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外头响起韵之的动静,在和她的三哥哥嘻嘻哈哈,老太太欢喜地说:“自从你教她如何与她母亲相处,如今母女俩不吵了,每次从东苑回来也不哭丧着脸,你瞧瞧多好。”
说着话,韵之已经跑进来,老大不满地说:“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偏排开我。”
老太太嗔道:“没规矩,我在听扶意告状,说你的不是,在书房里走神不听讲,还闹得妹妹不得安生。你可仔细了,再不好好念书,我先打你一顿,再把你丢回东苑去。”
韵之才不怕,往祖母身边一坐,黏在奶奶的身上撒娇,眯眼打量扶意,伸出手指头问:“你敢说我坏话?”
被老太太打开了手,对扶意笑道:“回去吧孩子,让芮嬷嬷给你拿盏八宝琉璃灯点着,路上小心。”
扶意躬身谢过,退出内室,经过膳厅,刚好祝镕吃罢了饭也要离去。
韵之跟到门前,见哥哥要去请安告退,就说:“扶意你慢些走,跟我哥一道走吧。”
扶意一愣,担心韵之说出什么“荒唐”话来,但人家只是笑道:“下人多几个,好把路照得亮些,今晚没月亮,外头黑压压的。”
果然大姑娘心思简单,原是扶意自己先乱了心神,因此不得坦然。
她道:“我先走了,别叫清秋阁的人等我,耽误她们睡觉。”
韵之没拦着,扶意接过芮嬷嬷送来的琉璃灯,带着香橼翠珠就离去。
可没多久,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翠珠说道:“姑娘,我们三公子也出来了,身边怎么没个人伺候照着路。”她请扶意等一等,便提了灯笼迎过去,将人一路带来。
扶意手里提着琉璃灯,周身五光十色、华彩斑斓,只听祝镕笑道:“这原也不是照路用的,怪沉的,我替你提着?”
“不……”扶意不及推辞,祝镕已亲手接过,两人的指尖有轻轻触碰,那一刹那,彼此都看向了对方的眼睛。
祝镕温和地说:“走吧,我送你回清秋阁,这灯挂在屋子里好看。”
扶意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走在香橼身边。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清秋阁,祝镕将琉璃灯交给了翠珠,见翠珠进门去,只有香橼在扶意身边,便道:“过几日,我派人送件东西来,原本早该给你了。”
扶意抬起眼眸,她猜想是那枚丢失的耳坠。
祝镕说:“但若……你不急着要,我暂且……”
扶意不等他说完,便应:“请留着吧。”说罢便欠身告辞,带着香橼匆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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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我能给她什么?
香橼一脸茫然地跟着小姐回到房中,扶意亲手关的门,在镜台前缓缓坐下,却不敢抬头看一眼她在镜中的模样。
好奇的小丫头凑到边上问:“三公子说要给您送什么?”
扶意随口道:“我渴了,给我倒茶来。”
香橼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思忖着方才的事,打量着小姐此刻的神情,忽地一个激灵,热血沸腾,跑回来压着声儿问:“三公子要给您送定情信物吗?”
扶意的眼珠子几乎要惊得掉出来,起身按住香橼让她坐下,捂着她的嘴,急道:“看了几出戏,就满口胡言,你再敢说!”
香橼比小姐还紧张,伸头向窗外门外看,待扶意放下了手,她怯怯地担心着:“小姐,您的脸比胭脂还要红,您要发烧了吗?”
扶意捧着双颊,背对过去,她的脸比冬日的手炉还滚烫,反衬的一双手冷如寒冰,这样激烈的情绪下,真怕要病一场,努力缓缓呼吸,想要平静下来。
“小姐……”
“香儿。”扶意放下手,转回身道,“没有你说的那些事,有的只是我非分之念,看多了书听多了戏文,见到英俊潇洒的公子哥儿,就胡思乱想,枉费我读了那么多圣贤书。”
香橼看见小姐眼角的泪光,一时心疼:“到底怎么了?”
扶意拉着香橼的手说:“这些话,我只对你一人说,但从今往后我们都不再提,过完这一年,我们原样回家去。”
这满腹患得患失的情绪,显然也影响了香橼,但之后翠珠来敲门送热水伺候姑娘洗漱,她便也收敛了面上的神情。
一顿忙碌后,清秋阁熄灯入寝,当屋子里的蜡烛一盏一盏被吹灭,那挂在窗下的琉璃灯就越发明亮。
风一吹,灯轻摇,斑斓五彩的光芒满屋子闪烁,迷离绚烂如梦境般。
扶意怔怔地看着,吩咐香橼:“吹灭了明早收起来,这灯太刺眼。”
香橼站在灯前,在华彩缤纷里,想起到这家里后,小姐和三公子的每一回相遇,他们总是不欢而散,小姐总会不高兴生气,而后独自呆上半天。
如此不怪她看不出来情意绵绵,也看不出小姐动了芳心,可一旦知了原委,又觉得那寸寸都是暧昧。
小丫头笑起来,匆忙吹灭了蜡烛,回身跪在床边脚踏上。
“做什么,要跟我睡?”扶意问。
“小姐,我想明白了。”香橼却贼兮兮地说,“那日我说老太太要把您相给二公子,您气成那样,错不在我说这些闲话,错在我说的是二公子,不是三公子呀。”
扶意一颗心乱跳,气急了扬手要打,香橼已经跑去她的小床上,钻进被子里,笑得花枝乱颤。
“香儿!”扶意又羞又恼,唤了一声后,半晌说不出话来。
“小姐……”香橼才伸出脑袋,轻声问,“您真生气了,我再也不说了好不好。”
夜色里,一把失落的声音道:“再别说了……”
这晚,扶意辗转难眠,祝镕亦是无法入睡,半夜起来将那收在匣子里的耳坠看了又看,反复念着扶意那句“请留着吧。”
一夜匆匆而过,后来迷迷瞪瞪几个时辰,也够正值青壮的人养足精神,早早更衣要出门当差,临出门,祝镕又转回来,将那小匣子收在怀里。
进宫交班,这个时辰大殿上朝,他带着侍卫巡视每一位文武官员,但见闵延仕随他的祖父和父亲而来,朱衣官袍之下,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闵延仕刚好也见到祝镕,待祖父与父亲入殿后,立在阶下向祝镕作揖,祝镕一手持剑,大大方方回礼,彼此便别过,待大臣们都入殿后,祝镕也带着侍卫离开了。
他巡防至西门下,见慕开疆坐在背阴的角落里,算了算他的当班,走上前道:“大清早就没精神,昨夜喝得烂醉不成?”
“呵……我倒是想喝酒。”开疆眼神如死鱼般,行动僵硬缓慢,扶着墙从阴地里缓缓走出来,明媚阳光之下,露出一双乌青的双眼,凄惨地说,“那小丫头,昨晚逛了一夜的京城,她简直疯了。我要上奏皇上,恢复宵禁,我看她再出门……”
祝镕失笑,立时明白怎么回事,左右看了眼,方道:“别挂在嘴边,这话你当真敢对皇上说。”
开疆抓着祝镕的胳膊,几乎要哭出来:“我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她才作弄我?”
祝镕道:“才两天,你好歹撑上十天再向皇上请辞。”
开疆就差抱着祝镕的腿,苦苦哀求:“我跟你换,你手头所有的事,都我来做,我一定给你干得漂漂亮亮,就这事儿我跟你换。”
祝镕道:“人家郡主美若天仙,我们京城里也找不出几个这般品格的,你没听宫里有人说,安国郡主像极了画像上太祖秋皇后的容貌,你这可是美差。”
“鬼才知道秋皇后长什么样,不过是恭维的话,再说她就是天仙下凡,也不和我相干。”开疆道,“皇上为什么要我去监视她,他觉得我看起来很有能耐吗?”
“莫要言语放肆,老实当差。”祝镕道,“仔细慕大人又打你。”
“你不说我忘了,我回去讨一顿打,让老爷子打断我的腿。”开疆昨夜仿佛被折磨疯了,胡话连篇,带着侍卫朝反方向走,被手下急急忙忙捉回去,一路带着铠甲刀剑磬磬锵锵,还发出一声低吼,真真被逼急了。
祝镕又好气又好笑,然而笑过之后,不禁沉下了脸色。
那日,他连夜奔波出城,查探纪州王府来京的行踪,却也查不出来,是谁将京城里的消息送到纪州。
王妃母女能那么快就赶来,只怕皇后病倒没多久,千里之外的纪州就已出发动身,母女二人此番上京绝不是为了皇后侍疾,必然另有目的。
祝镕眼中一片冰寒,他当差不过两年,但为皇帝办事,已有四年光景。
扶意说五年来纪州人不曾放弃寻找王爷父子,相信他们尚在人间。事实上,过去的四年里,祝镕也无时无刻不在为皇帝寻找那对父子的下落,只不过他要找的,是尸首。
而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向王妃交代长姐一事,养母已经自乱阵脚,这件事迟早要闹得满城皆知。
祝镕心疼大姐要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世上又能有几个人来真正可怜心疼她,他们巴不得看世家贵族的笑话,巴不得高门大宅落魄潦倒。
整理心绪,带着侍卫往别处去巡防,心中坚定,他在一日,便要为祖母和父亲守护这家宅门庭。
这日午后,祝镕换岗,卸甲时问起开疆何在,同僚说他身体支撑不住,已是早退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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