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雅见他神情如此,便知此事已成,刚要说下一句,忽然捧出去的宝箱又被推了回来。
伯雅一怔,“家令大人?”
家令:“无功不受禄,公主的好意,吾心领了,这份礼物,吾不能要,公主莫要担心,公主是云泽台的贵客,替太子和赵姬招待好公主,是吾的本分。”
伯雅听见他将太子和赵姬放在一起,仿佛赵姬已是这云泽台的女主人,不由皱眉:“家令大人,你竟忌惮一个宠姬?”
家令已经得知太子要娶赵枝枝,他知道太子认定的事,一定会做到,伯雅此番问话,他并未躲避,而是底气十足地回应:“赵姬不是宠姬,赵姬是这云泽台的女主人。”
伯雅笑出声。
家令也笑出声:“公主在这云泽台多住几日,便知吾的话是真是假了。”
伯雅不以为意,只当家令是被赵枝枝用更多的钱财收买了,所以才会说出这种糊涂话。
然而接下来几天,她在云泽台所见所闻,却由不得她不信。
先是这云泽台众人将赵姬当宝贝一般捧起来,赵姬对谁好,这些人便对谁好,赵姬在她面前多说了几句话,这些人便笑脸对着她。赵姬若是在她面前兴致缺缺,这些人便冷着脸对她,仿佛是她搅坏了赵姬的心情,是她做错了事。
奴隶们趋炎附势,是常有的事。可她从未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要因为一个宠姬,被一群奴隶给脸色看!
伯雅实在太震惊了,她有生之年都没经过这种荒唐事。
就在伯雅为云泽台众人对赵姬狂热的追捧吓到时,殷王室的王子们又令她大开眼界。
双生子来云泽台做客,带来了皇后的礼物,但礼物不是给她的,是给赵姬的。
两位小王子围着赵姬转圈圈,跟在赵姬身边寸步不离,赵姬说什么,他们都点头说好,仿佛从她嘴里说出的话都是好的都是对的。
伯雅只见过宠姬为王子作舞唱歌,到了云泽台,反到是王子为兄长的宠姬作舞唱歌,跳得还很高兴唱得还很激动,唱跳完后,还仰着脑袋问:“赵姬赵姬,我们跳得好不好?唱得好不好?”
但凡赵姬说:“好看,好听。”
两位王子就会露出满足的笑容,不知疲倦地跳下去唱下去。
王子们跳完舞唱完歌,又跑到外面庭折梅花,献宝一般献给赵姬。
他们做起这些事,丝毫不觉得有失王子颜面,相反,他们骄傲得很,赵姬一笑,他们就更自豪了。
她听见双生子背着赵姬说悄悄话,双生子中一个声音略尖的说:“你说,赵姬会不会被那个夏公主欺负?”
另一个声音略圆的说:“不会的,殿下不会让赵姬被夏公主欺负!”
尖的那个又说:“可她们现在都住在云泽台,夏公主真要欺负赵姬,以赵姬的性子,她定会忍让,这样一来,也就没人知道夏公主到底有没有欺负赵姬。”
那个略圆的激动道:“她要是敢欺负赵姬,我就给她下巴豆!让她一辈子住茅坑!”
伯雅听完,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饶她教养再好,心态再平和,听见这样的话,如何忍得住?
伯雅跑去寻乌夫人商量对策,在那对小孩子眼里,她连一个宠姬都比不上,将来谈何分裂殷王室?
乌夫人自己就被云泽台各种各样的事折腾得没有力气了,她住进云泽台五日,人都瘦了。
伯雅诉完苦,乌夫人生气归生气,但要让她跑去找两位小王子算账,她是不敢的。
她能做的,就是安抚伯雅:“只要能抓住帝太子的心,其他人怎样,公主无需在意。”
伯雅也没想过在意,她就是一时气昏脑袋而已。
其他人说她坏话也就算了,小孩子怎么可以说她坏话?
殷王室连小孩子都不会教,可见殷人有多野蛮粗鲁。
“听说明日太子殿下就休沐了。”
伯雅回过神,眼前浮现姬稷俊美白皙的面庞和他挺拔的英姿,她的思绪瞬时沉下来,不生气了:“他总是夜晚归来,每天一回来就直奔建章宫,我寻不到理由也不好寻理由接近,明日他休沐,白天我便有理由去寻他了。”
乌夫人问:“公主打算如何做?”
伯雅:“依我看来,他虽年轻,但心思深沉,一举一动,甚是沉稳,以他这样喜怒不言与色的性格,太过直白的女子,他定然不喜,我不打算同他说太多话,几句殷语同他闲聊,便足矣。”
乌夫人笑道:“公主学殷语学了好几年,总算能派上用场了。”
伯雅感慨:“是呀,总算有用武之地。”
伯雅从帝台离开那年,便一直在学殷语。
她不喜欢殷人,因为殷人做了新天子。
她学会殷语,方能了解殷人的一切。
殷语很难学,叽叽呱呱听起来很是乡土,她曾一度学到掉眼泪,可是再委屈再难学,她还是熬住了,她现在说起殷语来,和殷人没什么区别。
只有让殷人觉得她也是殷人,他们才会接纳她信任她,她才能从他们身上夺回她想要的东西,属于夏王室的东西。
第二天清晨,伯雅早早地起来了,她精心地装扮自己,花了整整两个时辰,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精致。
她坐着轺车,往建章宫而去。
冬日的建章宫,白雪皑皑,从她居住的宫室到建章宫,路上并不好走。车轮在厚厚的积雪中碾过,缓慢前行。
走过艰难的一段路,道路靠近建章宫时,路上不再见雪,路变得宽阔起来。
车在台阶停下,伯雅下了车,没有急着往前,而是细细整理一番仪容,这才迈开步子。
她的姿态是这般高雅美丽,每一步迈出去,都透着夏王室的清贵与端方。
伯雅勾起浅浅的笑容,眉眼间尽是神秘的风情,正要踏上台阶最后几层,忽然听见一阵喧闹的笑声传来。
笑声中,有小童,亦有成人男女的声音。
她站上台阶最高处,抬眸看去,雪地里,一群人正在玩闹。
一个随人模样的男子背着一个小童来回跑,小童用嘴叼着梅花,跑一趟叼一朵梅花。
他们在比闹雪梅。
小童喊:“星奴,你是不是老了呀,跑得这么慢!”
那名叫星奴的随人回道:“兰儿,你是不是又胖了,沉得我都背不动!”
大家哈哈大笑。
伯雅的目光从星奴兰儿身上移开,因为另一支队伍已经准备就绪。
大殷的帝太子,穿着常服,梳发束簪,意气风发。
他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庞上,满是爽朗的笑容,弯下腰后背示人,招呼他身后的女子跳上去:“枝枝,快!轮到我们了!”
裹成粽子连头发都没梳的赵姬抛开手里的小食,哈着白气跳到帝太子背上:“冲啊!”
第141章 一更
伯雅僵住, 瞠目结舌。
她身为夏公主,从未攀过任何一个诸侯国太子的后背, 莫说诸侯国太子,就连帝台寻常贵族男子的后背,她都没有攀过。后背和脑袋一样,都和尊严有关。寻常男子的后背尚且不能攀爬, 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帝太子?
可如今, 那赵姬趴在帝太子背上, 帝太子背着她在雪地里四处奔跑,赵姬咯咯笑着, 让帝太子再跑快些。帝太子跑得更快了。
他一边跑一边大声问:“叼到梅花了吗?”
赵姬嘴里叼着梅无法回答, 竟用一双手作答, 她重重拍着帝太子的背,连续拍了好几下。
帝太子竟一点都不生气。
短暂的怔忪后, 伯雅抽一口气,她安慰自己, 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好了。
今天既然来了, 就不能无功而返。
至少要和帝太子说上几句话,让他知道自己会说一口流利的殷语。
伯雅前行的脚步不如刚来来时那般自信洒脱,她放慢放轻, 不等她主动开口,已有人看到她。
“雅公主!”赵姬露出天真灿烂的笑容,粉黛未施,却依旧如桃花般绚丽。
她趴在帝太子背上, 一只手抱他脖子,一只手朝她挥手。
伯雅回以含蓄的微笑。
赵姬一喊话,其他人纷纷看过来。帝太子也看了过来。
伯雅察觉到姬稷的视线,她脸上含蓄的微笑立刻变成脉脉含情的温婉,她仰起脑袋,准备以最美的姿态迎着他的视线走去。
才刚走出一步,帝太子的目光在她肩膀处停住,没有再继续往上打量。
就连他刚刚投过来的那一眼,也仿佛是个错误,她看见帝太子转过脑袋和背上的赵姬说话,说话的模样像是请罪,赵姬笑着圈住他脖子,说了句:“没关系的,可以看。”
伯雅皱眉,可以看?可以看什么?
她未曾细想,因为赵姬说完话,脑袋晃了晃。
视线受阻,无法看清赵姬刚才对太子的脸做了什么,但就算看不清,她也知道赵姬做了什么。
赵姬偷亲了帝太子一口!
真是、真是放肆!
伯雅低下眼,缓步走近,至姬稷跟前,款款问好。
用的是殷语。
赵枝枝已从姬稷背上下来,她站在姬稷身侧,手里拿着梅花,听见伯雅向姬稷问好,她一个字都听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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