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花和我不相干,就说这规矩是不是没改过,怎么到了我儿子姑娘的身上就不对了?”三夫人再次逼问长嫂,“到底是下人擅自做主,还是大嫂嫂您改了家里的规矩没告诉我们一声?平理和慧儿不过是暂时出门,您就把他们的分例都停了,您这大伯母做得,也太不上道。”
涵之开口道:“婶婶请坐下,且不要着急,等我问过几位管事的,再给您一个公道。”
然而被找来问话的,一口咬定都是忙糊涂忘了,不敢说大夫人不是,也不敢说他们背后鼓捣的什么。
涵之没有深究,命人将他们拖出去家法处置,此外安抚族中家眷,请他们细说各家少了什么,着几个可靠的老管事一一记录,许诺必定在三日之内,补齐所有人家的短缺。
至于那些族中好吃懒做,趁机来捞些好处的,也散了些银子暂且打发,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老老小小才散了个干净。
“你们带上家丁,到各院各房,往院子里再查看几遍。”涵之又吩咐,“别叫有的人没出去,之后再生事造孽,便是你们的罪过。”
各处的大管事领命,纷纷退下,赶往各处去查看,二夫人见状,起身道:“既然没事了,我先走了。”
涵之却道:“二婶婶坐下,我已经叫人请大嫂过来,有些事,是该理一理了。”
三夫人在边上道:“涵儿,我没想到把你惊动来了,不过你来了也好,能有明事理做主的。你别怪婶婶无理取闹,你弟弟在边疆,我日日夜夜不踏实,结果该死的下人还停了他的分例,是当家里没这个人了吗,要诅咒他有去无回不成?你叫我心里怎么好受呢,不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
只见初雪从门外进来,一脸茫然地向众位长辈行礼后,在她婆婆身边坐下了。
涵之便看向母亲,说道:“您渐渐有了年纪,许多事力不从心,大嫂嫂进门多年,扶意则是原就生得能干聪明,我想着,往后家里的事,就交给儿媳妇们去打理,若有大事,再请您出面做主,她们也不怕闯祸。”
大夫人恶狠狠地瞪着女儿,她就知道,女儿不可能那么好心回来帮她,果然是从进门起就算计好了,要她放手让权。
这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也罢了,她还有心去争一争,可亲生的女儿,都如此对待她,她还能说什么?
“王妈妈因偷盗被撵出去后,您一直心神不宁,更难再信任谁,但若事必躬亲,必然要累坏您的身体,再者宫里皇后娘娘和太子妃,也总要您费心照顾。”涵之说道,“家里的事务,早晚是要传给嫂嫂弟妹们的,眼下兴许早了些,但奶奶健在,您精神也好,有的是精力对她们多加教导,您说呢?”
二夫人见有这等好事,立时开口道:“是啊,初雪这些年学着料理东苑的事,早已能独当一面,想必家里的事,她也是能胜任的。”
大夫人飞过眼刀,狠狠剜在弟妹的脸上:“老太太才说,要初雪自己带怀枫和嫣然,你现在把她推出来管家务事,谁来带孩子?你吗?老太太嫌你蠢笨不配教养孩子,你自己不知道吗?”
二夫人愣住,又窘又生气,只能向大侄女求助:“婶婶可没二话,若是不成,别怪我拉着你嫂嫂不让她当家。”
涵之从容淡定,对母亲笑道:“所以,您是不答应吗?”
女儿的笑容,令大夫人心里直发毛,慌忙避开她的目光,坚持道:“她们太小了,这家交给她们,岂不是乱套。”
涵之看向扶意:“之前查王妈妈的账,你还记得多少?”
扶意应道:“都记在心里,大姐姐想问什么?”
涵之说:“把你知道的都说一说,连带这次西苑分例短缺,我方才没有深究,由着他们说是忙糊涂了,实则背地里不知做的什么营生,一时周转不灵了,就把能挪动的银子来堵窟窿,敢情这一家子主子,都活在奴才的股掌之间。”
涵之话音落,扶意便一条一条地说起王妈妈之前如何从各房主子的胭脂水粉上贪,听得大夫人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摸了把自己的脸,不知道这么多年上脸的脂粉是好是次。
她最近老得很快,脸上的皱纹一天天地猛增,反观前几日见到的扶意她娘的细皮嫩肉,还有涵之婆婆闵姮的年轻,此刻已是满心认定,是王妈妈用假胭脂水粉害了她。
“证据和账目,我还留着,原是要抖落出来的,但王妈妈因偷盗先被父亲撵走了,若再生事,恐怕家里人心惶惶,就没再提。”扶意条理清晰地说罢,对诸位长辈道,“正如大姐姐所说,家里的一些下人,越来越不把主子们放在眼里,明面上卑躬屈膝地顺从,暗地里不知多少手段来作弄我们,我们还不自知。”
三夫人得意洋洋:“看看,说我无理取闹,我可是给你们挖了条大蛀虫出来,这家里真是该好好管一管了。”
涵之起身,向母亲微微欠身:“女儿的意思,并非要夺您的大权,只是放手让年轻孩子们早些学起来,如此您也能面面俱到,又不怕累坏了身子。母亲,不如就此说定,您把各处的钥匙和对牌,先交给儿媳妇们,往后的事,您从旁指导,咱们家才能越来越兴旺。”
大夫人恼羞成怒,双眼通红,几乎哽咽着呵斥:“你一个外嫁的女儿,管什么娘家事,这里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涵之道:“方才进家门前,遇见了父亲,父亲全权托付我来处置。眼下,京城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连皇后娘娘都质问,为何牵扯上了杨家。我想着,若想要舅父家避嫌,还是从此让家里儿媳妇们来操持家务的好。”
大夫人惊闻丈夫竟然托付女儿来处置自己,连连摇头:“你爹他……”
涵之道:“母亲若不信,可派人即刻去问父亲,我们可以等一等。”
大夫人胡乱一指,指着扶意道:“她身体不好,怎么料理家务,你爹都不让她出门了。”
扶意欠身道:“母亲不必担心,媳妇不会到处走动,不过是坐在屋子里调配管事们安排家中琐事,实在需要走动的事,劳烦大嫂嫂去办便是了。”
初雪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被二夫人推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我、我会和扶意好好做。”
涵之走上前,离得母亲更近些,毫不留情地轻声道:“台阶给您铺好了,您就顺着下,娘,您现在放权,你还是公爵夫人,是这家里做主的人。不然,万一将来连诰命都保不住,登高跌重的下场,更惨。”
“祝涵之,我是你娘!”大夫人不顾一切地尖叫起来,“你是要逼死我吗?”
“我也曾经,是我腹中孩儿的娘。”涵之从容一笑,轻声道,“母亲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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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让权
提起那不见天日的孩子,大夫人顿时惊恐万状,可她死也不愿放权,咬牙和女儿僵持着。
就在此刻,皇后派人来传话,质问为何京城里传遍了,说妹妹拿着祝家的金银贴补娘家,以支持皇后与太子。哪怕这一切都是事实,也不得宣之于口,更不能被官员百姓们拿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
大夫人便道:“我现在让权,传出去,岂不是坐实了那些闲话,难道我心虚吗?”
涵之却说:“事已至此,不论怎么做,那些嚼舌头的都不会放过您,他们总有话能编排,要紧的是将来。皇后与太子也好,我们祝家和舅父家也好,您现在放手,往后就算再有闲话,也编不到您身上来。。”
大夫人咬紧牙关:“休想,你们都别痴心妄想。”
涵之坐回自己的位置,取了茶水,淡漠地说:“您打算,如何给姨母一个交代?皇后娘娘宫里的人,还等着传话呢。”
大夫人瞪了女儿一眼,起身往门外去,像是亲自去找那宫里来的人,三夫人跟着到门前张望了几眼,赶紧回到座位上,轻声说:“大嫂回来了。”
再进门,杨氏面上的气势又减了大半,换一个角度看向屋子里的人,与她从不和睦的妯娌,她不放在眼里的侄媳妇,令她万分厌恶的言扶意,还有,还有和她离了心的亲生女儿。
偌大的家宅,没有一个值得她信任,没有一个站在她这边,如今连皇后,都不让她再进宫,说是要避嫌,若无传召,不得再擅自求见。
“只怪我……命中无子。”大夫人喃喃自语,一步一步往内室走去,涵之起身,请众人稍等,便跟着母亲进去了。
母女俩离去,二夫人来到弟妹身边,好奇地问:“你哪儿来那么大的担子,把家里闹成这样,打算如何向母亲交代?”
“这是我的事,和嫂嫂什么相干。”三夫人没好气地说,“敢情不是短了您的银两,韵之出嫁时,为了公中给的陪嫁太少,您不是也去母亲跟前闹了一场?那会儿不算账,我还没想到,现在才想起来,韵之离了娘胎起就在老太太身边养着,你怎么好意思每个月领她的分例,还嫌公中的嫁妆少?”
二夫人见这火要往自己身上引,讪讪一笑索性不理睬,又坐回原处了。
韵之在扶意耳边轻声说:“到底是怎么了,三婶婶疯了吗,外头传得可难听了,我婆婆都在我面前嗤笑,奶奶不得气疯了,三婶婶也不是没挨过家法,她不怕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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