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他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看着这里,但对方不是敌人也不是皇帝爪牙的气息,是坚定而可靠的守护,并非监视。
远处平理喊着:“哥,要不要你先来翻翻,万一有个什么嫂子的手帕香囊之类,我拿着怪腻歪的。”
祝镕跟上来,给了弟弟一脚:“乱嚷嚷什么,不成体统,你嫂嫂是叫你拿来开心取乐的?”
平理自知失言,连声赔不是,但是将哥哥吸引开后,便见有人影往存放米粮的仓库去,他稍稍松了口气,嘻嘻哈哈地要去看娘亲给他捎带了什么。
转眼,太子妃产育小皇孙有些日子,皇后以太子妃的名义,将小皇孙庆贺满月的花销折算成粮草,送去前线慰劳将士们,另一边则拿出体己来,在涵元殿摆了几桌酒席,与亲近的几家皇亲贵族的女眷相聚。
公爵府和闵家都在受邀之列,扶意作为长房嫡子的媳妇,自然也被皇后邀请,但这几日虽然胎儿越发稳健,害喜却十分严重,一整天也吃不下几口饭,十分可怜。
老太太不忍她去御前辛苦,自己便也报了身体不适未入宫,更经皇后允许,把自己的席位让给了小儿子媳妇,三夫人高高兴兴地要跟着进宫开眼界去。
到了进宫这日,扶意却穿戴整齐,来内院向祖母请求示下,她很想见一见韵之。
出嫁不久的新娘,的确没道理三天两头往娘家跑,更何况韵之如今名声在外,若与娘家太亲近,更担心传出仗势欺人的话。因此两府离得不远,却难能见上一面,今日宫中宴席,不失为好机会。
“万一害喜了怎么办,在御前失态,即便皇后不计较,你那婆婆又要念叨。”老太太劝说,“还是身体要紧。”
扶意坦率地说:“奶奶,我太想念镕哥哥,这几日心情十分郁闷,夜里动不动就落眼泪,我也不知是怎么了,很是烦恼,正想出去走走,哪怕散散心也好。”
听这话,老太太便心疼起来,答应了孩子的请求,叮嘱道:“千万小心,别往人多的地方站。”
一面就吩咐李嫂去找小儿子媳妇来,要把扶意托付给她,这样彼此照看,她也不怕小儿子媳妇在宫里乱说话。
巧的是,祝闵两家的车马,几乎同时在宫门外相遇,二夫人见了亲家母,便要上前去寒暄,被大夫人喝止:“今日皇后做东,你要与亲家热络,挑别处去。如今闵家可不是宰相府,你堂堂公爵府的夫人,反冲他们低头哈腰地谄媚,韵之得亏不是你养大的,丢人现眼。”
二夫人瞪着大嫂,敢怒不敢言,初雪上前来劝她,反被责骂了几句。
“将来平理的媳妇,我一定当闺女般疼爱。”三夫人和扶意在一起站着,很是看不惯,“她们都没受过婆婆的罪,何苦来的这样刻薄。”
扶意笑着看向婶婶:“我的弟妹,可有福了。”
此时内侍来宣,请公爵府女眷进门,之后才轮到闵家,大夫人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冲着闵家这边道:“韵儿,来。”
正规规矩矩等候进宫的韵之,忽然听见大伯母叫自己,在娘家时一年也说不上几句话的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大夫人又道:“韵儿来,皇后娘娘很想见你,要恭喜你。”
韵之向大伯母欠身后,先走来婆婆跟前问:“母亲,我可以先过去吗?”
闵夫人眼角透着厌恶,冷笑道:“原来你眼里还有我?”
可她却不知道,韵之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个样子给边上的人看,反正他们也听不见婆媳之间说什么,她根本没打算等婆婆点头,礼数到了,转身就往娘家这边来。
闵夫人气得身体一哆嗦,但那么多人在宫门前等候进宫,她怎么也要稳住了,只听女儿在身边道:“娘,您等着,我来替您收拾她。”
闵夫人还算清醒,叮嘱女儿:“今日皇后做东,你不要造次。”
可闵初霖胸有成竹:“您等着看好戏吧。”
宫门下,韵之走来,向大伯母、母亲和婶婶、嫂嫂们行礼,大夫人难得的一脸慈爱,亲手挽着侄女进门。
宫外等候的女眷,议论纷纷,扶意离开时略看了一眼,目光扫到了闵初霖的脸上。
那丫头一脸轻狂得意,并没有生气的样子,这十分反常。
扶意记在心里,待进入内宫,韵之便退下来与她同行,阔别数日,姑嫂二人紧紧抓住手,若非在宫里,韵之恨不得能把扶意抱在怀里转一圈。
然而扶意却提醒她:“小心闵初霖,我看她有些不寻常。”
韵之颔首:“这几日她在家里十分安静,我也觉着奇怪呢,我心里有分寸。”
正说着话,贵妃和四皇子妃到了,韵之便带扶意来行礼,向四皇子妃介绍自己的嫂嫂,她们年轻人到一旁说话,不多久,闵家女眷也来了。
四皇子妃和韵之成为了朋友,如今又多了一重表兄弟妯娌的亲近,加上之前为了贵妃要纳韵之为侧妃的事,彼此早就开诚布公地谈过,今日四皇子妃便也道:“母妃她,像是要殿下纳了闵初霖。”
韵之不可思议:“这如何使得,您这样温和的人,她可是……”
四皇子妃示意韵之小声些,低声道:“只怕不仅仅是纳妾,兴许还要将我取而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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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9章 姑侄的阴谋
扶意和韵之闻言,对视一眼,彼此面上皆是沉重而严肃。
四皇子妃道:“又怕是我胡思乱想,万一做错了什么,反叫她捏了把柄。近来她与殿下不和睦,我娘家对她交代的事又诸多推诿,彼此心里都憋着一口气,不知谁先忍不住。”
韵之说话直白:“您多年才得一皇孙,太子妃却接连产子,贵妃娘娘她也因此苛求您了吧。”
皇子妃颔首,苦笑道:“我若能像你就好了,如今宫里的人对你无不佩服。”
韵之不禁赧然:“您是取笑我呢,我知道,满京城都在看我的笑话。”
皇子妃摇头:“不骗你,别人我不知道,我是羡慕极了。”
扶意不得不打断这些话,询问皇子妃:“方才说的事,您打算如何应对?”
她是知道的,贵妃想要对同父异母的长姐动手,来宣泄多年的怨恨。
但这件事仿佛从一开始就很蹊跷,贵妃故意先向皇后挑明,公公婆婆又漏给柳姨娘听,就算后者是无心之举,那贵妃为何要先暴露自己呢。
皇帝与闵王妃的暧昧,至今还在京城流传,而扶意从祝镕口中知晓,用父亲的话来说,以他所知所见,皇帝对闵王妃的确情深意重,但为了江山,不得不做出取舍。
贵妃若无故对她的长姐下毒手,皇帝一旦盛怒,皇后必然不会包庇,那么她自己也就到头了,何苦要先说出来?
只听四皇子妃说:“这些话,不能对家人讲,他们为我提心吊胆多年,我不忍再叫他们辛苦。告诉你们,是盼着将来万一有什么事,我若口不能言、手不能写,甚至死了,望你们能为我将事情知晓天下、告诉殿下。”
韵之又难过又心疼,劝道:“您不是这样柔弱性情的人,请不要吓唬自己。您虽不能像我那样,明着和婆婆翻脸,可也一定有办法防备,您别着急。”
此时,内侍引领胜亲王妃、世子妃与郡主入殿,众人起身见礼,涵之大方来到母亲面前,问候请安。
大夫人心中虽不快,也端着稳重矜持,和女儿客气了几句。
待涵之再来见妹妹们,便问韵之:“见闵家一行人里没有你,我还以为你没来,怎么先进来了?我知道你与婆家不和睦,但这样的场合下,该有你的道理才是。”
扶意替韵之解释了缘故,涵之听了直摇头,坐下没多久,也终于轮到闵夫人带着家眷进门。
待众人入席,皇帝从大殿赐来酒菜,内侍请皇后与诸位娘娘、夫人们不必谢恩,但女眷们不敢不尊,再后来又有太妃赐席,冗长琐碎的礼仪之后,终于要开宴。
台上唱的是《麻姑献寿》,韵之轻声对扶意念叨:“你看这麻姑的父亲,再看看我们家,果然世上是有这样的爹娘,我们家也不是特例。”
扶意则叹:“这样的人,也能做大将军,如此德不配位之人,我们眼前也有。”
韵之以为,扶意说的是金家,然而扶意心里想的,却是皇帝。
此时皇后的近侍嬷嬷到了扶意身边,低声言语几句后,便搀扶公爵府少夫人到了御前。
皇后和蔼可亲地说:“听你婆婆讲起,这几日害喜严重,便另外给你准备了休息的偏殿,你不舒服了就直接过去,自然有人照应,不必等我示下。”
扶意躬身谢恩,又听了诸位几句恭喜的话,才退回自己的坐席。
皇后虽厚爱宽容,但扶意不能理所当然地接受,一时不适能忍则忍,后来宴席过半,女眷开始走动,连大姐姐都在内侍引领下,离席去探望坐月子的太子妃,她这才往皇后为她准备的偏殿来。
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后,宫女请她休息片刻再回席上,扶意也不勉强,她们捧了水盆手巾等物先退下,一时无人在左右。
这是深宫内苑,扶意不敢放松警惕,不敢独处一室,想要到门外来张望等候,却见闵初霖带着一位公主往这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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