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宴手里那匹马听见周围一声声的惨烈嘶鸣,一直都想要挣脱被她拉住的缰绳逃走,霍宴合了下眼,一刀断了马脖子。
她蜷缩起身体伏在马腹之中,身上没有一个地方不是沾满了血污,从山火开始烧起到现在也不过片刻功夫,耳边已经能听到林木被燃烧的炸裂声,霍宴在一个瞬间,串起了所有因果。
这场山火不可能是一个意外,麒兽乃盛世之兆,获麒之君,足以名震青史千秋,承乾帝被这个麒兽之局骗来了平野山,所以才有了这场山火。
承乾帝最后是生是死,霍中廷都会是其中的得利者。
若死,则新帝上位,霍中廷得了她的从凤之功。
若生,则帝心生疑,势必清扫朝堂。但不论承乾帝如何生疑,谁都可能是那个幕后黑手,只有霍家不可能,因为霍中廷唯一的嫡女,霍家唯一的长房嫡女都在大火里面,身为宰执又毫无嫌疑的霍中廷必然会被委任彻查此事,还能趁此机会拔了几个眼中钉。
霍宴一直都知道自己只是霍家的一枚弃子,却没想到,她竟被放弃地如此彻底。
连命,都压根没打算给她留下。
大火烧过了这满地马尸,哪怕伏于马腹中逃过了火烧,也挡不住浑身仿佛置于火中被灼烧带来的强烈窒息和晕眩。
霍宴的脸上全是无法分辨的汗水和血污,她伸手扯下了她挂在脖子里的那枚铜钱,紧紧握在手里。
她想起了那天横塘渡前少年合掌望着天灯的模样,也想起了自己写在天灯上的心愿。
他说,我想和你一起寿终正寝。
霍宴将那枚铜钱死死压在手掌心里,她用了太大的力气,以至于铜钱那么圆钝的边都在她手掌心里压出了血来。
身体发肤,血脉亲缘,她改变不了她是霍家人这个事实,她在一个死局之中,进也是死,退也是死,若是没有遇上过卫章,也许,她根本不会想去破开这个死局。
她这辈子没有渴求过什么,唯有一个人,是她骨血深处魂魄都在叫嚣的渴求。
荆棘缠身要拉她下地狱,那便破棘而生。
我的心愿,是你心想事成。
作者有话要说: 屠马伏腹取了唐朝徐敬业的典故
终于写到文案里那句话了,为他破棘而生。火候未到羽翼未丰暂时还解决不了渣娘,不过总会解决的。下一章就回去亲亲抱抱举高高了,预定一个伤疤亲
第44章 刀削面
腊八过后,书院基本就歇课了,学生们下山发春联送福字,过后便各自回家,元宵过后才会恢复上课。
因为明年春闱是个六科常科试齐考的大年,许多学生都要下场,往年到了腊月十五这几天书院里的人基本都要走空了,今年还留了些学生尚未回家,想要再加把劲,毕竟谢光总是在书院内,就算歇课了,作了文章去找她,她还是会一个个悉心指导。
叶晗本来没让男学生们也去送福字,腊八过后就给他们放假回家了,不过卫章没走,便也带着春联福字下山往山脚下的村镇去派发,连着发了几日。
腊月十六这天,县城的土地庙有今年最后一次祭土地的尾祭,山野间一些小土地庙前也会有人奉上供品,往书院去的山道边上就有一个用红瓦青砖堆砌出来的小土地庙,只有半人高,供着一个小小的土地神塑像。
卫章带着些团糕放在小土地庙前,点了一炷香,他蹲在土地庙前,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你这是在装蘑菇呢?”
卫章猛地回头,就见霍宴站在不远处的山道上,停下了脚步看着他,这些日子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一下子就落回了原位,卫章起身朝她跑过去,因为太兴奋,他跑得飞快,扑过去抱着脖子跳到了她身上,“你回来啦。”
霍宴被他冲过来的劲头扑得脚往后踩了一步才稳住了身体,伸手托住了他的屁股,哼笑道,“这个投怀送抱倒是像点样了。”
卫章两只手紧紧抱着霍宴的脖子,“你回来了。”
霍宴被他勒得气闷,一只手在他屁股上轻轻拍了下,“下来。”
卫章瞬间拒绝,还抱得更紧了些,“我不。”
“一个月不见,你倒是会耍赖了?”
卫章小声道,“我想你了。”
霍宴呼吸一滞,心口发烫,卫章没看见她双眸中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尽是缱绻,但是听到了她慢慢地说,“我也…想你。”
生死之间,想的是你,博取生路,求的也是你。
不出意料,山火过去后,承乾帝不仅震怒,而且起了疑心,当天就折返京都,看那架势必然要彻查此事。
霍宴没有随行返回京都,也什么都没有说,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来与霍中廷抗衡,甚至,如果霍中廷败露,她这个嫡长女自己也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霍中廷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哪怕霍宴与她离心至此,哪怕霍宴可能会对她的筹谋有所发现,她也不担心霍宴会把事情捅出去,又或许就算捅了出去,霍中廷她也有办法来应付。
霍宴合了下眼,掩下了复杂的心绪。
卫章终于抱够了,从她身上滑了下来,扯着她的袖子往书院走。
霍宴走之前没告诉他自己离开是去做什么,她不想说,卫章也没追问,霍宴一路听着他絮絮叨叨说话,心里反倒静了下来。
进了书院,霍宴说要去找趟谢山长。
卫章问她,“你吃过东西了吗?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好,一会过来食堂找你。”
谢光不在见悟堂,霍宴去了养性阁,一楼有两个女学生在作文章,说山长在四楼,霍宴走上去,见谢光正在修补沙盘。
谢光抬头看了她一眼,“回来了。”
霍宴走到沙盘边上,视线落在谢光手里正在修补的一座重檐宫殿上,“我走之前你问我的事…”
霍宴顿了顿,继续道,“我想好了。”
常科试在开春后举行,一出年节,各地官办书院就会将操行评定合格的考生名册上报太学府,所以在年节假之前,谢光就会将明年要下场应考的学生名册分科整理出来。
谢光认为霍宴明年完全可以下场,在她走之前问她打算考哪一科,霍宴最拿手的是经字科和射字科这两科,谢光觉得总归是在这两科之中选一科。
常科试的科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得上是考生的出身,射字科出身的考生过了金殿选试大多会先被分进禁军,经字科毕竟是当今圣上最看重的正统,霍宴在这一科上的造诣不输于她的射术水平,谢光自然还是更建议她考经字科。
可霍宴说的想好,却是想两科同考。
谢光不赞同道,“你应该知道,书院小秋闱的卷子是缩减了篇幅的,就拿经字科来说,贴经、释义内容都有所减少,论经也只有一个题目,正式的常科试论经却有三小一大四个议题,考试极耗体力和精力,各科考试时间又接近,你这样,反而有可能两科都考不好。”
但霍宴坚持,“我有分寸。”
谢光便也不再劝她,而是道,“按你现在的水平,正常发挥通过常科试不成问题,可以一起准备明年的金殿选试。”
如果说常科试是百中取一,金殿选试就更是优中择优,只取其尖。
大殿之上皇帝只会挑出让她记忆最深刻的几人并亲自指派官职,如谢光和霍中廷,就都是她们应考那年在金殿选试上被钦点出来的人,那时承乾帝登基不久,朝臣青黄不接,破格提了不少年轻臣子。
其他人出了大殿会有十多名当年的考官共同决定录取与否,很多时候那不光光是学识修养的考较,更涉及各方派系之间的博弈。
这些人之中又有七成以上会被派往地方,不到三成会留在京都,填补底层的空缺官职。这些任命承乾帝不会亲力亲为,而是由吏部拟定后报给承乾帝过目,御笔批复后正式生效任命。
许多人过了常科试后长居京都,数次甚至十数次过不了金殿选试的也大有人在,这些人往往会投纸自荐或是找人引荐成为权臣门下客卿,霍中廷就养了许多这样的客卿。
霍宴听见谢光这么说,只是道,“等名册送到了太学府,我先保证自己不缺胳膊断腿地活着进了考场再说。”
离开书院之前,霍宴没给谢光答复,是因为她根本还没决定要不要走这一趟。
霍中廷利用她,防她,不会容她踏入常科试的考场。
京都官场各方派系势力交织,承乾帝是当了近三十年皇帝大权在握的成熟帝王,霍中廷势力再大也不可能一手遮天。
当初选择将她送来眠山书院,未尝没有出于谢光这人特别在乎操行评定不向有些书院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考虑,霍中廷觉得以自己和谢光之间的不对付,再加上霍宴这脾性,她根本就不可能拿到除了下等以外的操行评定。
所以才会在发现谢光居然没有给霍宴下等操行时派了人过来打探情况。
谢光没听明白,但霍宴谢过她,就转身下了楼。
食堂的大厨和好几个帮厨都回家过年了,后厨没什么现成能吃的东西,卫章拿了半只笋和一把咸菜,揉了一个面团,打算给霍宴削一碗刀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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