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家的人,果然是愣住了,再往新房里塞十八个人,那是不能够的,只能从先把他们安排好的删减了。可那样一来,他们也太软面,亲家也太霸道,不敢随便答应下。
扶意道:“再有我们家的规矩,侍奉过长辈的积年嬷嬷妈妈们,都是高看一眼的,也不会再请他们伺候小主子,如此贵府大夫人身边的妈妈,实在使不得,若伯母她心疼媳妇,想要有可靠的人派到身边去,换两个小丫头也好。”
“这事儿,且要等我们回去禀告嫂嫂。”闵家婶母们说,“怪我们不够细致周到,没考虑贵府的规矩。”
二夫人忙客气地说:“没这回事,各家有个家的规矩习惯罢了,请一定转达,凡事好商量。”
老太太不耐烦地瞥了眼儿媳妇,见不惯她这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来的还不是闵家正经主子,她尚且如此,这是要多看轻自己的身份。
但扶意私下里曾劝过祖母,二婶婶必定也有她的顾虑,怕是担心太过强势高傲,惹恼亲家,将来关起门欺负韵之,他们也看不见,受苦的还是韵之。
毕竟并非人人都能有强大的气势,和面对恶势力的胆魄,祖母从出生起就是人上人,这辈子除了天家和长辈,没向什么人低过头,自然无法体谅柔弱之人的为难。
此刻想到这些话,老太太便没有在闵家人走后责备儿媳妇,把不满都放下了。
说起要给韵之带十八个下人过去,二夫人尴尬地笑着:“这也太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了,满京城里没有这样的规矩,扶意啊,我知道你是疼韵之,可这不合适。”
扶意笑道:“要紧的是把那两个闵夫人身边的老妈妈换走,至于韵之是带上十八个还是八个下人出嫁,这都好商量不是。婶婶您别担心,闵家如何嫁女儿且不说,他们娶媳妇,门庭高过宰相府的极少,至少往前二三十年里都是如此。是该提醒他们一下,我们祝家是什么门楣,别把我们家的姑娘,一样看做是好欺负的。”
老太太安抚儿媳妇:“这件事,你别操心,我们若真没半点姿态,他们该轻狂了。”
二夫人一脸欣赏地看着扶意:“家里总算有能干的儿媳妇了,你大嫂嫂,不是我苛责她,一来性情软弱,二来又是闵家的女儿不好轻易开口,但这些话,还真要个嫂嫂来说,更可以仗着年轻不必顾忌什么。”
扶意欠身道:“您不恼我糊涂就好,可不敢要婶婶夸奖。”
二夫人看了看她的腰腹说:“小心身体,怀枫闹着要小弟弟呢,你嫂嫂即便再有,也赶不上你前头,明年给怀枫生个大胖弟弟来。”
此时韵之进门来,向祖母和母亲行礼,问道:“他们家,可有什么安排?”
老太太说:“你什么也不用管,安心出嫁便是。”一面问儿媳妇:“韵之的嫁衣,都妥当了吗?”
二夫人一一应答,满脸喜色,更让她高兴的是,老太太终于松口,命芮嬷嬷取了一箱珠宝银票来,之前必定是赌气不高兴才说不给添嫁妆,实则早就给孙女备着了。
待儿媳妇兴冲冲抱着百宝箱离去,老太太便命扶意回去歇着,韵之送她回来,看她躺下了才安心些。
“你身体不好,我还烦着你,却从没为你做过什么事。”韵之道,“日子越来越近了,心里有无数的话想对你说,又不知从哪一句说起好。”
扶意将手炉递给韵之暖着,说道:“初霞在园子里住着,与丫鬟们相处融洽,温文尔雅性情十分好。虽与你这开朗个性未必合得来,但也是个可靠的,你出嫁带着她回去,往后就安置在新房近处的小院,姑嫂之间有个照应。”
“你看看,还在为我操心。”韵之说,“我还是先走吧,我在这里你不能安生休息,你不嫌累,我还嫌你累着我侄儿。”
见妹妹放下手炉转身,扶意又道:“你哥哥离京前,与闵延仕和解了。”
韵之很意外:“他们之前吵翻了,为了我的事?”
扶意道:“也不能算吵,不过是意见不合话不投机,用开疆的话来说,换做是他要娶你,也要被嫌弃一阵子,你哥哥就是谁也舍不得罢了。”
韵之心里有些高兴:“他们和解了,那也就是说,闵延仕对这婚事的态度,哥哥认可了?”
扶意道:“该是如此,总之你安心嫁过去,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他们家再烦再乱,也不和你相干。”
且说闵家的大管事和二位夫人回去后,深知带回去的话必定惹怒大夫人,便耍了个心眼,一并在他们家老夫人跟前回禀,如此大夫人动怒也有所顾忌。
老相爷夫人性情温和,这些事也不愿计较,反而劝儿媳妇:“你我都是从娘家过来的人,当年出嫁时的心情不能忘了,祝家不过是担心自家孩子来了以后不能被妥善照顾,多带几个下人,就答应了他们吧。”
这件事很快在府里传开,人人都在背后嘀咕公爵府的高傲和气派,也终于意识到,宰相府的门匾摘下后,终究是不复往日风光。
临近年末,正是户部一年最忙的时节,再加上皇帝忽然要查前几年的全国税款,闵延仕每日深夜才回到家中,总是忘记自己的院子正在修缮,搬去了祖父祖母的外院暂住,又闷头径直往这里走,被下人追过来往回带。
可是半道上又被下人拦下,说大夫人要见儿子,闵延仕疲倦至极,无奈地跟着下人行来。
大半夜的,妹妹闵初霖还没睡,像是特意等他,见面后,刻薄地说了句:“你那新娘子可真厉害,这还没进门,就打算把我们家踩在脚底下,往后进了门,我和娘是不是每天要伺候她端茶送水?”
闵延仕冷冷一笑,满眼悲悯地看着妹妹:“将来,你可怎么办?”
做妹妹的立时怒道:“你又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闵延仕说:“别惹她,别惹祝家,相信我,初霖,哥不会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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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韵之的嘱托
这一晚在母亲跟前听了什么,闵延仕都不记得了,回到卧房躺下,满眼还是查不完的账目。
昏昏沉沉时,才想起一句:往后婆媳之间,不许你插手,祝家若来生事,也有我应对,你只管你的仕途经济,好好撑起闵家门庭。
他翻了个身,疲倦地揉了揉额头,在祝家,扶意也承受着来自婆婆的恶意,自家母亲与祝镕的嫡母不相上下。
这些贵夫人们,为何不能向善,是与生俱来的恶毒,还是多年遭受压迫的扭曲,可至少这两位,都不像是受过欺负的。
再有几天,就要成家了,闵延仕依然脑中一片空白。
祝镕离京前来找他,说的是国事天下事,但临分别时,还是谈到了韵之。
他除了说一定会待韵之好之外,再没有别的话。
而祝镕也是看透了,与其逼着闵延仕说违心的假话,不如相信他的许诺。
“韵之……”闵延仕长长舒了口气,“你是何苦来的。”
转眼已是十月十九,扶意收到丈夫的飞鸽传书,他已与姐夫率军抵达边境。
飞鸽传书比朝廷奏报还要早些,扶意便亲自来西苑,告知三婶婶平理一切安好。
三夫人怀里抱着平珍,对扶意说:“这小子和他哥哥那会儿一模一样,性情脾气也一样,二十年后我又要再担心,这孩子是不是也要去打仗。”
扶意笑道:“往后有平理管着弟弟,您不必太操心。”
三夫人叹:“养儿哪有不操心,一辈子操不完的心,亲家老爷和夫人在纪州,必定日日夜夜想你,你有喜了的事,告诉他们了吗?”
扶意道:“昨日收到爹娘给韵之的贺礼,我回信时提了一句。”
三夫人好心说:“奶奶那样疼你,你何不请奶奶出面,接你母亲来照顾你,这种事,只有亲娘才懂得心疼。”
扶意原本也盼着,自己若有身孕,可以接母亲来,但眼下这时局,京中不过是暂时消停,她正算计着送走祖母,怎么好再把亲娘接来京城。
巧的是,下人来通报,靖王妃的车马已经在城门外,再小半个时辰就能到家门前。
三夫人念叨:“姐姐这一遭也够辛苦,才回去没多久又来了。”
扶意带着下人来门前迎接,今次姑姑只单独一人来,果然也是意识到,上京必须谨慎,万一有什么事,大大小小都被扣下了,如何了得。
老太太见女儿,自然高兴,可对于跟她去靖州的事,依然没点头。
不仅担心扶意在家中被欺负,还担心韵之在闵家受委屈,又有两个孙子远在边境,一个不知去向,小的还未长大,太多太多的事放不下。
靖王妃没有强求,换了衣裳后,先要进宫去行礼,见扶意出入都被人小心翼翼地搀扶,聪明如她,立时轻声问:“可是有我的小侄孙了?”
扶意赧然点头:“来的突然,没能及时向姑姑禀告。”
靖王妃嗔道:“镕儿那小子,平日里一本正经有模有样的,原来也是个猴急的。”
扶意脸红,赶紧送了姑姑出门。
深宫之中,杨皇后接见了靖王妃,提起扶意有身孕,皇后不得不替妹妹描补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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