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掂量着王妃话语,一时猜不透她的心思。
闵王妃正色道:“皇上的意思,再等一年,若还没有父子俩的消息,便要为他们建墓,将灵位请入宗庙,总不能让他们的魂魄无处安身。”
杨氏低垂眼眉,心里转了又转,话里话外的,她怎么听出几分暧昧,难道这闵姮是要长久在京城住下,从此依附皇帝,并暗中相好?
闵王妃道:“外头传说涵儿疯了,我是不信的,贵府树大招风,三百年家业,谁人不嫉妒呢。今日请你来,是想商量,过了明年,皇上为他的弟弟和侄儿建墓入宗庙后,我想还涵儿自由身,将来若能为她谋得好夫婿终身有了托付,王爷和我儿在天上,也能安心了。”
大夫人惊讶地抬起头,见王妃眼角含泪,可哭得又是那么勉强,看着根本不像伤心的模样。
闵王妃含泪相问:“夫人意下如何?”
杨氏虽霸道嚣张,绝非蠢笨之人,纵然满心期待这样的结果,也不敢表露出欢喜,只恭恭敬敬地说:“这件事,妾身不好擅自做主,更何况世子妃依然盼着世子能平安归来。不如过了明年,待皇上为王爷和世子建墓入宗庙后,妾身再向世子妃询问,这件事终究还是要您和世子妃来商定。”
闵王妃道:“也罢,等了五年,不急这一年。”
大夫人禁不住再次抬眼打量闵姮,这绝不是那天突然闯来家中的闵王妃,满身气势截然不同,仿佛在京城小住一阵子后,将过去的棱角光芒迅速磨光,像是终于认命了。
不不……
大夫人立刻否定自己的念头,闵姮一定是在试探她,丈夫那晚说得很明白,这母女俩上京,就没安好心。
“夫人?”闵王妃笑容优雅,“你怎么了?”
大夫人忙敷衍:“妾身想起世子妃出嫁时的热闹风光,满腹心酸,这么多年,娘娘您受苦了。”
闵王妃道:“难为你惦记,不过往后就好了,我又回来京城,离了纪州那苦寒之地,到底我是京城生养的人,回来就好。”
大夫人忍不住问:“娘娘是不打算再回纪州?”
闵王妃道:“家父年迈,纪州遥远,有什么事赶也赶不及。我早年出嫁,不曾一日在膝下侍奉,心中一直愧疚着,如今在纪州再无牵挂,回到京城来侍奉老父亲,也算了却心愿。”
大夫人越听越觉得奇怪,但那之后大半个时辰,闵姮都不疾不徐地说这些家常话,每一声叹息里,都透着她的妥协和认命,像是厌倦透了这五年守寡的光景,从此要在京城落脚,重新开始。
离开王府,坐着马车回家,大夫人脑中一团乱,几乎记不起来在王府里都说了些什么。
她做好了准备,会遭闵姮兴师问罪,才穿戴得如此隆重,想要在气势上压一筹。
结果见到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人,说的所有话,都不在她的算计里,叫大夫人心里莫名空落落,很不踏实。
下马车进家门,门里备了软轿等候,大夫人却径直往里走,步履匆匆,一面吩咐王妈妈:“去宫里送消息,我要见皇后。”
清明阁里的人,眼见得大夫人一阵风似的回来,又一阵风似的离去,扶意和韵之站在屋檐下,韵之说:“一准是进宫去见皇后,你别看大伯母在家威严霸道,其实很没主意,大事小事都等皇后娘娘点头,顺着娘家的心意。”
说着话,不知从哪儿回来的二夫人,满面喜色地进门来。
扶意上前行礼,姜氏细细打量后,心疼地说:“嘴角还有伤呢,哎……可怜的孩子。”
“是我不小心摔的。”扶意笑道,“伯母别听小丫头们胡乱传说。”
“我懂,我都明白。”二夫人拍拍扶意的手,见韵之乖顺在一旁站着,便道,“既然闲着,随我去见老太太吧。”
韵之的心猛地提起来,彷徨地看着母亲。
二夫人自顾自地说着:“我选了几家姑娘,为你二哥哥相看,先请老太太过目,再去合生辰八字。”
韵之听这话,既为自己松了口气,也为二哥揪心,才太平几日,家里又要不得安宁,二哥怎么可能顺从母亲。
“韵儿,走啊。”二夫人在门前唤女儿,一面对扶意笑道,“好好歇着,往后有什么事,到东苑来找我,可不能再被欺负了。”
扶意欠身谢过,和韵之目光交汇,门前二夫人又催了一回,她才匆匆跟上去。
送走母女二人,扶意便唤香橼,让她去内院给李嫂嫂送个消息,李嫂自然有法子派人知会祝镕。
香橼去了一趟,回来说隔着门都听见二夫人的笑声,想是今日出门收获颇丰,她问扶意:“这家里要办喜事了吗?”
扶意摇头:“怕是难,这家里,没有一件事是顺心的,大富大贵之家,怎么就把日子过程了这样。”
香橼问:“小姐,我不是逗你玩儿的,是真心话,将来你若真和三公子结了亲,那就要和大夫人成了婆媳,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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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愿前路顺畅
倘若大夫人是祝镕的生母,扶意兴许会为此担忧,而她绝不会嫁给父亲那样的男子,也就意味着将来,丈夫不会让她受婆婆欺负。
“我的日子你不必担心,还是担心我娘吧。”扶意说,“在信里问她,愿不愿到京城来看看,只这么一问,她就说放心不下爹爹,更别提将来离开纪州。”
香橼说:“老爷也可以把书院开到京城来呀,和夫人一起来。”
扶意摇头:“父亲在纪州,能做学问教书,来了京城,就要疲于做人,还教什么书呢?”
香橼听懂了,点头道:“不论如何,夫人和老爷是恩爱的,夫人也从没怨过老爷不帮她,您非要心疼夫人,只会给自己添烦恼。”
扶意举目环顾四周,初来时,祝宅之大,清秋阁之宽敞,让她惊叹不已。
但时日一长,越来越觉得这亭台楼阁的逼仄,压得人喘不过气。
可将来,她也需要在这里生活一辈子。
“逼仄的是人心和欲望,不是这些屋子院子。”扶意自言自语道。
“小姐最近总说些我听不懂的话。”香橼一脸坏笑,“不过只要三公子听得懂就成。”
扶意嗔道:“你身上不疼了?又油嘴滑舌起来。”
香橼却心疼地说:“我伤也伤在身上,穿着衣裳就看不见,大夫人真够行的,把小姐的脸都打破了。”
扶意摸了摸嘴角,已经没什么感觉:“不碍事,好在娘看不见,不然该叫她心疼。”
香橼说:“在小姐看来,是我家老太太厉害,还是大夫人厉害,哪个更难对付些?”
扶意笑道:“原本你家老太太可连给大夫人提鞋都不配的,结果如今看来,大夫人反不如她。”
就在主仆俩议论大夫人时,杨氏匆匆进了宫,不巧被巡防的祝镕看见,这个时辰不早不晚的,若非急事,养母不该在宫里出现。
然而不久后,他便接到了李嫂嫂派人送来的口信,二夫人要给儿子张罗婚事。
祝镕一时不确定两件事之间是否有联系,到了换岗的时辰,便离了宫径直来尚书府。
可开疆不在家,慕夫人见了他,抱怨说:“最近皇上给他安排了什么差事,日日夜夜不着家,我抓也抓不上他,别是为了躲我给他说亲事,故意不回来?”
祝镕笑道:“若是如此,我也不会来家里寻他,伯母多虑了,皇上器重开疆,才委以重任。”
不愿和慕夫人多纠缠耽误事,祝镕随便找了个借口脱身,再往光禄寺衙门来找二哥,平瑞却也不在任上,他心下一转,弃了马,隐入街上人群里,辗转几处来了开疆奶娘的家里。
果然,二哥在这里。
“我原是去找你的,遇见了开疆,带我来之后,他就忙去了。”平瑞问,“你怎么来了?”
只见柔音姑娘送来茶水,温和地说:“天气渐渐炎热,但尚未大暑天,三公子不要站在风口,到屋子里擦把汗吧。”
她穿着和这家里人一样服色的衣裳,不着痕迹地融入其中,引兄弟二人进门,放下茶水后,就去和奶娘干活。
祝镕在窗前看了片刻,才转身来,提起二夫人今天去为二哥张罗婚事。
平瑞一点也不惊讶,已经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喝了茶说:“我打算辞官,带着柔音离开京城。”
祝镕神情凝重,一时说不出话来。
平瑞却淡定地说:“这些日子,我爹看我还看得紧些,我会老实点,让他放松警惕。这不闵家要摆寿宴了,我打算就那天走,光禄寺里我会打点好,这么多年,官场里来来往往的人不计其数,谁也不会大惊小怪。”
祝镕想了想,唯有道:“我有几百两现银,和两张一千两的银票,二哥带着上路吧。”
平瑞啧啧道:“你小子手头果然阔绰,到底是老太太养大的,我这儿从爹娘手里攒不下银子,过去藏的那些都买宅子花了。这样,你把银子给我,宅子你处置了,收了钱归你。”
祝镕摇头:“还是留着吧,二哥总要回来。”
平瑞放下茶碗:“说起来,你为什么不拦我,不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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