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乃朝廷最高学府,世家子弟之外,平民百姓家的学子,亦可经恩师举荐,进入国子监。
如祝家嫡系的儿孙,只要不痴不傻,就能来这里念书,但最终的造诣,还是要靠天赋和自律。
祝镕算得上是祝家近百年来的佼佼者,也因此让祝承干骄傲得无与伦比。
祝家上一位殿试头名,要追溯到一百二十多年前,还是宗亲旁系的子弟,如今嫡系终于又出了一位状元郎,祝镕告诉扶意,当时家里摆了三天宴席,每一天都比他们如今成亲更热闹。
到了国子监外,扶意还不能径直入内,祝镕不忍说因为她是女眷,直说碍于礼数,此地严谨庄重,容他先去打点疏通。
“我就在这里等你。”扶意心里明白,也不愿说破,“镕哥哥,别告诉平理,我们吓唬吓唬他。”
祝镕笑着进门去了,扶意带着香橼和其他下人等在门外。
香橼小声问:“老爷那么高的才学,为什么不能来这里念书,是当时没有高官愿意举荐老爷吗?”
扶意颔首:“说来话长,爹爹当年的求学之路困难重重,入京赶考更是不顺利,可是爹爹没有心灰意冷,也没有怨天尤人,如今博闻书院也算小有名气,都是爹爹的心血。”
主仆俩说着话,远处有三四个人骑马而来,门前的侍卫上前阻拦,他们在不远处就下了马。
香橼的眼睛好使,立时说:“小姐,是三夫人家的侄子。”
扶意侧过身背对着那里,并不愿搭讪。
可那几个人,却径直奔着扶意走来,肥头大耳的金浩天嚷嚷道:“这不是我姑母的侄媳妇,新娘子怎么跑这里来了?”
边上几个不知什么来历,但也是锦衣玉带,必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可气质品行实在配不上衣饰的华贵,粗鲁猥琐地说着:“这就是祝镕的新娘子?听说样貌极美,金大哥,让我们瞧瞧吧。”
“弟妹,这几个是我的朋友,久仰大名,你赏脸见一见?”金浩天哈哈笑着,竟朝着扶意伸过手来。
香橼挡在前头,大声呵斥:“放肆,你是什么东西,敢对我家夫人动手动脚,还不退下。”
边上随行的下人,也纷纷涌过来,将少夫人挡在身后,可金浩天却不为所惧,呵呵一笑:“小丫头片子烈得很,爷喜欢,不如跟了爷去,爷封你做姨娘。”
眼见祝家的下人,将自己团团包围,金浩天挽起袖子推开一个小厮,骂道:“什么东西,我爹可是你们祝家的舅老爷,你们……”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被人揪起了后领,因个头不高,稍稍一提,竟是双脚离地,衣领掐着脖子,脸上顿时憋得青紫,两脚乱蹬。
只见祝镕单手一挥,就把他摔出老远,金浩天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才停下,捂着脖子拼命咳嗽。
祝镕走上前,一脚踩在他的脑袋上,将他半张脸贴着底面,吓得金浩天两手胡乱挥打,可祝镕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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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世道
祝镕,你想干什么?”金浩天的几个同伴上前来,可他们也不敢出手,只隔着两三步,虚张声势,“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里是什么地方,容你动手打人?”
祝镕年纪比他们都小,可威严凌厉的目光扫过来,气势就压过所有人。
地上的金浩天嗷嗷叫着,他越挣扎,祝镕脚下就越用力。
在这里大打出手,自然要惊动了里面,许是有话传进去,说自家哥哥嫂嫂在门外,平理第一个冲出来,扶意一眼看见,不等他冲过去,就拽住了弟弟的胳膊。
“扶意你放开我。”平理气得不行,“那个畜生,我的账还没跟他算。”
扶意劝道:“你可是学生,打架斗殴是要被逐出国子监的,不要冲动。平理你回去,你哥哥收拾这一群人都绰绰有余。”
有其他学生跟出来,见这光景,和平理要好的都挽起袖子要上,被扶意张开手臂拦在跟前:“都回去,你们想做什么?”
好在几位主簿和博士们赶来,将学生都领回去,这边则来劝说祝镕收手,盼息事宁人。
跟随金浩天的人中,有一人也是学生,正是被这群狐朋狗友送回来上学的,这下闯了祸,自然是难逃惩罚,很可能会被撵出国子监。
祝镕松开脚,金浩天吃力的爬起来,脸上蹭破一大片皮,血流满面,疼得他话也说不出来,眼看着祝镕头也不回地走开,才发狠大声嚷嚷:“姓祝的,我跟你没完,你他娘的有种!”
扶意担心丈夫被激怒,但祝镕一脸冷漠,根本不理会那草包。
今天既然来了,不能白白跑一趟,仿若无事地带着扶意大大方方进了国子监的门,要带妻子参观昔日他勤学苦读的地方。
而国子监终究是朝廷严肃庄重的所在,容不得金浩天在这儿骂山门,他也不像祝镕这样人脉广人缘好,不得不灰溜溜地带着几个狐朋狗友离去,但这梁子必定是结下了。
扶意跟随丈夫进门后,见过祝镕的恩师,见过祭酒大人,还远远看了眼学子们在学堂听课的光景。
祭酒大人早就耳闻扶意的才情,邀请她进门为学生讲几句,被扶意再三拒绝,祝镕也谦虚地推辞,就要带着妻子离去。
上了马车后,才听扶意问:“太宗年间的女学,如今已经换作他用了吧。”
祝镕颔首:“这里往东走,便是昔日女学旧址。”
夫妻俩对视一眼,祝镕就明白妻子的心思,命马车绕到那里去,再返回家中。
扶意内心激动,第一次亲眼看见了昔日女学的旧址,学府规模不比国子监小,但如今已变成朝廷外事处,有些样貌异于中原人的官员在门前出入。
“也许将来还能再办女学。”祝镕对扶意说,“世道总会变的,越变越好,朝廷才能兴旺长久,反之,再强大的军队,再忠心的大臣,再坚强的百姓,也守不住江山。”
扶意问:“镕哥哥为何不说,英明的皇帝?”
祝镕淡然道:“因为眼下没有。”
扶意心里一紧,不敢再多问。。
将近家门时,扶意主动提出一件事,祝镕原不肯答应,可一想到扶意说,化被动为主动,她和大夫人结怨也罢了,不该让父亲一样嫌恶她,纵然不舍得,还是应了扶意的请求。
他们回到家中,刚好祝承干下朝归来,难得今日回来得早,且儿子新婚第三日,他正打算宴请几位至交好友。
可儿媳妇却来到书房,跪在门前,为她没能拦住丈夫,让祝镕大打出手而恳求父亲的惩罚。
祝承干听得眉头紧蹙:“金浩天如何了?”
扶意一一解释后,道:“都是媳妇不好,没能拦住相公,倘若不去那里,也不会遇上那群人,父亲,媳妇知道错了。”
祝承干还没老糊涂,见扶意态度如此谦卑,加之他向来袒护自己的儿子,冷冷地说:“起来吧,往后不要到处乱跑,你是金贵的公爵府少夫人,不该在外面抛头露面。”
话音才落,前头下人就传话来,说是金夫人带人吵上门,在前厅拉着客人又哭又笑,十分难堪。
扶意忙道:“父亲,您就责罚媳妇,给她们一个交代。”
祝承干恼道:“我的话你没听见,他们什么东西,有资格来问我要交代?你是镕儿的妻子,除了天家面前,从今往后在哪里都高人一等,那等蠢妇连给你提鞋都不配。”
扶意战战兢兢地应道:“媳妇记下了,父亲息怒。”
此时祝镕才不紧不慢地赶来,一脸的无所谓,也没开口袒护妻子,只是道:“人是我打的,现下他们闹上门来,儿子都听您的,求父亲做主。”
祝承干最爱听的话,就是儿子依赖他,此刻嘴上虽然责备他成亲了还如此毛躁莽撞,但眼里没有半分怒气和反感,转身命人把大夫人叫出来,说道:“她一个女人家,我去做什么,让你母亲去应付吧。”
但不出小两口所料,大夫人压根儿不会管他们的事,王妈妈都没敢将夫人的原话传出来,只低着头怯怯地说夫人身上不好。
祝承干没法子,只能领着小两口往前院来,谁知半道上下人又来说,刚好王妃娘娘昔日的闺中密友登门做客,王妃亲自去迎接,见这金家女人哭闹,二话不说就把人拖出去了。
祝镕忍不住笑出声,被父亲骂道:“你还有脸笑,那种胡搅蛮缠的人家,就该离得远远的,你哪怕要打他出气,也该想个聪明的法子。”
扶意蹭的跪下了,忙道:“都是媳妇没拦住,也是媳妇惹的祸,求父亲息怒,您不要责怪相公。”
祝承干扫了眼儿子,见他满眼心疼,但不敢在自己面前袒护女人,心里莫名多了几分安慰,考虑到之后的事态发展,便道:“扶意去祠堂跪着,你别委屈,总要做出样子来,传出去让外人知道,事后就算闹到御前,我们也有个态度。”
扶意红着眼睛,怯怯地答应下,便跟着下人往祠堂去。
祝承干见儿子满脸不舍得,冷声道:“怎么,想求情?”
祝镕握紧拳头,这可不是装的,怒道:“没道理,受欺负的是她,却还要她罚跪,若是母亲在外被人轻薄调戏,难道父亲袖手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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