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时恍惚,嗓子似是被堵住了一般。最后,“啪”一声扣上盒子,哑着声音道:“微臣谢过皇上圣恩。”
长夜下,少年盯着眼前摇曳的烛火,瞧着瞧着,蓦然勾起唇角。
论收买人心,没有人比得过宫里那位,宋长诀有一瞬觉得,自己仿佛是签了卖身契,怕是这辈子都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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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日的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至初七前夕。
两日前,内务府的王公公领人修了桌椅,涂了新漆,殿内的桌椅器具如新的一般。
傍晚,遮月立在铜镜前,替眼前的人梳妆,试了好几个钗环,都觉得不衬她。
她道:“娘娘,您今儿生辰,合该多笑笑才是。”
姑娘抬了抬眼,并未扯出笑意。
直至大殿上,她那矜持的嘴角才不得不扬起一抹端庄得体、温婉贤淑的弧度。
同去年几乎无异,觥筹交错,溜须拍马,宫宴上来来回回总共便只有那几桩事。
她放眼瞧去,略有唏嘘,去年这时她初初入宫,未担大事,面对这样大的宫宴,心下忐忑不安,一晚上肩颈都端得笔直。
时光如梭,现下想起来,真真叫人叹然。
忽然,腰间搭上一只手,男人沾了酒意的声线有些醉人,在她耳边道:“在想甚?”
付茗颂自打进了这大殿,便没再抬头瞧他一眼。
现下,也不过用余光瞥了他一眼,“无甚。”
那使小性子的模样,真真是叫人稀罕。
闻恕弯了弯唇,松手又接了大臣的敬酒。
末了,付茗颂与官眷们至园中赏灯,虽说是今日是千秋宴,可也是乞巧节,灯笼自是少不得,挂得满树梢都是。
几位官夫人簇拥左右,恭维声不绝。
其间,姜氏乃皇后嫡母自然是挨得最近的,也没谁敢同她抢这位置。
付茗颂侧头瞧了一眼,略有好奇,轻声问:“今日怎不见四姐姐来?”
姜氏怅然一笑,道:“那丫头白日里便闹肚子,这也痛那也痛,早早歇下,说是走不动路,无法,只好放她在家中。”
说来这事,姜氏心下便有些失意。
这宫中一年的宴会,一只手都数得清,来一回少一回,这宴席上有多少青年才俊,多少未出阁的女子盼都盼不来,她倒好,何时不病,偏今日病下。
付茗颂一眼便瞧出了姜氏的心思,宽慰了两句,便又随众人一道赏灯。
夏日的风微微,拂过树梢,吹得梧桐叶与花灯一同颤起来,整座皇宫流光溢彩,美景醉人。
直至,歌舞声停,长夜归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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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茗颂坐在御花园一处长亭下,弯腰捏了捏脚腕,这哪里是过生辰,口也干,脸也僵,脚也疼,分明是折磨。
她在荷池边吹了吹冷风,仰头问:“殿内可散了?”
素心摇着团扇,应声道:“散了。”
“皇上呢?”
素心顿了一下,“往御书房去了。”
说罢,素心垂下脑袋。
说来也奇怪,再是忙,也不该在娘娘生辰这一日见不着人罢?
主仆二人默了一瞬,还是付茗颂先开口道破了沉默,她淡淡道:“回宫罢,腿酸。”
素心“欸”了声,旋即道:“那奴婢传凤舆来。”
回到昭阳宫,已是戌时三刻。
她倚在榻上,由着遮月按摩双腿,闭眼小憩。
又过半刻钟,她起身道:“宽衣,歇下罢。”
遮月与素心互望一眼,这样快便歇下了?可万一皇上来了可如何是好?
然,这话她二人是断断不敢说出口的。
付茗颂站在塌前,双臂展开,素心与遮月一左一右,才堪堪脱了一件褙子,屋门便“吱呀”一声,叫人推开。
那抹高大的明黄色身影,不是惹她们娘娘心中郁郁难明的人是谁?
她二人忙屈膝行了礼节,又瞧了瞧付茗颂,悄无声息地从侧面绕过退下。
屋门阖上,一室静谧。
付茗颂对上他的目光,对视一阵,猝然挪开,兀自坐在妆台边,抬手便要摘掉耳饰。
闻恕握住她的手腕,“跟朕去个地方。”
“我不去,我累了。”她挣了一下。
男人嘴边溢出一声笑,俯身靠近她耳边,亲了亲那软乎乎的耳垂,道:“生气了?”
“别靠我这么近,热。”姑娘皱着眉头,声音却是小小声得说。
这下,真惹得闻恕没忍住乐出了声。
付茗颂手上动作一顿,犹疑得扭过头,“你笑甚?”
男人垂眸,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宋宋,跟朕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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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茗颂是被半哄半骗上的轿撵,太监抬着轿撵往西边去,走了一炷香的时辰,还未到。
她终于忍不住,还是开口说了话,“皇上带我去何处?”
男人侧目瞧了她一眼,还未回话,便先传来了一阵喧闹的惊呼声。
此时,轿撵落地。
此处是落雁湖,乃宫中最大的湖水。
此时已是戌时三刻,宫中怎能如此喧闹?
付茗颂循声望去,却见湖边乌压压一圈脑袋,宫女太监围在护栏边,踮起脚尖,仿佛是在瞧甚稀罕玩意儿。
元禄疾步上前,咳了两声,喊道:“皇上皇后驾到——”
霎时,宫人静下来了忙往两边退去,空出了一条道。
付茗颂一下便愣住,从此处看过去,湖面五光十色,一朵朵莲花灯在湖面飘荡,花芯上摇曳着一簇簇微小的火光,灯纸有红色、蓝色、橙色等各色,将整个湖面投射得流光溢彩。
闻恕拉住姑娘的手,将她往石阶处带。
石阶连着湖面,花灯便是从这处放下去的。坐在这处负责放花灯的小太监见主子来,连忙起身让了地儿。
闻恕摁着石化的姑娘的肩颈,让她坐下,侧身问:“好看?”
付茗颂低头看了看花灯,又仰头看了看他,轻轻“嗯”了一声。
她呆呆地望着湖面,眸中已升起雾气,忍着鼻尖的酸意,明知故问道:“皇上这是在作甚?”
“给你过生辰。”
很早很早,很早之前,他便允诺过她,她生辰那日带她放花灯。
付茗颂倾身,小手拨弄了一下湖水,荡起的涟漪将一只花灯荡远了些,姑娘眨一下眼,泪珠子便啪嗒啪嗒,一颗颗掉下来。
忽然,胳膊被捉了回去,闻恕眉头一皱,瞧了眼她泪湿的小脸,接过宫人递上的帕子,仔细将她五根手指头擦净。
“让你赏灯,没让你玩水。”
“嗯。”姑娘哽咽一声。
此时,元禄递上一只花灯,笑道:“娘娘,这只可是皇上亲手做的呢。”
付茗颂伸手接过,手心刚触到花灯,便感知触感不同,垂眸一看,竟是藤条编织的,里头放着一颗半个拳头那么大的夜明珠。
湖水浸不坏,灯也不会灭。
只是,这藤条密密麻麻,饶是她再自诩手巧,也定要费好些日子。
且这藤条又不是细细软软的针线,尖锐又扎手……
她匆匆翻过男人一只手心,果然见几道划痕,伤口处凝了血,结了痂。
“不疼吗?”姑娘轻轻碰了碰他的掌心。
闻恕收了手,捏了捏她的小脸,“你哭甚?这花灯,放是不放了?”
“放,放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出意外,明天能写完,出意外的话,那就后天吧】
第92章
长夜下,一轮明月悬于天边,银白色的月光铺洒在湖面之上,远远望去,如星河一般。
付茗颂下了几个台阶,弯腰将花灯放入湖中,随即双手合十,无声许了几个愿。
眼见那花灯缓缓飘至湖心,她方才收回目光,坐回闻恕身侧,掰过他的手心,问道:“可上过药了?”
“上过。”男人弯了弯唇。
姑娘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又问:“那个灯,皇上做了几日?”
“嗯……”他沉吟片刻,道:“朕的手不如你的巧,倒是废了些时日。”
“废了些时日是几日?”付茗颂追问。
“五六日。”他道。
五六日,付茗颂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所以他五六日不至昭阳宫,忙得见不着人影,是为了做这只花灯……
亏她一个人生了那么几夜的闷气。
她揉着他的掌心,避开伤口处,轻轻道:“很疼吧。”
“还生气吗?”闻恕另一只手搭在她脖颈上,习惯使然,指腹在她细嫩的肌肤上轻蹭了两下。
眼前的姑娘低垂着眼,脑袋对着他晃了晃,随即提起绣鞋,在他黑色的长靴上轻轻踩了一下,又踩了一下。
闻恕也不挪开脚,任由她使这小性子。
他指腹上的动作一顿,唤道:“宋宋。”
声音被湖面的清风吹散,有些沙哑。
被付茗颂握住的那只手轻轻挣开,覆在她腰背上,低头轻轻含住那瓣蜜唇。
湖边的宫人纷纷红着脸低下头,抬手遮着眼,又忍不住从五指的缝隙里偷偷看。
付茗颂抵开他,摇头道:“有人,有人。”
闻恕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摁进怀里,低头攥取那两片软得不像话的唇,用牙轻轻磨、舌尖轻轻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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