澜。
  六皇子是最终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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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决意辅佐
  “六殿下那边我自会求证,但应该不会对结果有何更改,我会辅佐六殿下。”兰庭道。
  春归蹙着眉头:“迳勿言下之意是,就算六殿下……的确行为了推波助澜造成董姑娘遇险的事,迳勿依然会辅佐于他?”
  “权位之争,不容明净无瑕之人。”
  就像五皇子,不屑奸恶宵小,心胸光明磊落,但正是因为他从来对权位无欲无求,他不懂得机巧,也不利用机巧,可不识机巧的人,不懂制衡之术,就算有朝一日位尊九五,他也无法因时因事制宜,投机取巧的小人往往是诡变多端的,他们可以看来光风霁月公正廉明,私底下才是利欲熏心无恶不作,为君者要具慧眼,胸中就必须具备城府,所以擅长权谋之术,且立志争取权位的人,就不能要求他件件行事端直。
  只能退而求其次,从大节而疏小晦。
  “六殿下到底是阻止了高鹏的恶行,他的用意,仍在保全董姑娘的名誉,这对于谋储者,也许算是必要的利害权衡,但仍未尽昧良知。”兰庭话虽如此,但神情并不像坚定不疑。
  春归暗叹。
  她有些明白了前些日子兰庭为何忧心忡忡,如鲠在喉却也只能隐忍吞咽质疑,毕竟将来他要辅佐的人,注定不能是美玉无睱,既涉入权谋利益这方沼泽,就不存在出污泥而不染的圣人,判别光明与阴暗就成为极其艰难的事。
  就像她为董姑娘可能所嫁非人抱以惋惜,但她不能说六殿下就一定是个卑劣小人。
  就算如此,她也觉得心中烦闷,说不出的五味杂呈。
  “追察幕后真凶,可以从吕鉴入手,我不认为他在殴杀乡邻前并无别的恶迹,应当会有更大的罪行被人掌握,那人才要胁他再度杀人,这样才能够看似名正言顺潜入宋国公府,成为高家死士。”
  春归听兰庭的这番分析,简直七窍生烟:“只是一个吕鉴,就不知害杀了多少无辜性命,想来包括汾阳王久贵府上的死士,个个怕都背负着人命,那个幕后真凶,当真是,当真是……恶贯满盈死不足惜。”
  管他是皇子还是天君呢,视他人性命如草芥任意剥夺,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
  “怎么,辉辉从何觉得王久贵一案与樊大之死干联?”兰庭奇异道。
  一时口快又说漏了!
  不过春归也很能狡辩:“那案子的三个死士为谁所派,迳勿至今都没察出蛛丝马迹,和樊大一案具备共同点,这就是背后都存在隐藏得极深的主谋,且迳勿也说了能够蓄养死士的人身份绝非普通,且图谋必定狂越,我才将这两起案件串联,怀疑背后主谋同为皇子之一。”
  “你这样的猜测也并非全无道理。”
  “五、六两位殿下已经被迳勿排除在外,咱们姑且把太孙称为‘受害’之一,那么有嫌疑的人,就只余齐王、秦王、代王……”春归有些急于把嫌犯范围尽量缩小,以便尽快锁定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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