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韵儿怎么样?”祝镕很紧张,“伤了哪里?”
扶意要他小点声:“睡着了,大夫让看两天,怕摔着脑袋,其他都没事。”
祝镕松了口气,走到桌边像是找水喝,扶意跟过来,给他倒了一杯茶。
“圣驾已经顺利回宫了吗?”扶意问道,“那么多的人,比端午宴还多出好几倍,车驾绵长如龙,我大开眼界,也实在辛苦了你。”
祝镕笑道:“我第一次主管此事,确实有些紧张,好在一切顺利,皇帝回宫后,就没我什么事了。”
“我们走吧。”扶意看了眼床边,“别吵醒了韵之。”
屋外已是夜幕降临,祝镕叮嘱绯彤和婆子们一些话,要她们时刻看着小姐,任何不适都要及时禀告,随时找大夫来。
说了半天,才被李嫂嫂催着离去,他们也怕再惊动了祖母,便双双退出了内院。
从老太太院里出来的路,是扶意和祝镕说话最多的地方,这里不经传召闲人不得进入,此刻只有香橼在前头提着灯笼,他们循着光走,就算有人来,也不能看清夜色里的身影。
提起韵之的意外,祝镕后怕不已,野猪凶猛,不亚于虎豹豺狼,韵之若被撞一下,只怕小命难保。
“过几日,我要亲自登门去谢过闵延仕。”祝镕道,“多亏了他。”
扶意想起方才韵之的笑容,并不打算在她哥哥面前提,只静静地在一旁跟着。
祝镕停下脚步,说道:“我暂时将柔音姑娘安置在开疆奶娘的家里,一家子都是善心人,会照顾好她。”
扶意问:“二公子回来了吗,方才老爷夫人们从内院退出去,我听见二老爷一出门就问儿子的去向,气冲冲地回东苑去了。我知道我多事,可作为爹娘,都不惦记看一眼韵之是否安好,反而责怪韵之又生事。亏得韵之不在乎,心也大,不然该多寒心。”
祝镕倒是看得开:“世上没有十全十美,哪怕骨肉亲情亦如是,有时候有些事不必强求。”
听这话,扶意心中顿时开朗:“的确如此,正是有你这个哥哥,韵之才有这样好的性情。”
就着月色,祝镕无法看清扶意的面容,一时忍不住伸手抚摸她的额头:“你没受伤就好,我当时以为,你会和韵之在一起,吓得我魂飞魄散。”
扶意心里一暖,笑问:“是担心韵之,还是我,又或是谁多一些?”
祝镕也笑了:“韵之皮实,从小树上爬草堆里滚,所以担心你多一些。”
扶意笑道:“可不是吗,我是莲藕做的。”
一阵暖风吹过,颇有夏日的浮躁,想起方才祝镕在灯下的模样,扶意不免心疼:“快回去洗漱更衣,满身尘土汗水,一定难受极了。”
祝镕不自禁往后退开几步,怕自己身上有气味。
扶意却拉过他的手,十指交缠在一起,轻轻一晃说:“我们再一起走几步,就快出去了。”
短短的一段相处,他们很快就在岔路分开。
扶意和香橼径直回清秋阁,祝镕回小院洗漱后,还要去兴华堂见父亲,毕竟二哥的事还没解决。
东苑里,二夫人此刻已换了寝衣,坐在镜子前怔怔地发呆。
周妈妈进门喊她,也听不见,不得不推了推,二夫人才醒过神。
“夫人,二哥儿回来了。”周妈妈说,“刚被老爷叫过去,梅姨娘劝着,倒也没吵起来,又打发走了。”
二夫人松了口气,拉过周妈妈说:“你不知道,今天围场里出了大事。”
周妈妈坐下道:“我们姑娘差点被野猪撞了?”
二夫人连连摇头:“那件事都没外人知道,压根儿就没提起来,所以老爷也没动气责怪女儿。我说的大事是……”
她起身朝门口张望,拉着周妈妈坐到卧房深处,才说:“了不得了,闵王妃竟然当众勾引皇帝,皇帝今天都搂着她的腰了。”
周妈妈惊讶不已:“还有这事儿?”
二夫人说:“我没亲眼见着,可是看见的人都说,闵王妃像是故意在那儿矫情,勾得皇帝去救她。”
周妈妈紧张地问道:“那、那贵妃娘娘岂不是……”
二夫人重重地哎了一声:“贵妃都气疯了,你猜她对我说什么?我都没敢对老爷说。”
周妈妈就怕小姐走错路,忙问:“您告诉奴婢,奴婢绝不多嘴。”
二夫人道:“她说,只要我帮她对付闵王妃,她就娶韵儿做皇子妃,不是侧妃,是皇子妃,还说一定会让珞儿继承爵位。”
与此同时,兴华堂的卧房里,大夫人正对祝承干嗤笑:“皇后娘娘还算计着,如何出手挑唆她们姐妹,她们虽不对付,但也不往来,还真生不出什么事来。没想到,今天闵姮当众勾引皇帝,你没看见皇上那被勾了魂似的眼神,贵妃说要给郡主指婚,他立马就否决,都不顾贵妃的脸面。”
祝承干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听着,他只惦记着儿子有没有回来,儿子头一次主管这样规模的关防,做爹的心里一直捏着把汗。
大夫人冷冷道:“老爷,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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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他是铁了心的
祝承干回过神来,笑道:“是你们大惊小怪,就算闵王妃有心勾引皇上,皇上会轻易动摇吗?这都二十多年前的事,她如今半老徐娘,哪怕风韵犹存,终不及年轻貌美的宫妃,贵妃轻易拨动手指,就能把皇上的心拉回去。”
杨氏白了丈夫一眼:“你就是不想听我说话,我看你一直望着门外,是盼着谁来?”
话音刚落,便有门外婢女禀告,三公子回来了,来向老爷夫人道晚安。
杨氏眼见得丈夫脸上明亮起来,果然一心盼着要见他的宝贝儿子,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别人家的夫人,防着妾室争宠,一屋子姨娘闹得头疼,还要留心丈夫是否有外室,又或是索性不管不顾,放纵了去寻花问柳。
可她呢,一辈子竟和一个死了的女人争宠,和一个野种争宠。
哪怕祝承干心里惦记着另一个还活着的女人,她也认了,偏偏这世上,他最在乎的人连亲妈都排不上,只有他的儿子,那个活在他心里的女人生的野种。
“我已经换了衣裳,不便相见,老爷去别处见儿子吧。”杨氏冷冷道,“再仔细问问你的儿子,为何大半夜带着女人满世界逛,今日在围场,没少听闲言风语吧,我们祝家,可够真体面的。”
“你先歇着,我去去就来。”祝承干起身道,“这件事,还有二房那些麻烦,我会想法子解决,你就不必操心了。”
杨氏冷笑:“我也操不上心,但我也劝老爷一句,趁早把家分了,不然有人来争夺你宝贝儿子的前程,可就晚了。”
祝承干淡淡一笑:“我还能活些年头,不至于。”
杨氏别过脸,可丈夫没往外走,反而更靠近她,竟是好脾气地哄着:“谁又惹你生气,是我说错话了?”
“可别,老爷去见儿子要紧。”杨氏嘲讽道,“您怎么会说错话呢,不过是我小气罢了。”
祝承干转身,朗声吩咐:“我和夫人都睡下了,命镕儿明早再来。”
杨氏不甘心道:“何必委屈自己,你留在我这里,心里却恨我恼我,我何苦来的?”
祝承干含笑走回来,满眼的温和包容:“又发脾气,你发一回脾气,眼角多一道纹,吃多少燕窝都补不回来。”
他伸手抚过妻子的脸颊:“我哪儿也不去,就守着你,我们好好的。”
杨氏轻轻打开丈夫的手,气势已弱了七八分,打开了又抓在手里没放开,委屈地问:“我真的老了吗?我不比闵姮大几岁,可我今日看着她,简直差了有十年。我是为你和这个家,操碎了心,你却这样无情……”
卧房外,祝镕悄然离去,途径弟弟的屋子,见灯还亮着,便信步走来看一眼。
屋内灯火下,平珒捧著书默默记诵,全神贯注,十分认真。
祝镕悄声走来,抽走他手里的书,平珒呆了呆,见是哥哥,才笑了。
没多少日子,弟弟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且不说身上见了肉,他眼睛里更是有了光芒,书本给了他更广阔的天地,从此不再是四面墙和吃不完的药。
“夜里看书坏眼睛,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眼睛坏了再难好的。”祝镕好生道,“就算是哥哥们,小时候也很少秉灯夜烛,白日里多用功便好了。”
平珒一脸骄傲:“哥,我已经背下来了,我背给你听可好。”
祝镕摇头道:“今晚不听了,哥哥累得慌,明日去清秋阁背给你的先生听。”
平珒被哥哥领着往床上去,一面说:“在言姐姐跟前背书,我可紧张呢,言姐姐那样温柔亲切,在书房里却严厉极了。她是那么疼爱三姐姐四姐姐她们,可若姐姐们背不出书来,照样罚站到屋檐底下。我一直以为,姐姐们不过是去书房玩儿的,是解闷的,是我想错了。”
祝镕还没见过扶意严厉的模样,但几个小丫头偷懒挨罚,还被老祖母训过,他是知道的,扶意正经教书,从不为了做给谁看,只一心为了妹妹们好。但教书之余,她疼爱每一个弟弟妹妹,亦是最好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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