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先生被噎了一下,随后又问:“可觉得她确实叛经离道?”
傅辛夷将一个字写好,看和封凌的字有了几分相似,心中满意。她搁下笔,抬头看向自己先生:“先生曾经说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桂府为什么要给桂三小姐找这样一宗婚事呢?”
她提出了自己看法:“卢家不错,卢旺申不错。他们觉得桂晓晓嫁过去也会过得不错。然而如今来看,卢家不行,卢旺申不行。桂晓晓嫁过去,一样不行。”
女先生点点头:“那她没必要逃婚。按着章程退婚不就行了?万一卢旺申今后再度发迹,桂三小姐又要如何应对?”
傅辛夷笑弯眼:“先生,桂三小姐是个有主见的人。要不是逃婚比退婚更适合,她又如何会选择这条路?要是卢旺申发迹,他也只能怪桂三小姐,却无法怪桂府其他任何人。这就是她的选择。”
桂晓晓和自己不一样。桂晓晓身在桂府,长在桂府。在她心里,桂府一切高于她自己。她可以声名狼藉,但桂府不可以。傅辛夷若是在她那个位置,或许就做不到这样彻底。
女先生神情缓和:“你说的是。但写文章不能这样来说,你得引经据典,用先人先例来证明自己说法的正确性。观点要合乎大流,不可太过偏。”
傅辛夷:“……”
她没想到话题还能偏到写文章上,笑着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先生,我的字最近可有进步?”
先生看了眼:“学了个皮,神差远了。”
傅辛夷看向封凌的字,心想:自然差远。这人会的远超过她所能想象。
好在傅辛夷这人有的是耐心。
她用剩余的钱找绣娘做了两副手套,又等着铁匠铺将一件件工具送来,一边写字画画,一边开工做自己临时能够做出来的花画。
春日来临,迎春盛开,樱桃花和望春花接踵而至。
京城里逐渐又开始约起了踏青和诗会。
居于傅府中不怎么走动的傅辛夷钻在钱眼里,持家做画,半点没被外头的纷纷扰扰打搅。
她书房里如今花香四溢。墙面以前搁着的字画一一撤去,全临时挂上了她的作品。一副一副接连上去,每一副用的花都不一样。尺寸从小巧的一直到一两米见宽的,都有。
这段时间,她还尝试了一个方法来保存颜色的同时并去水。用热油和水混合,再将花充分浸进去,再取出后丢干燥剂里一段时间。
她一点点摸索着,将自己以前眼睛看不见的设计弱点,一处接着一处去完善。曾经的她注定只能在一个屋子里,当一个普通的花画师,如今的她却可以通过双眼,成为这天下第一罕见的花画师。
傅辛夷心中的野望随着屋里作品的变多,像野草在春日探出了脑袋,迎风猛然蹿着个子。
傅尚书休息了多天后,重新上朝。
花鸟店掌柜在雨水过后,再度亲自送花上府,和傅辛夷好好谈了一笔生意。从这新一年起,京城外将有三亩花田,专门优先提供花朵给傅辛夷。
油菜花绽开,杏花李花正大光明跟随春日脚步在树枝头绽放。
就在春闱来临之际,翰林院出事了。
以原翰林学士卢景龙为首的保守老一派和以詹知行、洪侍读为首的天赋革新一派,双方互相掐起来,从朝下掐到朝上,掐了个天翻地覆。
理由用的便是詹达弹劾卢景龙一事。
卢景龙一派没有证据,却以天下之人都有传闻为由上诉。詹知行身为朝廷官员甚至擅离职守,为了儿子而上京,上歪下不正,小詹翰林胆敢蔑视皇权,公报私仇,罪大恶极。
而詹知行与洪侍读一派则是有理有据,还拿出了证人反驳,引经据典用任巡以及一干新翰林官场受辱之事死掐卢景龙一派。认为这群老一辈枉顾帝王恩宠,竟倚老卖老,残害同僚、残害普通老百姓。
掐到这种地步,作为证人的任家任欣颖一直固执往返于大理寺作证。
皇帝再怎么装死,也被老丞相提醒:“春闱在即,陛下要早有决断。”
拖了那么多天,这才开年就立刻翻出来。那么多事,皇帝也不耐:“卢景龙的事,大理寺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若无人检举,他岂不是要在翰林翻天?”
区区一个翰林学士就敢如此。大理寺要是不敢判,那回头岂不是人人得了一点权势就敢嚣张跋扈。
至于詹家,难道就不算蔑视皇权了?
皇帝各大四十大板:“此次科举后,詹知行左迁,事出有因,可酌情处理。詹达已成家立业,却还不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牵连长辈,实在不堪重任。此事交由吏部科举之后再做处理。”
詹知行和詹达同时被降职。
他叫出这回在翰林院蹦跶最高的两个大臣,当众指着加重了语气:“这回科举要是出个什么差错。翰林院一并受罚!”
就在这样官员情绪紧绷,官场水深莫测的情况下,二月初九到来。
连续九天的春闱正式开始。
良珠替傅辛夷打开窗户透气:“小姐,春闱今日便开始了。”
傅辛夷顺着窗户朝外看去。
院子与书房隔开一段距离,远望是看不到的。傅辛夷却知道桃花已含苞,即将绽开在春闱这几天内。京城的天还没热,雪倒是已不再下了。
现在的封凌该是经过严苛的检查,踱步走进了考场。
她收回视线:“我们该去拿画换钱了。”
第51章
任欣颖得到詹达被贬职的消息后, 小脸惨白。
她为了父亲任巡自缢的事情去求人, 却害得人丢了本该有的大好前程,沦落到这种田地, 还牵连了人家家中为官的长辈。
这一刻, 她竟不知道该不该去后悔求詹达。要是没有小詹大人,她父亲的事永无昭雪之日。她当时宁可被人指指点点, 也想要替父亲讨一口气,又怎么会在寻人时犹豫?
可告诉了小詹大人, 现在却成了这般状况。
恩人变仇人。
是她害恩人一家遭此家中大变。
她颤着手, 回到家中将自己关进房间里,嚎啕大哭。眼泪止不住,难受得恨不得替恩人受过的是她自己。
小胖子何通本正蹲在屋子前地面上用树枝扣土玩。
他见着自己姐姐突然冲进了屋里,又听见了自己姐姐在里头大哭。小家伙茫然伸出手咬了一口手指, 起身去拍任欣颖的房门。
“姐, 姐!”何通用力敲门,“谁欺负你了?我让郝大哥去揍他!”
屋里任欣颖哭得厉害, 气险些都喘不过气, 哪里还有空回答何通的问题。
何通摸了摸自己胖乎乎的小脸:要不还是去找封解元?哦不对, 封解元去考春闱了, 听说要在阴暗的小房间关上九天, 特别惨。
他在门口坐下,听着里头哭了小半天,转变成抽抽涕涕的声音,才再度拍门问:“姐!你为什么哭啊!”
孩童声音稚嫩, 但听起来格外认真。
任欣颖打开房门,眼睛已红肿得不像样。她看着地上随地坐着的何通,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你干嘛坐在地上?”
何通从地上爬起来,伸手就拉任欣颖的衣服:“姐,你回答我问题啊。”
任欣颖嘴刚一张,嘴角不自觉就又垂落起来,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滑。她伸手粗暴抹去自己眼泪:“我,我害得恩人和恩人的爹一块儿被贬官了。”
何通思考了一下:“是从大老爷变成小老爷么?”
任欣颖重重点头。
何通“哦”了一声:“他是干了什么错事么?”
任欣颖摇头。
何通疑惑:“那为什么要贬官啊?难道是因为朝中有人能够当官当得比他还好么?别的老百姓肯定不希望自己喜欢的青天大老爷被调走的啊。”
他想问题的角度和寻常人截然不同:“姐姐要不要去问问别人的想法?”
任欣颖愣在那儿:“有用么?”
何通想了想,撇撇嘴:“有用吧。前些天不是郝大哥也来说,他们那儿传遍了恩人父亲上京的消息。上面肯定受这个影响,才会有这样的决定。那你去传恩人父亲为了助人反被贬的消息不就行了?哪有做好事还被人贬官的。”
任欣颖心头跳了跳,双手拽着袖子把脸上泪水再次抹了个干净:“你说得对。他们怎么做,我们也怎么做。现在贬官还没能作准。我要去找人……我要让大家都知道这两位大人都是天大的好人!”
何通举起双手:“我也去我也去!”
任欣颖伸手敲了一下何通脑袋:“不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偷听我和郝大哥说话。”
何通捂住自己被敲的脑袋,一脸委屈:“……”
不偷听,他哪里来的那么多方法哦?
何通小脑瓜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堆,哼哼两声就跑走了。他可以找自己一个年纪的小家伙,大家一起街头巷尾去传话。他们这群人可熟各大好玩的地方了。
任欣颖并不知道自己弟弟皮得厉害,擅自做主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她一做好决定,当下出门去找郝康安。
与此同时,詹知行早已重新从京城回到顺安州。
他安抚了自己妻,只说了一声:“我听从陛下安排。吏部调动官员绝对不会凭白将我往那些偏远地调的。官海沉浮最自然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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