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这种事可不是市集买萝卜还是白菜可比的,元樱推辞,“祖母,且不说我年纪尚幼不能担此重任,就说如今母亲好端端地在府里待着也没犯下什么重大过错,管家也轮不到我上手。”
“没什么大过错?”老太太怫然抬高声音,慵懒垮下的双肩如临大敌地耸起,她盯眼看着干净的地面,“她姚氏入我元府七年,没生下一儿半女,这便是她的大过错。”
老太太打心里一直认定姚氏是个外贼,本来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想到她胆大包天暗地里一直陷害她的亲孙女,姚氏要是胆子大了,老太太就算拼了一身快散架的骨头也要把她赶出去。
积怒在心头已有多时,一时间喷发倒是伤及心头,老太太捂着心口处捯气,元樱送出手扶住祖母,跟着一口气吊在嗓子眼,抚平祖母心口,“祖母,可千万别气着自己。”
春衾立刻倒了一杯水来,元樱伺候祖母喝下半杯,眼见着头发灰白鬅鬙的老太太已经回了半口气,她半张着嘴呼气。
“暖玉,你去告知厨房,晚半个时辰用饭。”春衾和元樱将老太太扶到床边,在老太太脑后枕了两个枕头,让她把这口气顺下去。
没有人再多加关注的暖玉点头应“是”便下去了,她去了一道厨房,回来的路上正赶上姚氏春光满面地携着两个满头珠翠的小姐。
姚氏远远就瞧见了暖玉,她扬唇叫住暖玉,“母亲可是叫饭了,正巧我们几个也还没吃,等着和母亲一起用饭,你去知会厨房一声多备几副碗筷。”
迎面相见的暖玉只能硬着头皮问好,当时她站在姚氏的侧面,脚下踩着一条石子路,鹅卵石铺就的路硌脚难受且不说在阳光下反闪白面光,亮的人眼睛不适,暖玉半垂着头,“大夫人,老夫人午时身子不舒服已经叫迟了半个钟头的午饭。”
本来就极不乐意去见老太太那张黧黑的脸,元袅当下就一口认定是老太太故意赶她们走,不待见她们,面上的客气一下子就乱了套:“娘,我都说了人家不待见我们,你偏要热脸往人家冷屁股上贴,她如今抱着亲孙女不舍哪里会想起我们这些外人。”
在场还有那么多丫鬟,姚氏面色一寒,“阿袅,住嘴,那也是你的祖母。”
元袅正一团气笼在脸上,生气归生气,说到底她脑子还是清楚的,她用力柰下这口恶气,目光往墙角的枯树一抛,“娘,既然祖母身体不适,想必也不宜太多人叨扰,我们先回去罢,改日等祖母身子骨硬朗些再去看望。”最后半句话陡然拔高音量,也不知是说给谁听,在这里说的再大声老太太也是听不见的。元袅咬着牙,狠狠地咒道死老婆子一大把年纪还苟延残喘。
姚氏眼睁睁看着元袅沉不住气当场发作,拉着元曲就走了,碍于人多她只能忍住,暖玉两边嘴角向上一提,扯出一道覆舟形,她眼里有话要说地看了姚氏一眼。
暖玉是她亲自挑选的人,事实证明她的眼光没错,她往南山院塞过多少人还不是给春衾打着正字招牌一个又一个地给丢出来了,不仅如此,还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捞着,但暖玉不同,她不仅成功混进去了还取得了春衾老太太的信任。
只那平淡无奇的一眼,姚氏心领神会,她背对着身后四五个丫鬟,沉着道:“母亲身子不适,今日不宜打扰,你们几个去厨房熬些补身子的汤送去还有秋日里萧瑟,去买几盆绿植送去。”
背后响起弱柳扶风几道齐齐的声音,“是”。不快不慢地脚步声背向相驰直至声音转无。
姚氏才露出狐狸尾巴地一笑,笑里暴露了太多,她说,“说罢,有什么事?”
暖玉这才抬头对视姚氏,她走到姚氏身后,两人朝怀壁院那边的石子路走去,那里人少,是个好谈话的好去处。
“大夫人,老夫人说要让您把管家大权交出来,让大小姐代为打理。”暖玉的声音不疾不徐,虽然她和姚氏的利益息息相关,说起这话时却不痛不痒。
被脚下一块突出的石子一绊,姚氏差点在个底下人面前出丑,她恶狠狠地绷着嘴唇,脸上的气态还是暴露了她又气又急的心里,她促声问:“她这么做的理由呢?”
暖玉知她眼里此时的火气会殃及池鱼,故顺从地垂头,眼光只瞥着刚才绊了她一脚的鹅卵石,她恭敬道:“老夫人说您七年无所出。”
高了暖玉半个头的姚氏眼光划到她头顶,姚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咬牙的力道几乎要咬碎一口好牙,“就这些?”
“就这些。”暖玉故意隐瞒了老夫人心脏不好的事,姚氏头顶着老夫人,她自然就更需要暖玉了。
姚氏看着暖玉身板娇小,也为她打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她拉起暖玉的手,动作温柔,可是她的手却冷的吓人活像是刚从冷水里捞起来的,她不紧不慢地说,“暖玉啊,你放心你替我办事我也绝对不会亏待你。”她抬起另一只手,将握住暖玉手上那只红玉手镯推了过去,色泽上乘的红玉衬得暖玉单薄的手骨有些青白。
目光深深停留在那只价值连城的红玉手镯上,暖玉的眼睛止不住放大了一些又放大,红玉手镯亮的晃眼,她突然在手镯闪光处看到姚氏的人影,才注意到头顶汇集的那道眼光。她才慌张收回自己的目光,推脱,“大夫人,这手镯太过贵重奴婢不能收。”
暖玉动作急切地退掉手腕上沉甸甸的玉镯子,姚氏云淡风轻得拍着她的手背,说着好话,“让你收下就收下,你好好替我办事,日后好处还多着呢。”她低头,欣赏了一眼,“你戴着这手镯,可真好看。”
被她这样一夸,暖玉竟然鬼使神差地收下了手镯,两人待着的时间长了点,姚氏让她回去省得被人发现她们碰头。
走在回南山院的路上,暖玉不下百次得看着手上的红玉手镯,她一边看一边想起姚氏场面话的赞叹,竟然不知不觉地笑了出来。
连一头撞到南山院门口都没察觉,元樱扶着已经好多了的祖母出门透口气,就看见暖玉不知碰见了什么事高兴成这样,她叫:“暖玉,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一听是元樱的声音,她踧踖藏住手镯,面露慌张地解释道,“厨房的人忙,我见她们事多就留在那里帮了会故回来的迟了许多。”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暖玉本身就是因为厨艺精湛被提到老太太身边当差的,她和厨房那些人也是故交,她事不多顺道帮帮忙也没什么可疑的。
元樱未起疑心,她如昨日那般在祖母这里学习读书到了夜晚回去自己的屋子。
她一进屋子,便瞧见赵晢正面色不善地看着元樱,那神色令她心头一颤,待她侧了侧身子避开正对面的赵晢后,她才恍然惊醒,赵晢不是在看她,他盯着的事暖玉。
那样的身子淬着冰天雪地的冷意,与往日凡事不放心上的他差别太多。
“暖玉,别收拾了,你先出去罢,多打一些热水。”元樱要问个清楚,究竟是暖玉哪里招惹到他了。
人一走,赵晢一本正经不容小视地抓起元樱的手腕,他手心冰凉,这是元樱第一次碰到的不是双温热的手,他一字一句地说,“暖玉这个人不能再留在身边了。”
“为何?”元樱不解。
四目相对,元樱忍不住陷入他威严的眸子中心,他声色低寒,“和我演一场戏,你就全明白了。”
第18章 【18】搭台唱戏
赵晢那双眸子漆黑如墨,他静静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元樱只感觉满天璀璨的星光打在自己头顶,千万粒不识真面目的发光石子看着自己。
只愣了一下,元樱就听到自己说,“需要我怎么做?”
白天亲眼目睹姚氏和暖玉狼狈为奸后,赵晢心中一直郁闷满怀,他平生最是痛恨身边的人背后插刀子,也许是因为经历后,亲身经历那种比皮肉分离更甚者的疼痛。
沉着一张脸一天,只有在这时,在元樱这里,赵晢露出一个事态缓和的表情。
屋内点着四五只蜡烛,一只蜡烛烧的正旺,溢满的烛泪被挤的滚落出来,顺着圆润的侧面拉下,在还没滑到底部时冷凝,便僵在了半山腰。
烛光一闪,元樱眼前一晃,她快速收回目光,得到元樱配合的肯定,赵晢不予解释地变出一双乌金云纹锦靴,他将锦靴藏在床下,却又不是藏的滴水不漏,靴子微微露出一点。
像暖玉这种心细如发的人不可能发现不了,赵晢聚精会神得听了听,不远处的脚步声已经近了,该给姚氏和暖玉这两只守株已久的狼闻见点肉沫味。
他抓起元樱的手,暖玉看不见也听不见自己说话,所以此事成败的关键还在于元樱,他冲她使眼色,“快说话。”
说什么话?和赵晢配合演话本难度超过元樱的设想,元樱急中生智地质问,“你大半夜跑到我房间里来干什么?要是被人发现你可就完了。”
正拎着桶子的暖玉脚步声一顿,自己刚才没有听错罢,幸好她在南山院练就了一身地上漂的本事,刚才里面的人应该还没察觉自己回来了。
真是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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