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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枝 (荔枝很甜)


  宋长诀转醒,叫明亮的烛火晃了眼。
  那一瞬间,所有的记忆如泉水一样涌现,灌进他脑子里,将那些让他头痛欲裂、琢磨不透的种种,一下子揉碎了,一一摆在他面前。
  当年那场猝不及防的大火,烧断了屋门的出路,最后关头,木窗被砸开,仅十岁大的小男孩,还发着高热,直接就被丢出窗外。
  他口干舌燥的往后瞧,只听到爹娘在喊:“阿诀,去找宋宋,去找宋宋……”
  哐的一声,撑着屋顶的柱子塌了一根,整座屋子斜倒下去。
  小男孩的眼睛叫泪水给糊住,摇摇晃晃的往前走,最后一个踉跄,一头栽进了前方的灌木丛里,彻底晕了过去。
  他耳边有几道嘈杂的声音,说话声,叫喊声,最刺耳的是一道哭声,他努力的想睁眼,可眼皮沉重,怎么都醒不过来。
  待睁眼时,却是被马车颠醒的。
  只听那一身绫罗绸缎的老者笑道:“可算醒了,这都睡了三日了。”
  小男孩愣了一瞬,几近是哭着哀求:“您能送我回去么?我妹妹找不到我,会哭的。”
  只可惜,三日的功夫,足以物是人非。
  他赶回村子,已没有那座草屋,也找不见自己的妹妹。
  此后,他随老者长居江南,变着法打听消息,却连“宋宋”两个字,都未曾听到过。
  直至十一年后,他运送江南的绸缎抵京,听说了名声大噪的红韶苑。
  里头的姑娘,一个比一个水灵,男人魂牵梦绕,女人咬牙嫉恨。
  那说话的人咧嘴一笑,“可惜你是没福气,你若是早个一年来,说不准还能目睹那花魁风采,那叫一个绝色,可惜咯,不知叫哪个有钱老爷赎了身。”
  宋长诀一贯对风月之事无动于衷,听此也不过扯了扯嘴角。
  那人“啧”了声,兀自说道:“不过,也不是见不着,那老鸨可真是个人精儿,留了好几幅宋宋姑娘的画像,观摩一刻钟,便要好几个铜板,偏还真有人——”
  “你说谁?”宋长诀猛地揪住对方的衣领,瞳孔紧缩。
  “宋、宋宋姑娘,就是那青楼头牌嘛,你这人刚才还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怎——”
  话未说完,宋长诀便起身离开,直奔那花街柳巷去。
  他出手便是两锭银子,老鸨笑的合不拢嘴,大方的将他领去画室。
  统共六幅画,每一幅都是珍品中的珍品。
  “爷,这便是我们宋宋姑娘,您瞧这模样,标志的嘞,光是这画,便有不少人重金想买,您说这我哪能卖啊,这可是——”
  “谁给她赎的身?”宋长诀出声打断,垂于衣侧的双手握成拳头,嘴角抿成了一条直线。
  画中的人,脖颈上佩戴着一块水绿色佛玉,这块玉,是她第一次唤他哥哥时,他亲手送的。
  “我问你,谁给她赎的身。”
  …
  …
  宋长诀眼神呆滞的望着前方,眼前像是皮影戏似的,有声有色。
  “宋长诀,宋长诀。”
  沈其衡伸手拍了拍他的脸,皱眉问一旁的太医道:“这是怎的?”
  太医们面面相觑,面露难色,“这宋大人伤重,也许是惊吓过度,一时神志不清,也是常有的,常有的……”
  正说着话,呆滞不动的人猛地捂住胸口咳了几声,疼的他额间青筋暴起,双眼胀红。
  “醒了,醒了醒了醒了!”
  “宋大人,您可觉胸闷气短,头晕眼花啊?”
  “可有别处疼痛难忍?”
  “亦或是可有何处毫无知觉的?”
  宋长诀久久未答,垂眸不动。
  太医倒抽一口气:“宋大人,您可能听得见老夫说话?”
  沈其衡皱了下眉,刚抬脚要走,方才还一动不动的人蓦地抬起头:“皇后娘娘,可还好?”
  沈其衡脚下一顿,侧身望他,眉头下意识一挑:“托宋大人的福,除却暂不能走动以外,尚且还好。”
  少年握紧拳头,憋了半响,长长舒出一口气:“那便好。”
  他倚在床头,闭目不言。
  见他没别的话说,沈其衡这才离开。
  —
  长夜下,沈其衡刚一出营帐,就着护卫军手中的火把,瞥见薛显清押着一人,五花大绑的,看不清脸。
  “这又出何事了?”
  薛显清嗤了声,拽了把这人身后的麻绳,将他头抬起来叫沈其衡瞧了个清楚?
  沈其衡一顿,这不是魏时均是谁?
  魏时均被堵了嘴,呜呜呜的叫喊个不停。
  薛显清道:“许是叫宋长诀那家伙顶了官职,怀恨在心,竟给马下药,这不,刚搜出来。”
  魏时均又呜呜了两声。
  沈其衡扬了扬眉,伸手拍拍魏时均的肩,“魏二公子,怎就如此想不开。”
  这回,也算栽大了。
  他那个表兄的脸,可比包公还要黑。
  作者有话要说:
  哥哥恢复记忆,可以认认真真当一个神助攻了
  【3.18请假,一整天都要陪家人在医院做检查,实在来不及写…我之后有空给你们补上】


第52章
  亥时末,圆月高悬于树梢之上,巡逻兵四处手持火把,四处走动,脚踩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静谧,冷清。
  丁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清。
  正是此时,一声哀嚎彻天,躲藏在树上的鸟儿惊起,抖落了一地枯黄的树叶。
  魏时均被压在长板凳上,面色涨红,疼的一个鲤鱼打挺,又被元禄捏着脖子摁了下去。
  元禄一脸悠哉的靠在石墙上,叹道:“魏二公子还是省省力气,可还有三十大板呢。”
  已下了二十个板子,魏时均这娇公子哥儿早就受不住了,再来三十个,恐怕也只剩一口气在。
  魏时均那张肥脸上密密麻麻的冷汗,哭喊道:“皇、皇上饶命啊,就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对皇后娘娘下手啊!”
  元禄听着,摇头笑笑。
  他若是故意为之,可就不是五十个板子这般简单了。
  营帐里,薛显清与沈其衡立于座前,听外头鬼哭狼嚎,情绪没有半点波动。
  沈其衡更是握着腰间的玉佩在发呆,刻意等到薛显清退下,才抿着唇上前一步,“皇上,宋长诀醒了。”
  闻恕面色如常的抬起头,既是醒了,剩下的便是太医该操心的,他一句都未曾多问。
  反而颔首道:“趁此,该给他升官了。”
  沈其衡也正有此意,救了皇后乃大功一件,此时不升官,更待何时?
  “回京后,微臣便着手办。”
  说罢,沈其衡并未立即离去,双脚像黏在了地上似的,将腰间的玉佩握愈发紧。
  以他看来,宋长诀对皇后未免过于上心,甚至是醒来第一句问的,便是皇后娘娘。
  沈其衡犹豫此事是否要告知闻恕,可半响下来,终是咽了话。
  给宋长诀一百个胆子,他又敢对皇后做什么?
  他能做什么?
  思此,沈其衡松了口气,拱手退下。
  团在座前的两面扇形屏风印着门外晃动的树梢,闻恕眉头轻轻拧起,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瞧。
  男人的直觉,向来也不比女人差的。
  今日那马受惊扑上去时,宋长诀想都未想便挡了这飞来横祸,旁人便也罢了,可宋长诀……
  绝非侠肝义胆之人,不冷眼瞧着便算好的了。
  蓦地,闻恕眼眸一觑,脑中浮现出当日,永福宫外的画面。
  他嗓音低沉,淡淡道:“元禄。”
  元禄猛地被他一喊,吓的一个激灵,忙应道:“奴才在。”
  “太后宣宋长诀领赏那日,永福宫外,他可是扶了皇后一把?”
  啊?
  元禄一头雾水,顺着他的话去回想当那日的场景,好像,似乎…有这事儿?
  他不太确信的点点头:“老奴记得,似是有的。”
  说到这儿,元禄笑起来:“想来这宋大人还帮过娘娘不止一回呢,上回那梨花也亏得宋大人。”
  谁知他这一句,全然是火上浇油。
  闻恕抬眉,轻轻道了句:“是么?”
  -
  付茗颂背过身子由着遮月拿半湿的帕子在她身上擦拭,随后才伸手套上衣裳,在腰间系了个结。
  闻恕过来揉了揉她的后颈,示意遮月退下。
  外头魏时均的惨叫声愈来愈弱,但这天岚山隔音实在算不得好,低弱的呜咽声也能传进她耳里。
  方才遮月同她说了始末,付茗颂对魏时均倒也没有半分同情。
  她仰起脸,下意识伸了只手给他,“宋大人可醒了?”
  她依旧是惦记着宋长诀,毕竟今日马前那一推,实在是叫她惊心动魄,记忆犹新。
  临昏过去前见他的脸色,实在是算不得好。
  “醒了,应当无甚大碍。”闻恕回她,一边将她的手握在手里揉搓着。
  他目光落在她屈起的膝盖上,“疼?”
  原还没多少疼痛感,叫他这一问,眼前的姑娘抿了抿嘴角,一双水洗过的眼睛瞧着他,缓缓颔首。
  当真是惹人疼的面孔。
  闻恕心下一声叹息,拇指指腹蹭着她的后颈,绕过膝下将人抱起放在腿上,“疼也忍忍,往后就离朕近些,省得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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